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三】
望著窗外飛掠的街道,雪荔的心卻是安定下來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閔世秦被殺,傅耀希出事,兩樁案子似乎都牽扯她,這兩人又都是公眾人物,稍不留心就會惹禍上身,聶穎謙已經諸事纏身了,在這節骨眼上,不能再給他添亂生事。
車子飛馳過幾條街巷,終於來到記憶中模糊的地方。
碧水公寓整體指紋識別系統,杜雲沒有密碼,只能在樓下按鈴。
很快聽到聶穎謙低黯的聲音。
「杜雲?」
「是的,先生。」
防盜鎖應聲開啟,杜雲側身,讓雪荔先進,隨後跟上。
抵達樓層,雪荔按門鈴,防盜門從里打開,聶穎謙穿一件墨藍色V領針織衫,精力充沛,看到雪荔就笑了。
「老婆。」
雪荔被聶穎謙拉到懷中抱緊,夫妻倆分開這麼久,終於朝對方敞開了懷抱。
「先生。」
聶穎謙看了杜雲一眼,沒從門口走開,就抱著雪荔和杜雲說話。
「這幾天你先盯著台北和日本的情況,隨時聯繫我,我陪雪荔在這邊,暫時不離開。」
「好,我先走了。」
聶穎謙點點頭,伸手拉上大門。
「你怎麼樣?」
聶穎謙捧起雪荔的臉,細細觀察。
「傅耀希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
「傅耀希沒碰你?」聶穎謙顯然不相信,用嚴苛的視線盯著雪荔:「你跟我說實話。」
「沒有,真的沒有。」
「好。」聶穎謙言歸正傳,話題轉移:「鄧雪荔,你從哪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啊?」
雪荔聽不懂聶穎謙的意思,茫然隨著他往房裡走。
「你和許心霏商量的對策,你告訴我,你從哪來的膽子?」
雪荔臉色硬了幾分:「穎謙,我是不是很好欺負?」
聶穎謙拉雪荔去沙發坐,中途回了一次頭:「我從來沒覺得你好欺負。」
「不,在你看來,我很軟弱,對不對?」
聶穎謙拉著雪荔坐下,一併糾正:「你不是軟弱,你是善良。」
雪荔有一絲動容,緩緩眨動眼睫:「是啊,我根本不想傷害他,不是他,是任何人,我不想和任何人為敵,不是我父母出事,我想我也沒這麼大的勇氣。」
聶穎謙把雪荔摟到懷中,寬厚乾燥的掌心捏著雪荔另一側的耳垂:「一個人很難吧?你是怎麼挺過來的?」
雪荔瞪著他,拳頭握了起來:「我沒那麼堅強,當我一個人坐在母親遺像前,你能想象那種凄涼嗎?」
「我知道,對不起寶貝,我沒辦法陪在你身邊,我派人去了,但你父母已經……」
「穎謙,我真的很怨你,真相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繞了這麼一大圈子,害的我難過了好多天,現在不還是讓我知道了嗎?」
「我錯了,寶貝你別怨我了好不好?」聶穎謙揉捏著雪荔的耳垂:「男人的事何必牽扯女人。」
「但你根本解決不了,如果你早些告訴我,說不定我能阻止他,就不會發生我父母的悲劇。」
聶穎謙不贊同,把雪荔推開:「雪荔,你認為你阻止的了他嗎?到今天你還沒看透他?他要的是你,最終目的是你,我相信你陪他睡一覺或許他會聽你的。」
「你!」
雪荔氣急,憋的臉通紅。
「我有說錯嗎?傅耀希不就是想跟你上床嗎?」
「他沒那麼膚淺。」
聶穎謙歪著頭看她,小夫妻眼看又要吵起來:「鄧雪荔,你還幫他?」
「我不是幫他,你侮辱他的同時也在侮辱我!」雪荔站起來踱兩步:「啊~聶穎謙!其實你根本不相信我對不對?我們分開大半年,你懷疑我是不是?」
「行了行了,」聶穎謙肯定為這事動怒了,不然不會這麼煩躁,「別再談這個話題。」
「我無所謂,我是怕你心裡有芥蒂。」
「我他媽叫你別再說了!」
聶穎謙踢翻了桌上的茶杯,一躍而起。
這男人還是這種脾氣,又臭又硬,他們才見面多長時間,險些就能吵起來。
「你去哪?」
雪荔頭也不回:「我待下去只會跟你吵架。」
「不準走!」聶穎謙走過去,揪住雪荔手腕:「外面局勢很動蕩,傅耀希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老子位子也坐不穩了。」
