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分開
偏偏那人好似聽不到一般,反而腳下步子更快,只顧埋著腦袋往前沖。
言輕語一驚,越發覺得此人可以。當下快跑兩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巧雲冷不丁被人抓住,已是大駭,當下甩開言輕語的手便要跑。
言輕語哪裡肯放她離開,當下扣住她人不許離開,自己則探身去看她的臉。
言明蘭連忙跟了上來,急聲道:「輕語你做什麼,你快放開她,別嚇著人家姑娘。」
言輕語看著那種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一時之間,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是六……」
言輕語想到六公主身份敏感,言家的人還不知道這些事情,她萬萬不能讓姐姐察覺到了什麼,否則只會將姐姐也拖入這泥潭之中。
言家的人不能知道阿姐的事情!
否則叫宮裡那位發現了……他們全家都要跟著遭殃!
於是她道:「你是…她…身邊的那個丫頭?你的臉——」
巧雲驚恐萬分,一把將她狠狠推開,言輕語被大力反噬,後退兩步腰部「哐」一聲撞到了櫃檯。
就這個功夫,巧雲已經不見了身影。
言明蘭連忙上前扶住言輕語,「輕語,你沒事吧。」
說罷她又皺眉看著巧雲遠去的背影,秀眉輕蹙,秀麗的臉上滿是不解,「這姑娘……怎麼還動起手來?」
言輕語握住言明蘭的手,視線有些飄忽,笑得勉強,「姐姐,我可能認錯人了……不怪她生氣——」
言明蘭還是擔憂道:「咱們初來乍到的,還是不要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見言明蘭仍是一臉擔心,往日脾氣溫柔的姐姐,此刻眼底難得流露出一股怒意。
言輕語笑著安慰她,「姐姐,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她略沉吟片刻,仍是盯著巧雲遠去的方向,似在想心事。
言明蘭便道:「要不然我們早些回府吧,我聽爹爹說近日汴京不太平,大街上到處都是御林軍,說不定哪家權貴又要遭殃。」
言輕語有些驚道:「出什麼事了嗎?」
言明蘭搖頭,「具體的爹爹也說不清楚,只提起宮裡好像在找兩個人。你看,這條街的幾個出口方向都有人把守著,街道上人也不如往常多了。爹爹出門前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們凡事小心,不要到處逗留,採買結束后就快些回府。」
宮裡,兩個人?
言輕語腦子裡飛快閃過些什麼,可快得讓人抓不住。
剛才那個人是那天在太平別院見到的人嗎?
她記得不是很清楚,隱約覺得有七八分像,最主要的是,那個人也不會說話。
難道是——
她眼睛一亮,似瞬間想明白了什麼,她越想越入迷,連腳步都變得躊蹴起來。
隨後她恍惚間清楚了,腳步一頓,抬眼看向熙熙攘攘的大街。
她停駐在那裡,彷彿足足過了一刻鐘后才深深呼吸一口氣,隨後乾脆利落的甩開言明蘭,只留下一句:「阿姐你先回,我想起約了朋友見面,晚飯時候便回家!」
而此刻清風閣內,趙貞如暴怒的聲音如雨點一般,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整個清風閣,響徹著他怒吼的聲音,摺子亂飛,順手便扔了出去,狠狠砸在盧非、張直等人的頭上。
張直被正正砸中,腦門上瞬間撕開一條小口。
他身子微微一晃,隨後站穩,跪下。
其餘等人全部齊刷刷的跪倒一片。
「廢物!朕給你們足足兩萬人,讓你們在汴京城裡找兩個女人都找不到,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廢物!!廢物!!!」
趙貞如鐵青著臉,身著青色袍服,氣得胸脯起伏,額前滿是暴起的青筋。
趙貞如的下屬大多是以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些武人脾氣,如今挨了訓斥,不似文官似的請罪嚎啕,反而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迎接著上位者的滔天之怒。
「張直!」
「屬下在!」
「你自己之前是怎麼說的?」
張直擦著額前的汗水,面如死灰之色,「屬下玩忽職守,屬下最罪不容恕,請陛下殺了屬下吧——」
