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大鍋飯
林秀秀一直把風小雨送到門口,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風小雨住的是集體宿舍,馬文成和張曼武是當地人,早晚回家,風小雨和王三幾人在一起,住,上下鋪三張,一個位置空著擺放一些衣服等雜物。
回到住處,大夥已經進入夢鄉,風小雨草草洗了腳,不脫衣服,直接鑽進被窩。。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是林秀秀忽喜忽怒的面容。風小雨一會歡愉,一會緊張、、、、、、
風小雨破天荒起得很遲,睜開眼王三等人已經上班去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幾人都沒有叫醒風小雨。
風小雨一邊穿上工作服一邊跑向飯店,來到大廳大夥已經吃完早飯,荷花正收拾碗筷,見風小雨進來,立即裝一碗粥,拿來幾個饅頭,風小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蕭雅走過來。微笑著和風小雨打了聲招呼,風小雨發現蕭雅的服裝換成天藍色,興奮地說道:「蕭雅,你當上大堂經理了。」
蕭雅矜持地笑了笑:「這是公司看得起我,昨天剛下的指令。」
風小雨擦了擦嘴:「不,這位置非你莫屬,你人漂亮又會英文,比那個方寶兒好多了。」
蕭雅撲哧一聲笑起來:「風小雨,就你嘴甜。」
荷花撅嘴道:「他就會哄女孩子,昨天還有個漂亮姑娘找他,瘋了一整天,吳浩正在後面廚房間生氣呢。」
想起吳浩,風小雨打了個激靈。壞了,今天早上來遲了,一大堆事情沒有做。急急慌慌來到廚房間。吳浩正鐵青著臉生氣:「風小雨,你過來。」
風小雨嬉笑著叫了聲:「吳師傅,我這就去做事。」
「不必了。」吳浩說道:「用沙子翻鍋練習得怎麼樣了?」
「每天二百下,沒有偷懶,不信我翻鍋給你看,左手也能連翻一百下。」
風小雨說的倒是實情,他每天翻二百下,開始幾天手腕酸得難受。後來漸漸習慣了,滿滿一鍋沙子風小雨翻起來毫不吃力,他又換左手。
吳浩臉色變了變,忽然咳嗽了幾聲,風小雨關心地問:「吳師傅,你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
吳浩坐正身體:「我死不了,你小子別想偷懶。」
風小雨的關心並非故意,沒想到被吳浩誤解,不高興地耷拉著腦袋:「算我多管閑事,今天做什麼?」
吳浩說道:「你先幫著切切菜,等會和於老頭做飯。」
做飯!風小雨驚訝地瞪大眼睛,要說切菜磨刀翻鍋和廚藝有點關係。風小雨還可以忍受。做米飯是廚房裡最下等的活,廚師和學徒都不屑一顧。家常菜館專門有一個老頭做米飯,沉默寡言,無人稱他師傅,連名字都沒人知道,大夥一致叫他於老頭。
和吳浩分辨也是徒勞,風小雨沒想到不用磨刀,又改做飯。
更讓風小雨意外的是張艷紅也和自己一樣在案板上切著菜,風小雨拿起幾個青椒,左手輕按,中指第一骨節抵住刀身,右手手腕輕輕抖動,奪奪奪,快速切起來,同時低聲問:「艷紅姐,你怎麼不在單獨的廚房間。」
張艷紅切著肉絲,聲音也很低:「是王連貴的主意,他說生意不多,我就會那麼幾道簡單的菜,在裡面呆著浪費,出來做點事。」
王三不知何時鬼鬼祟祟地站在身後,插嘴道:「是吳浩同意的,我師父是廚師長,一些高檔菜有他就可以了,你們還是打打下手吧。」
王連貴的水平也算高超,一道拆燴鰱魚頭,赫赫有名。風小雨不敢也無權評論王連貴的決定。回首笑著說:「王三,你我孬好也是同鄉,幫幫忙美言幾句,讓艷紅姐炒炒菜鍛煉一下。」
王三拉長臉:「那可不行,炒不好砸了招牌怎麼辦。」
王三的眼珠圍著張艷紅的胸脯滴溜溜亂轉,他那意思讓張艷紅求他,張艷紅白了他一眼:「德性。」
吳浩忽然說:「王三,你滾一邊去,誰說不讓張艷紅炒菜了。」
王三灰溜溜跑到灶上和夏師傅低聲嘀咕著,不用聽也知道說什麼,肯定是議論吳浩。被王連貴請出小廚房間,吳浩難免滿腔不悅。
王連貴給了吳浩一點面子,張艷紅也上灶台炒菜,不過都是一些過路客的菜,很普通的那一種,炒肉絲,燒豆腐,燒鯿魚,乾絲湯等。幾個大廚和徒弟準備那些定製的宴席,學徒對簡單的菜肴不屑一顧,過路客的菜單前台直接交給風小雨配置,張艷紅烹調。