雪荔甩開聶穎謙,咄咄逼人:「傅家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躲?」
聶穎謙投降,朝天噴鼻息:「行行行,我錯了。」
兩人又坐回沙發,聶穎謙一條手臂搭著雪荔。
「我沒想到許心霏會去找你。」
「我也很吃驚,對了,你跟曉泰到底什麼時候相認的?」
提起這個,聶穎謙就笑了:「就去年,他替大東跑豪世一趟,盯著我桌上的溜溜球發獃,我多討厭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問我是不是青島人,我傻眼了,這秘密根本沒人知道,他看我表情就詫異了,問我,認不認識霍煒霆。」
雪荔慨然,靠在聶穎謙肩上:「我太吃驚了,沒想到我們三個的父親居然是好朋友。」
聶穎謙也頗為感嘆:「是啊,啟泰不找我,我根本認不出他,關鍵他那時太小,才五歲,樣貌一點辨認不出,操,當初我還打過他,」說著說著就悔恨,朝雪荔瞪眼珠子,「還不是你,你不跟啟泰談,我能打他?」
雪荔太冤枉了,跳腳的叫:「喂!我談戀愛關你什麼事啊!你打人原本就不對,還怪到我頭上?」
聶穎謙雄獅猛撲,帶著雪荔睡倒在沙發上。
「你是我看上的人,不準跟任何人談戀愛。」
雪荔有太多話能反駁他,不過她沒說,推著聶穎謙,神情也嚴肅起來。
「穎謙,之後怎麼辦?現在閔世秦已經死了,我們是不是都安全了?」
聶穎謙拉著雪荔坐正,神情並不客觀:「不好說,雖說當年的事只有閔世秦和大東爸爸知道,但傅耀希跟閔世秦家族走的很近,我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知道當年的事。」
雪荔困惑的盯著聶穎謙,他把手臂抽出來,給自己點了根煙。
「傅耀希的事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他爸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可以包庇又完全不能包庇,所以我讓你這陣子都不要出去,避避風頭,等法院判決了,咱們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原來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還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麼人,雪荔心情突然很低落。
「那你跟閔泰琳呢?事情都捅開了,沒必要繼續演戲了吧?」
聶穎謙彈了彈煙灰,揉揉自己鼻子:「這肯定啊。」
就此話題,聶穎謙並沒有多說,雪荔其實有疙瘩,想問好多事情,但這事一旦談下去肯定又要吵架,索性還是避之不談的好。
不久后,杜雲打來電.話,應該是彙報外界的情況,聶穎謙神情很冷,看來情勢並不樂觀,他匆匆拿起外套,跟雪荔說了兩句,人就離開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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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耀希殺人一案一審在半個月後進行,因為身份特殊,庭審期間全封閉,除當事人和證人,無任何不相干的旁聽者。
雪荔成為庭審至關重要的人物。
審判當天,聶穎謙公務纏身,派杜雲送雪荔去法院,大樓前人山人海,杜雲帶了許多保鏢才護住了雪荔,沒讓記者們蜂擁而上。
近親都被拒絕在庭審之外,法院工作人員只准雪荔進審判廳。
進了審判廳雪荔才愕然,除了法官、陪審團和幾位書記員再無他人,傅家一個人都沒來。
傅耀希身穿囚服,半個月間又瘦了不少,但身高佔優勢,依然很有氣度。
雪荔坦然的望著他,傅耀希也無羞慚或逃避,輕輕看過雪荔而後有秩序的站在被告席上。
陪審人員陳述案情,曲陽作為污點證人也證實了傅耀希買兇殺害雪荔父母的事實,除卻閔世秦的死,傅耀希對其他一概不承認,一審休庭,傅耀希被獄警帶回,臨走時還看了雪荔一眼。