趙貞如的眼睛里半分情緒都沒有,他站在高位之上,冷冷一瞥底下跪著的一排人,隨後收回視線,冷聲道:「人是從你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朕已經讓你苟延殘喘了半個月,你依然找不到人。既然如此,留著你沒什麼用,回去找根繩子自盡吧。念在你我往日出生入死的情分上,朕罪不及你家人。」
其餘人臉色大變,全都驚聲道:「陛下饒命——」
「陛下,張直他跟著您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您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陛下三思!如今陛下剛剛登基,正是用人的時候,您就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打他一百軍棍,或是革了他的職——」
「閉嘴!」趙貞如狠狠一拍桌面,眉宇之間已是一片陰鷙,「誰要是敢多說一個字,我就連你們一起殺了!」
狂風驟雨之下,清風閣內瞬間鴉雀無聲,偏偏正在此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霍有芳目不斜視,弓著身子稟報:「陛下,陳將軍帶了人求見。他說知道陛下在氣頭上,可能不想見他,因此特意囑咐了奴才,讓奴才稟報陛下,他帶來的人姓言。」
死寂一般的清風閣內,眾人終於不再覺得寶華山壓頂,趙貞如的聲音稍微緩和了一分,揮手道:「讓他滾進來!」
陳將軍帶了言輕語入內,其餘人則全部推到清風閣外等候。
這是言輕語第一次進入皇宮。
這樣的富麗堂皇,讓她有些目眩神迷,險些找不到北。
她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進來,連眼睛都不敢四處亂瞄,大氣都不敢喘,只是聽著那道威嚴的聲在耳邊響起,「言姑娘,有什麼事嗎?」
言輕語自從上次茶樓被綁之後,她便怕極了趙貞如。
每每床畔噩夢,她就夢見趙貞如滿臉煞氣,眼底皆是涼薄笑意的模樣。
尤其是此人還是皇子的時候,溫潤如玉,說話總是客氣有禮,她還想著四皇子真是個溫和親近之人。
可此人翻臉的時候,無情殘忍,上位不足半年便殺了那麼多的人。
她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阿姐說是趙貞如將自己送入的言府,那麼說起來,自己的一切都是趙貞如給的。
包括她和言家一家人的性命,都只在趙貞如一人手裡。
言輕語不知道宮中禮節,被這麼問話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她臉青紫交錯,似一直憋著氣,半晌才低著腦袋瓮聲瓮氣的道:「陛下……公主殿下是不是不見了?」
趙貞如沉默不語,一雙厲眼如冰。
言輕語心頭慌成一團,連忙道:「我剛才在街上陪阿姐採買婚禮要用的東西,我好像看見…看見服侍殿下的那個啞女——」
趙貞如「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居高臨下俯視言輕語。
言輕語只覺得周身空氣都變得稀薄寒涼了起來。
「就在朱雀街上的鋪子里,那姑娘買了很多東西,看起來都是生活必需品……」
趙貞如沉著聲音打斷她,「為什麼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朕,難道你對她沒有半點姐妹情誼嗎?」
言輕語知道趙貞如將信將疑,連忙跪在地上,雙手交疊置於額前行跪拜禮,「輕語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如果沒有陛下,輕語和阿姐早就死在逃難路上了。陛下對姐姐千般萬般的好……姐姐不該這樣……」
言輕語沒有說完。
更重要的是,言家的榮辱皆在陛下手中。
她這次幫了陛下,那麼以後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只會愈加鞏固。
阿姐嫁的那家婆母強勢,若她再不幫著爹爹爭一把,阿姐後半輩子都會被她家婆母壓得死死的。
言輕語繼續說道:「更何況世道險惡,公主殿下一介女流,要如何生存下去?還請陛下早些將公主殿下接回來,別讓殿下在外面受欺負。」
看模樣趙貞如應相信了,他快步走下龍椅,重重的拍了拍言輕語的肩膀,眼底多了幾分暗芒,「她要是能像你一樣理解朕的苦心,朕也不必——」
趙貞如閉了閉眼,面露痛苦之色。
為什麼趙溧陽永遠不懂,只有他們才能相依為命,只有他們才是世上最親近的人。
就算他殺了羅千青那又怎樣。
就算他殺了全世界的人又怎樣。
難道在她心裡,他還抵不過一個羅千青嗎?
