第一卷 風起東方 第四十六章 登船

第一卷 風起東方 第四十六章 登船

此時的宋朝,還沉浸在與金國結盟的美夢中,雖不時有朝中憂國大臣上書諫議:中外籍籍,金人有窺江、淮之意。然而朝廷依然覺得宋朝奉金國為上國,待之甚厚,金人又有何名目輕起戰事呢?遂不予重視,邊疆之地,不修戈矛,不徵兵練陣,毫無時刻備戰戒備之意。

李寶雖時任平江府馬步軍副總管兼率艦隊海防,然而朝廷只給予一百多艘陳舊的艦船,以及三千甲士的名額由李寶親自徵選。

李寶便是在這樣的調任下,從江浙、福州等地臨時招募了一些熟悉水性的弓弩手,湊齊了三千甲士,日夜操舟練兵,才有了今日的成果。朝廷不予重視,但是作為戍邊的將領,李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日恪盡職守,戍衛邊疆。每日不輟的江河巡防,便是他自己定下的值守任務,面對同僚勸其不必如此賣命的勸諫,他便當做耳旁風,不聽不辯,依舊我行我素。食國家俸祿,當為國盡忠值守,這是李寶對自己的要求,亦是對曾經那個令他敬仰一生的將軍,懷以崇敬之情。

未能與岳將軍一生馳騁疆場,殺金人收宋土,引為此生憾事。那位將軍雖已歸天,但他的精神長存,李寶自認為一介小人,但也要將他的精神繼承,問心無愧,守衛國家。

朝廷上的事情,他李寶未能插手,更不能左右朝廷的意志,然而屬於他李寶的職能,他當恪盡職守,不叫金人跨過宋國疆土一步。

然而領平江府水師三月有餘,李寶越發意識到水師的薄弱之處。宋朝多年不修艦船,此時所用艦船,多為當年宋朝南遷前所造,且多為內河之船,雖可做海船之用,但艦船限於江河,船身瘦小,每船可乘之人不到一百。如此嬌小的艦船,如何能夠自如航行於海浪之上?

為此,李寶曾上書諫議,希望朝廷能多撥些銀兩,用於建造艦船,整備水師之用。然而朝廷以不可輕易冒險激怒金人為由,拒絕了李寶要銀兩建造船舶的建議。

無奈之下,李寶也只能駕馭著這僅有的一百多艘老舊艦船用於水師操練,並日夜巡防。

直到今日,一艘來自東北方向的海上巨船,那巨船全身漆黑的凌然身姿,霸氣側漏的艦船造型,無不引得李寶這個水師將軍的心砰砰跳動。

若是我平江府水師有如此雄壯的艦船,何愁水師不強,彼時即使揮軍北上直克金人上京,也並無不可。李寶心中激動地想道。

李寶不僅憂慮於自家水軍的艦船破舊瘦小,更是擔心這十幾年來,金人是否也在造船。水軍雖是南人的優勢,但金國國勢強盛,朝廷意志銳意進取,不無想要造船訓練水軍,以此來攻克宋朝水軍的可能。只是宋國朝廷依舊沉湎於結盟的安逸之中,不敢輕易激起金人的怒火,造船整備水師之事,也就只能作罷。

看著被帶上船的兩個人,李寶在那李勝臉上微微停頓一下后,便再次看向那書生打扮之人,道:「你們是何人,從何而來,可知這是我宋朝海域,竟敢亂闖。若無法證明你們的身份,我將視爾等為金國姦細,就地正法。」

面對李寶那充滿威勢的問話,王倫和李勝兩人都面不改色,一人是帶領幾十萬義軍抗金的軍師級人物,一人出生軍伍,見慣了生死,兩人自然都不會被一個小小將領所嚇倒。

王倫對著李寶作揖道:「本人姓王,名倫,字世隆,忝為沂州義軍趙開山手下軍師,此番從山東乘船南渡而來,只為向宋朝給山東的幾十萬抗金義士求些糧草活命。在下身旁這位,乃是一位朋友的家將,名叫李勝。」

「山東百姓自被金人統治之後,連年遭受壓迫,百姓苦不堪言,今年沂州水患,數萬百姓流離失所,百姓為求一口飯吃,便在趙開山義士的帶領下,聚眾抗金……我們義軍與金人打了兩月有餘,聚眾三十萬,然而金人軍兵強大,將我等圍堵在臨淄一帶,我等只能靠著山勢艱險勉強據守。然而義軍人多而糧少,更是無法獲得糧草以備長久作戰,若不早日想出對策,終有一日糧草殆盡,彼時我義軍只能坐以待斃……將軍,我山東三十萬義軍獨自起兵抗金,孤立無援,不求宋朝出兵相救,只望能借糧草以救我幾十萬義軍的性命……」

王倫果不愧是窮首皓經的讀書人,句句道來挑動人心,即同為漢人,孰能無惻隱之心。況且李寶還是一個熱衷於抗金的人,早年便是自大名府鄄州起義抗金,更是同鄉之人,一時之間,李寶彷彿見到了多年前自己帶著鄉民,操著戈矛與金人士兵交戰的場景。

李寶性情率直,重節氣,當即拱手道:「王義士,請受李某一拜,某曾也是自大名府鄄州聚眾起義抗金,失敗后才逃到了南邊,你們孤身抗金,我李某佩服之至。只是李某如今甚為朝廷官員,沒有朝廷懿旨,便是李某一心想要與爾等並肩作戰,也難以達成。」

「將軍之意,我等都感念於心。將軍他日若能領軍北上,我等一定全力配合將軍,攻打金人,殺他個片甲不留,豈不快哉。」王輪道。

「王義士所言甚是,李某這十幾年來,日夜盼望著能夠領兵與金人作戰,如今倒是讓你們搶了先了。」李寶笑了起來,道,「王義士剛才之言,可是說你們從山東而來,乘坐那艘巨船?」