雪荔走出法院大樓,記者蜂擁前來,堵的水泄不通,攝像機像磚頭一樣對著雪荔砸來,幸好聶穎謙的保鏢護著雪荔,才得以離開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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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耀希的案子對外界保密,但不久后便聽聞傅政雄因病隱退的消息,黨內機構面臨重大調整,台北市掀起了巨浪狂瀾。
一夕之間,傅家陷於水火,仙島集團情勢也不樂觀,閔世秦老來得子,膝下只有一位男丁,與閔泰琳為同卵雙胞胎,但年齡尚輕,且玩世不恭,不足以承擔家業,集團股東都不看好。
就在局勢動蕩的這幾月間,聶穎謙倒是難得的清閑下來,帶雪荔和灣灣去了愛爾蘭度假,四月天里,愛爾蘭像欲綻的花骨,城市的步伐悠閑緩慢,在這裡放鬆,無疑是最佳選擇。
鄉村別墅,栽種時蔬的花園前,有一條蜿蜒的小河靜靜流淌,聶穎謙身穿花色沙灘褲,純白棉t,擰開一瓶礦泉水正在狂飲,圓桌對面坐著他的妻女,灣灣在雪荔旁邊的塑料圈椅中,正抓著炸雞啃的津津有味。
「穎謙,找時間我們去美國看看你媽吧。」
雪荔遞給灣灣一杯鮮榨橙汁,扭頭和聶穎謙商談起來。
聶穎謙捏著手腕上的佛珠,神情懶懶。
「行,我來安排。」
去年和聶穎謙去美國時,聶老太太抱著雪荔痛哭,如今想來,原來是自己出生時就看過自己的阿姨,是父親摯友的妻子,雪荔不禁慨然。
「呀!」
雪荔從灣灣看向聶穎謙,他眯著眼看著側面,臉上出現精彩的笑容。
「你看誰來了。」
雪荔追著聶穎謙視線望過去,曉泰正在長長的柵欄外面,對他們揮手示意。
「喂!給我開門!」
雪荔大吃一驚,一邊起身一邊問聶穎謙:「你讓曉泰來的?」
聶穎謙挑眉:「沒,估計問杜雲的。」
雪荔從時蔬間小道走到盡頭,幫曉泰打開了柵欄。
「雪荔。」
見到老朋友誰都會高興,雪荔飛揚出嬌艷的笑。
「快進來。」
兩人走回來,曉泰把灣灣抱起來,小丫頭認生,立刻找媽咪,雪荔把灣灣抱在腿上,跟她細心介紹:「灣灣,這是曹叔叔,媽咪爹地的好朋友。」
灣灣倒是懂禮節,立刻像個小大人點頭頜首:「曹叔叔好。」
曉泰摸摸灣灣的頭:「寶貝你好,下次來要認得我哦。」
「哦。」
灣灣應聲后又抓了炸雞啃起來,聶穎謙獨坐一邊,甩了包煙過去。
曉泰拿了一根又甩回去,聶穎謙把包裝開口往桌上磕了磕,倒出一根,他一拿打火機雪荔就說:「別抽煙。」
聶穎謙對著曉泰笑:「看吧,所以我羨慕你,自由啊。」
曉泰但笑不語,雪荔窘然:「行啊,你抽吧,以後不管你了。」
聶穎謙靠著椅背,愛爾蘭的陽光養育出他金子般光潤的臉龐,他一笑,輪廓非常柔和,是一條蜿蜒的曲線。
「就抽一根。」
曉泰伸了伸懶腰,被陽光照耀的流出淚來。
「你們可真會享受。」
「享受?」聶穎謙噗的笑出來:「真正享受要到我七十歲的時候,現在是拼事業的時期。」
曉泰對雪荔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你老公是工作狂,我們這種人不能比啊。」
雪荔找到了朋黨,立刻把聶穎謙當成了靶心:「看吧看吧,連曉泰都這麼說了,你看看你多對不起我。」
聶穎謙好可憐的看著雪荔:「老婆啊,孩子都給你生了,我最寶貴的時間都給你了好不好?」
眼看聶穎謙又要不正經起來,幸好來了一通電.話,看來又有事情要忙,講完電.話,聶穎謙耐人尋味的看著雪荔,雪荔嘆了口氣。
「我習慣了,你去忙你的吧。」
「啟泰,你不急著回國吧?」
曉泰明白聶穎謙的意思:「嗯,我待幾天,陪陪雪荔和灣灣。」
「行,老婆我再打電.話給你。」
一旦投入到工作,聶穎謙整個人容光煥發,印在雪荔記憶里最深的就是在豪世辦公桌前的男人,褪去輕佻放蕩,非常專註,那種全神貫注的眼神除了面對他的工作,雪荔還真沒在其它地方見過。
聶穎謙繞過圓桌,捏了捏雪荔脖子,又俯下身吻了吻灣灣,回別墅拿了證件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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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泰陪著雪荔和灣灣在愛爾蘭過了一個星期,國內沒什麼特大新聞,傅耀希的案子和仙島內部變動都沒最新進展,時光就在那一刻靜止下來了。