過路客並不多,風小雨就跑過去幫於老頭做飯。
風小雨有一個好處,嘴很甜,說好聽點是尊老愛幼,說難聽點就是溜須拍馬。無論怎麼說別人都愛聽。於老頭六十多歲,風小雨親熱地叫他老於師傅。
老於極少聽到人叫他師傅。偶爾兩句也是過路找開水的駕駛員。風小雨左一聲師傅,右一聲師傅,叫得他心花怒放,老臉上的皺紋都綻放開來:「小雨啊,你是個好孩子,那個吳浩再欺負你,告訴我,憑著老臉我還可以說他幾句。」
於老頭的話不假,風小雨早就注意到吳浩對於老頭挺恭敬,他連經理都敢挑毛病,就是對於老頭的米飯從不評價。
風小雨親熱地摟著於老頭的肩膀:「用不著,我這人賤,幾天不讓人欺負就全身痒痒。」
於老頭拍了一下風小雨的腦袋:「是吳浩讓你做飯的吧,話說回來他也不是沒好心,你別瞧不起做飯的,一碗好的米飯讓人開胃舒暢,飯店,飯店,當然先要有米飯,不信你瞧瞧,店裡可以沒有哪道菜,但絕對不會沒有飯。」
風小雨想想也對,菜再怎麼可口,最後的米飯如果夾生或者燒焦了,那情緒立即一落千丈。風小雨故著神秘地問:「於師傅,一定有什麼訣竅了。」
於老頭呵呵笑著:「訣竅談不上,我做了幾十年,有一點經驗,你知道揚州的蛋炒飯名揚天下,為什麼同樣的雞蛋炒飯,同樣在揚州,有的飯店就做不好。」
風小雨經常聽顧客說這裡的蛋炒飯做得好,鬆軟清香,粒粒分明。以為是王連貴的手藝絕,現在仔細一想不是,蛋炒飯中米飯是主料,沒有好的米飯就談不上美味的蛋炒飯,米飯不是廚師做的,而是這個不起眼的老頭。
於老頭看著風小雨恍然大悟的樣子,得意地點了點頭:「今天我就教你大鍋飯。」
大鍋飯確實名副其實,鍋是二十四張大鍋,口徑足有兩米,大鍋鏟就是個長柄鐵杴。灶台只有大腿那麼高,揮舞大鍋鏟剛好用得上力。
做米飯燒的是煙煤,前一天封好的火,風小雨用大鐵鉤在爐膛里划拉幾下,火苗串了起來。
於老頭背來幾十斤米,倒一些在一個很大的盆里,吩咐風小雨幫著撿沙子:「小雨,米飯要做的鬆軟,不能全用大米,大米粘性大,炒飯的時候打不開,做不到粒粒分明。」
水池中放滿水,風小雨把米裝進淘米籮開始一籮一籮漂洗。風小雨有個優點,任何事,無論他感不感興趣,要麼不做,一旦做起來就一絲不苟。第一次做飯,他擔心米不幹凈影響米飯質量,每一籮都漂洗七八次,直到清水。
於老頭探頭看了看,忽然叫道:「等一下,你這樣淘米不行。」
「水都清了,一點雜質都沒有。」風小雨疑惑地問:「難道還不夠乾淨?」
「你這是太乾淨了。」於老頭啼笑皆非地說道:「淘米只要去掉外面一層污物就行,你這樣做把米中的許多營養成分都去掉了,最主要的是做出來的米飯嚼起來有一種乾澀的感覺,不夠鬆軟。」
風小雨沒想到淘米還有這麼多學問,自己多費了許多力氣,反而適得其反,世上許多事本來就是這樣,講究一個度,所謂過猶不及,就是這個道理。
風小雨淘完米:「於師傅,冷水下鍋米飯加熱時間長,就不會夾生了吧。」
「錯了。錯了。」於老頭連忙擺手:「大鍋飯冷水下米,很容易下麵糊,上面爛,中間全是夾生飯。」
水轉眼燒開,於老頭把米倒進去,讓風小雨用大鍋鏟用力不斷上下翻動:「米飯,水是關鍵,多了太黏,少了夾生,要抄到水全部漲到米粒上,四周微微有水汽才可以。」
風小雨抱著大鍋鏟,再被熱氣一蒸,幾分鐘后全身是汗,沒想到這也是個力氣活,於老頭每天做起來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確實有兩把刷子。
於老頭把米湯舀起來一些,鍋中逐漸濃稠。於老頭叫道:「可以了,蓋上鍋蓋,爐膛改弱火,慢慢烝二十分鐘。」
於老頭的米飯確實絕,一開鍋滿屋清香,那麼大一鍋飯,鍋巴一點沒有糊,黃亮誘人。於老頭把鍋巴拿到後院放在一塊大木板上,放到陽光下暴晒。
風小雨擺好一塊塊鍋巴,不解地問:「於師傅,你曬這麼多鍋巴幹嗎?硬得咬都咬不動。」
於老頭呵呵笑道:「以後你就知道了,這是一道美味菜肴。」
這普通的鍋巴能做出什麼美味,一棵狗尾巴草難道還能開出大麗花?風小雨不相信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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