他願意為了她負盡天下人,可她呢,他渾身是血的爬到她面前,看到的只有她的嫌棄與背叛。
那他們這麼多年,又算什麼?
他從來不求她雙手染上鮮血,跟他一起踏上這條不歸路。他只求,無論他做過什麼,她都永不背叛。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們回到從前?
言輕語連忙道:「公主殿下早晚會明白您的苦心——」
趙貞如沒有回答,一雙眼睛通透無比,彷彿寒潭閃爍著幽幽寒光,彷彿那瞬,將她所有的心思全部看穿。
「言大人性格剛直不阿,可堪大用,本來預留了翰林院院史的職位,如今朕看他之能力遠勝院史之職位,不日翰林院的姜學士便要告老還鄉,你父親便頂了這個職位吧。」
話畢,一縷細風從眼前掠過,龍袍一角已翩然遠去。
言輕語輕咬嘴唇,扭頭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聲音顫顫。
「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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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雲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回到了羅府之中。
一看,趙溧陽竟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台階上等她。
巧雲愣住了。
趙溧陽看著她慌裡慌張的樣子,神情一下變得凝重,「遇見熟人了?」
趙溧陽等著巧雲的時間百無聊賴無事可做,心慌得厲害,便想著先收拾打包了行李,萬一巧雲被人發現了,她們便能及時逃離。
巧雲點頭,連忙寫了「小桐」二字。
趙溧陽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想到巧雲一出門遇見的人竟是小桐。
巧雲面色焦急的望著她,似在詢問她,小桐是否會將這件事告訴給趙貞如。
趙溧陽搖頭,輕抿唇角,「我不知道。」
她與小桐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在一起過,她不知道現在的小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更不知道小桐在想些什麼。
她曾經很相信小桐,更相信小桐的想法跟自己一樣。可是小桐在太平別院里說的那些話,著實讓她寒了心。
她這才醒悟,原來她從不曾了解過這個妹妹。
哦,不,她們只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巧雲拉著她的衣袖,皺眉寫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趙溧陽怔了一下,隨後說道:「你說得對,人心難測,我們不能再冒險了。」
趙溧陽將行李分成兩份,一份給她,一份留給自己。
巧雲見她像在分家,臉色大變,瞬間漲得通紅,一隻手按在行李上,似在質問她。
趙溧陽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她拿開巧雲的手,看著她鄭重問道:「巧雲,我對你有兩次救命之恩,對嗎?」
巧雲不知她為何說起這個,一時有些茫然,可還是點頭。
「那…你願意報答我嗎?」
巧雲立刻又毫不猶豫的點頭。
「我們兩個人一起走,目標太過顯眼,所以我想過了,分開走成功的機會更大。」趙溧陽將一副白色薄紗斗笠遞給她,眼神有幾分閃躲,「他們想要抓的人是我,我現在需要你為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只有我逃脫了,你才能安全。」
巧雲有些遲疑的接過了斗笠。
她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安,可是卻什麼都沒問。
她來太平別院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就算公主算計利用她,她也只會閉著眼睛往前走。
想到能為趙溧陽吸引大部分官兵的注意,為她贏得時間,巧雲終於有些釋然的扯了扯唇。
真好,她終於有用了。
趙溧陽又問:「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地方嗎?」
巧雲點頭。
「我們便在那裡匯合,無論多久。」
趙溧陽繼續說道:「你暴露之後,他們一定會集中所有力量來抓你,如果你被抓到了,便跟趙貞如說,他要是敢傷你一刀,我便傷我自己一刀。他要是讓你掉了一根汗毛,他和我從此以後便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