「雪荔,要不要去見見我爸媽?」
當時,三個人坐在都柏林大街上的露天咖啡館里,喝著卡布奇諾,吃著慕斯蛋糕。
當年的三位摯友如今只剩下曉泰的爸爸,雪荔尤為感慨。
「可以嗎?」
「當然可以,」曉泰吸著吸管,「我和秦磊的身份已經曝光了,以後也沒法再待在關祁東身邊了,這次回國我就回青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爸要知道藍叔叔和霍叔叔孩子都活著,肯定高興極了。」
「你還沒跟你爸爸說?」
「沒有,在台北這些年我一次都沒跟家裡聯繫過,這是組織的要求。」
雪荔暗暗考慮著,看了眼正趴在椅子上朝後面望的灣灣,對曉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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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沒告訴聶穎謙跟曉泰回青島的事,三個人第二天就飛回國內了。
很難形容曹立安夫婦看到十幾年沒回家的兒子時的心情,雪荔抱著灣灣局促在門口,不忍目睹這種場景,後來,當曉泰父母注意到雪荔和孩子時,那眼神明顯誤會了什麼。
「啟泰,這不會是……」
曉泰一邊流淚一邊笑:「不是,來,雪荔,爸媽,」曉泰把雪荔拉到身邊,鄭重的介紹給父母:「這是藍叔叔的女兒。」
曹立安懵了,上下打量雪荔,聲音寒顫。
「啟泰!」曹立安過於兇猛的轉向曉泰:「這到底怎麼回事?」
曉泰把從聶穎謙那得知的真相全都告訴了曹立安,曹立安驚的血液發涼,曉泰越說越遠,曹立安的表情越發肅穆莊重。
等曉泰說完他的煒霆哥娶了雪荔時,曹立安面目出現一種詭異的僵硬。
「你叫雪莉?」
「嗯,是的,曹叔叔。」
曹立安顯然有些焦躁:「你有你丈夫的照片嗎?」
曹立安想看看霍湛海兒子的照片當然無可厚非,只是他那種心焦氣浮的神情嚇到了雪荔和曉泰。
「有。」
雪荔立刻拿出手機,翻出相冊,裡面有不少和聶穎謙的合照。
曹立安接過來翻看,一聲不吭,曹立安的妻子也在旁邊,於是也一起看了照片,夫妻倆交換了眼神,之後曹立安將手機還給雪荔。
「當年的事都是他告訴你的?」
曉泰望了望雪荔,很明顯,氣氛開始變異,古怪而沉悶。
「是啊,怎麼了?」
曹立安長長的吁了口氣,默默搖頭。
「他不是煒霆,而且,」看向雪荔,「當年你媽媽生產時,煒霆媽媽根本沒帶煒霆去醫院,他們跟我在一起,湛海當晚就出事了,我連夜送他們母子出海,凌晨遇到颱風,船上無人生還。」
「爸!」
曉泰發狂,目瞪口呆。
「是的!」曹立安妻子神色凝重:「煒霆我們都認識,這個人,真的不是他,而且,煒霆和他媽媽三十年前確實死於海難,茫茫大海,不可能活著的。」
曉泰木然的看著雪荔,雪荔臉色已經一片蒼白。
「對對!家裡有照片,我找給你們看!」
曹立安妻子去而復返,拿了兩張80年代發黃的照片,遞給雪荔和曉泰。
其中一張是在泰山玉皇峰頂照的,另一張在北海,照片中都是三對夫妻,還有兩個男孩。
三對夫妻都很年輕,雪荔認出站在最左邊的曹立安夫婦,還有兩對夫妻,大人們前面站著兩個小男孩,身高落差很大,兩個男孩勾肩搭背,對著鏡頭燦爛的笑。
「這是啟泰,個子高的是煒霆,這是你父母,你仔細看看,這孩子是不是你老公。」
雪荔完全迷茫了,照片中戴紅領巾穿校服的小男孩確實不是聶穎謙,聶穎謙是狹長雙眼,而霍煒霆是濃眉大眼,完全不用懷疑,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還有,你真的是豐洪的女兒?」
曹立安疑慮頗深,像紅外線盯著雪荔,雪荔在身側握緊雙拳,後背早已汗濕。
「當年閔世秦的人到醫院時,護士正送豐洪的女兒去病房餵奶,之後我問過那名護士,護士說,當時衝進來好多保鏢,把豐洪一家三口全都帶走了,沒有什麼嬰兒房掉包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