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賜恩寵
終於明白方琪眼中的閃爍。
她是知道我的那段往事的,只是,怎麼也料想不到,小太妹這次竟惹上了這個人。
紀敘梵。
在寧遙,也許還有人不知道市長是誰,但紀敘梵這個名字,卻是無人不曉。
數年前,他還是聲名靜默。儘管家族顯赫,他宛然城中貴公子,卻鮮少在社交場合出現。
通常,媒體對這些富二代都情有獨鍾,所以他也曾被跟蹤報道過幾次,可在他身上卻完全無法挖掘到什麼爆炸性新聞。他不喜風月場所,不在社交場合和別的公子爭妍鬥豔,更不和明星或企業千金鬧什麼緋聞。他雖非獨子,但也只有一個哥哥,按理說,他該在家族集團擔任要務才是,他卻從不插手家族生意。
後來,還是被一家媒體挖出了一樁猛料。這位處世淡然的公子哥兒竟是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之一,曾獲邀為女皇演奏,被其讚不絕口,獲贈榮譽勳章。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行,寧靜遠致,你欣賞也好,詫異也罷,他都自成軌跡,不為所擾。然而,就在四年前,他卻突然接手家族事業天域集團,接替其兄成為集團首席執行官,然後在短短四年內,把集團的資產擴大了近十倍。
他創造了商界的神話,駭人的財富使得他躋身世界富豪前列,成為國內最年輕、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之一。
這個人的一切仿若傳說。
許多人曾絞盡腦汁試圖用一些詞語去形容他,有人說他是最神秘的總裁,也有人說他優雅如王子。
還是有一個人說得最好:天賜恩寵。
的確,不管是在音樂領域,還是在商界,這個人都是天之驕子,獨受上帝的偏愛。
無獨有偶,為他正名的人恰是當年報道他曾為女皇御演的小報記者,現在已是一家著名雜誌的總編。
紀敘梵這個名字,不說在寧遙,在國內,即使在這世界上也是光芒四射的。
光亮隨著車子絕塵而去,漸漸黯淡下來。終於,一切重歸黑暗。
我此刻的心情怎一個亂字了得。
他認出我了嗎?
希望他認出我,卻更怕他認出我……
我便這樣怔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裙子拉上,你不冷嗎?」
男人的聲音夾了絲嘲諷。
我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狼狽的境況,臉上一熱,連忙整理衣衫。
冷冷的空氣擦身而過,他不再看我,徑直走進客廳。
我連忙跟了進去。
他拿過桌上的遙控器一按,柔和的橘色光芒頓時裝滿一屋,他隨之將遙控器一扔,緩緩地在真皮沙發上坐下。
「不是說不開燈嗎?」
我想說點什麼,良久只憋出這句。
他看了我一眼,淡漠地說:「你便是靠這個清純的樣子去勾引男人的嗎?」
「紀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苦笑。
「大家現在是男女朋友,而且我給了你五百萬,我總要了解清楚,蘇小姐說是嗎?」
「紀先生最不缺的就是錢。」我心裡緊張,卻假裝鎮定,回了一句。
「蘇小姐有張利嘴。的確,對我來說,那不過是一疊紙,但前提也得物有所值。」他眸光一動,道,「你的技術似乎不算好,可我秘書給我的資料顯示,蘇小姐至少經歷了七個男人。」
因為那份資料是假的!我心下吶喊,悲哀一陣陣湧上來。
儘管方琪當初對紀敘梵的名字三緘其口,但對於她如何得到這個「機會」的,並沒向我隱瞞。
她說那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有時總會碰觸到一些灰色地帶,當他不方便出面時,他背後自有一些特殊人士幫忙。其中一個便是坤叔。
坤叔過去是一個保全公司的老大,後來徹底退了下來,因受過紀家恩惠,便成了紀敘梵的保鏢。方琪當年會出來混,追根究底是受了她爸爸的影響,方叔混得不上道,卻也曾做過幾件大事,其中之一,便是對這位坤叔有過救命之恩。方叔死時沒給方琪留下一分錢,反遺下些磕磕巴巴的債務,為數不大,也夠煩人。饒是如此,他死前卻曾狠狠警告方琪,不得去向這位世叔借錢討人情。對於這點,有些人也許難以理解,卻是方叔一輩子的尊嚴。方琪年紀小小,卻甚有骨氣,困難時咬緊牙關,並不向坤叔求助,直至遇到我的事。
她曾動過向坤叔借錢的念頭,但她素知我的性格,知我如她那般,從不願欠人恩惠,即便借了我也絕不會用這筆錢,便只把事情向坤叔轉達了,求他幫個忙。坤叔本來就勢力甚大,又因替紀敘梵辦事,認識的有錢人很多。而他一聽這事,贊我有情義,當即便準備把這筆錢借給我。當然,方琪婉拒了。而恰巧這時坤叔的老闆紀敘梵甩了前任女友,張凡正替他物色下一個人選,坤叔轉念一想,便把刻意修改過的我的資料送去給了張凡。張凡是何等聰明的人,便即承了坤叔的情。
方琪知道那人竟是紀敘梵時,也很意外,卻又忍不住暗暗替我高興。
只是,這次紀敘梵要的女人條件很奇怪。他要一個「有底子」的女人,這女人要有過男朋友,要有風情,要會耍些小手段。
紀敘梵他似乎變了。而這變化始於四年前。從那時起,他身邊女伴不斷在換。這當中,有著名節目主持人,有當紅明星,還有行業翹楚……
而這次,他卻要一個曾是別人女人的女人。
他的心,深似海。
他黑髮如雲,黝黑的眸子輕輕打量著我,嘴角噙了抹笑,帶著嘲諷。那似乎是在看一個工具,一件物品。
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那天,下著零星的小雨。
他的車子碰到了一個女孩。
不怪他的。
那女孩從小便有腿病,瘸著腿,躲閃不及也是意料中的事。家中並沒有多餘的錢來為她做手術。
她有過幾次被車子絆倒的經歷了,無不被人痛罵一頓。
但這次,對方卻是趕忙下了車,看到她的腿,蹙起好看的眉。
後來,他出錢為她做了手術,那原本並不是他的責任。
他陪伴了她一個月,在那四周植滿櫻花的醫院裡。他似乎很忙,卻晨昏必到。
他的手機常常有電話進,電話那頭語氣焦急,他卻是淡然應答,眉眼不驚。
她曾說要報答他,做他的新娘子。
想起來,這是多麼傻的話。
他笑著說,她健康快樂地活著便是對他最好的報答。那麼好看的人,那麼淡然溫暖的笑。
當年的事,於他,不過那般微小,於這個女孩,卻是一輩子。忘記的人忘記了,但記住的人卻永遠記住了。
八年的時光,二十四歲的蘇晨和十六歲的蘇晨的身影還能悄然重疊,而三十歲的紀敘梵與二十二歲的紀敘梵卻已截然不同。
時間,是最毒的毒藥。
時間過去,人和事也隨之不留半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