李寶指著王倫身後的巨船,平靜地看著王倫,王倫當即拱手道:「將軍所言不差,我和這位李兄弟,正是乘坐這艘船,飄了六七日,才來到這裡。」

李寶突然肅然道:「此船可不小啊,你們竟然能夠造出如此大船,難道是金人所為?」

王倫面對李寶的突然變臉,愣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道:「將軍說笑了,造船乃我漢人所長,金人即使想要造船,也是經我漢人之手,方能造出。將軍有所不知,此船乃是萊州即墨薛知縣所造,正是這位李勝兄弟的家主。那薛知縣也是一名暗中支持我義軍抗金的漢人,此前,沂州水患,許多附近的饑民湧入即墨縣。薛知縣愛民如子,不忍饑民受苦,拿出全城的糧食救助百姓,怎奈城中糧食本就不多……」

「……薛大人為了解決即墨百姓的糧食問題,想出了造海船,出海捕漁之法,為此窮搜城中有能之士,許之以高報酬,興建大船……此船名為墨魚號,是當時建造的第一艘大船,然而不等用於解決城中百姓糧食,便被用於護送我來宋朝借糧來了。」

李寶聽完王倫的講述,當即感慨道:「未想到,那山東金人治下,還有一位如此賢士,此人的功德,不止於此。哈哈,既然如此,王義士,李壯士,外面風大,兩位就先請進船內相談吧。」說完,便邀請兩人入船艙內而去。

王倫李勝兩人自然不便推遲,他們本身就有求於人,對方也未曾表露出一絲敵視,自然可以放心些。

艙內,李寶和王倫兩人笑談甚歡,不時從船倉內傳出爽朗的笑聲。

海上,墨魚號依舊平穩的泊在一處,任海浪拍打,依舊巍然不動,穩如泰山,看得周圍的幾十艘宋朝艦船上的士兵艷羨不已。

墨魚號上,眾人見王倫和李勝兩人去時已久,紛紛開始有些急躁起來,一旁的陸蒔更是擔心道:「王軍師和李大哥他們去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有回來,會不會暗中被那些宋人關押起來了?」

「不會的,若真是如此,此時那些圍在我們前面的艦船,此時應該已經圍堵過來了。既然他們還未動,就說明主艦上的人沒有發出攻襲我們的命令,你家軍師和李統領,也自然安然無恙。」余璜道。

小羅混跡在一旁好奇地偷聽,作為一個普通的水手,他只是即墨的一個平民,自然不懂得這些。只是好歹聽出了沒有危險兩個字,他匆匆回到船舵室,將消息告知了老船長陳大慶。

陳大慶語重心長地告誡道:「小羅,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在這裡當個水手,都是為知縣大老爺賣命,掙口飯吃。幸好薛知縣是一位慷慨的父母官,我們只要用心做事,他都會給予我們不菲的報酬。這次南下,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與我們無關,我們只需要帶著眼睛和耳朵,聽令行事即可,其餘事情,都不要過多插嘴。那不是我們可以參與的事,我們小老百姓,做好我們分內之事才是正理……」

「啊,船長,我知道了,我不會多嘴的……」小羅訕訕地道,同時又對外面的事好奇起來。

船長陳大慶看小羅的神色,也知道小羅終究沒有聽進去多少。只是自己該說的也已經說了,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的造化,由他去吧。

回到船上,陸蒔等人忽然有人發現,從那宋朝的艦船中,有幾艘脫離了隊伍朝墨魚號駛來,面對如此情況,墨魚號上的人都慌張起來。缺少了兩個主事之人,眾人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還好,很快三艘駛來的艦船上,打出了旗語,余璜望見,當即道:「不用慌張,那些人是來分明來暫時接管墨魚號的,沒有惡意。」

「接管墨魚號,那豈不是我們失去了主動權?」陸蒔不由問道。

「這是宋朝海域,在宋朝水師的監管範圍之內,我們無端闖入,是敵是友未可知,他們為了防患未然,接管我們的船隻,是必然的手段,不必驚慌。李統領既然沒有反抗,那就說明那邊沒有危險,這點可以相信。」余璜道。

另一邊,一個小兵對著自家長官道:「馬都統,我們給對方打旗語,他們看得懂嗎?」

「別多話,將軍吩咐下來的事,咱們照做就是,那來那麼多質疑。對了,吩咐船上的弓弩手,時刻做好準備,不可輕舉妄動,若是沒有我的口號,不得放箭。」馬都統大大咧咧地手持寶刀柱地而立道。

小兵聽聞,當即俯首聽命行事。

小兵剛打出「不要動」的旗語,很快就收到了對方船上「收到」的旗語,令小兵自己都愣了愣,沒想到對方船上真的有懂我們旗語的人。

三艘艦船紛紛與墨魚號相接,宋軍艦船上派出半數的人登上了墨魚號,馬都統也登上了這首令人震撼的墨魚號,之見為首兩人,一人年紀輕輕,卻是一個劍客,一個年紀稍大,手中正拿著小旗子。

很快,進入墨魚號船艙檢查的士兵回來稟報,未發現武器等危險物品,隨船人員總計兩百一十人,沒有弓弩,只有其中一百來號人有貼身兵器防身。

收到消息的馬都統當即打發了小兵,轉身對陸蒔和余璜道:「你們的人正在我家將軍船上相談,馬某奉將軍之令,暫時接管你們這艘大船,叫墨魚號對吧。待回到平江府,自然會還爾等自由。」

墨魚號被馬都統的人接管,依舊是陳大慶等人操持舟船,跟著艦隊往平江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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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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