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天涯淪落（上）

「人生苦短，知己難逢，遇到了就要緊緊的抓住。」——秦煙嵐

「生活在富貴之家是你的幸運，更是你的不幸。雖然擺脫了那饑寒交迫之苦，更擺脫了以後為生活的奔波之苦，但付出的代價卻是自己一生的自由與幸福。」——夏小寧

「既然生在這麼一個家族，就要背負這個家族所擁有的責任，去完成這個家族所給與的使命。」

——秦煙嵐

夏小寧不停地哭泣著，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腿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心中好像有一塊大石頭般堵得自己發慌。她轉過身艱難地走到病床前趴在上面，看著陳雲璁現在死不死活不活的樣子，只覺自己的心有如針扎一般疼痛不已，不由得失聲痛哭。

薛勝剛和李亦琦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薛勝剛不明白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她如此痛心，他不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是那種純粹的愛情，更不相信這世間會有那種純粹的愛情。看著病床上的陳雲璁，他覺得自己這個學生是滿身的謎團，因為直到現在學校還沒一點他父母的消息。

李亦琦看著床上床下的兩個人，掏出紙巾擦抹著臉上的淚痕。看著夏小寧那一顫一抖的身子，看著床上被繃帶包裹著的陳雲璁，心中很痛，很恨自己的無能。是自己差點兒讓兩個有情人陰陽相隔，是自己讓一個正處大好年華的少年半死不活。有時她又覺得陳雲璁很幸福，因為還有一個女孩兒這麼為他哭泣，為他時時擔心著。

薛勝剛和李亦琦在病房裡沒有待多長時間，只是一會兒他們就出來了，只留下傷心欲絕的夏小寧和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陳雲璁。夏小寧哭聲漸止，但她的身子還時不時的顫抖著，目光獃滯，就這麼看著陳雲璁一動不動。

時光冉冉，夕陽西下，天漸漸暗了下來。「吱呀！」病房的門又開了，夏小寧沒有回頭，仍然看著陳雲璁發獃。她已經在這裡做了整整一個下午，連飯都沒吃，即使連那些護士進來給陳雲璁處理一些生理上的產物，她也沒迴避。因為她不認為那些護士會照顧好他，只有她自己來她才會放心。

秦煙嵐輕輕地走到夏小寧身邊，小聲道：「表姐，你還沒吃飯吧？先吃點兒東西吧！」

「誰讓你來的？我不是讓你走了嗎？」夏小寧目光沒一點兒焦距，淡淡道。

秦煙嵐聽她說完，心裡又驚又顫，瞪大了那雙堪比星辰皓月的明眸看著她，驚恐道：「表、表姐你、你不會又要趕我走吧？我、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她看著夏小寧那平靜的樣子，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心中更加委屈與失落，她哭道：「我就只看一會兒行嗎？」

終於夏小寧點了點頭，秦煙嵐頓時大喜，拿出手帕擦了擦淚水道：「謝、謝謝表姐。你先吃點東西吧，這是我剛做的。」說罷，從一個袋子里往外拿著東西。

夏小寧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滿是喜悅之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小嵐，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對你的，是我不配做你表姐。」

「表姐？」秦煙嵐動著的小手突然停在了空中，顫抖的叫了一聲，那雙美目獃獃的看著她。「不，你永遠倒是我的好姐姐，在家裡所有人中你是最關心我的一個，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你一直都讓著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應該說是我不理解你才對。」

「唉！小嵐，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辰宇啊？」夏小寧恢復了那恬靜、淡然的神態，只是再不復那若有若無的微笑，取而代之的只有那無盡的落寞與傷悲。

秦煙嵐低眉深思，輕輕地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表姐。我們相見只不過短短的兩三個小時我怎麼會喜歡上他？若果說喜歡的話，那也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知己。他是我所見過的人中唯一一個能聽懂我的琴、聽懂我的心的人。人生苦短，知己難逢，遇到了就要緊緊的抓住。而辰宇就是我的知己，他僅只是我的知音而已，表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小嵐，對不起。是表姐小肚心腸了，錯怪了你。你能原諒表姐嗎？」夏小寧帶著歉意看著她。

「表姐，無論你對煙嵐做什麼，煙嵐都不會怪你的。」秦煙嵐堅定道。

「人生苦短，知己難逢，這世上有純粹的異性知己嗎？」夏小寧想起了秦煙嵐剛才的那句話，目光透漏一絲神往，口中喃喃著。

「是得是，不是也得是。我從小到大的生活，表姐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未來將會是什麼樣，我自己都不能決定。辰宇雖博聞強識、才華橫溢，但終歸出身貧苦之家，就算我有心，但我們的家族會同意嗎？我們只能是兩條平行線，始終都不會有交點。表姐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喜歡他嗎？」秦煙嵐幽幽道，此時她很平靜，彷彿早已麻木了一般，又似在說別人。

夏小寧抬起頭看著秦煙嵐，目光儘是憐惜與關愛，她伸手撫摸著她的秀髮，這是一個姐姐對妹妹發自內心的愛護與關心。她道：「生活在富貴之家是你的幸運，更是你的不幸。雖然擺脫了那饑寒交迫之苦，更擺脫了以後為生活的奔波之苦，但付出的代價卻是自己一生的自由與幸福。你先是與林家後人訂立娃娃親，卻不想他家的男孩剛出生便失蹤；而現在沒了林家，又出現了上官家與阮家，從一個火坑又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那又怎麼樣？我能反抗嗎？我不敢，更沒那個能力。我不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卻怕失去這一切后還是不能擺脫那與生俱來的安排在我身上的命運。」秦煙嵐很平靜，如陳雲璁在文軒閣剛見到她時的那般。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呼出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道：「其實上官家也好，阮家也罷，我已經不在乎了。既然生在這麼一個家族，就要背負這個家族所擁有的責任，去完成這個家族所給與的使命。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奔赴這個使命之前，盡情地按照我自己的意願去享受自己的生活；能夠在進入那個高深大院之前留下一些深刻的回憶，在自己美好的十六歲花季里編寫自己的故事。」

夏小寧看著秦煙嵐那嘴角的微笑，卻怎麼看都是強顏歡笑，裡面充斥著凄涼與悲傷，竟還隱隱有心死的跡象。她心中一驚，轉頭看向陳雲璁，心想：倘若不是遇到辰宇，她是不是就已經心死了呢？想到自己趕她走時她說的那些話，想到她在見到辰宇時那表情比自己還痛苦，越想越覺得有那個可能。看看她那「坦然」的笑容，夏小寧心中一陣傷痛，自己這個表妹雖被人稱為「天之驕女」，雖被人如眾星捧月般尊重著，可她真正的心情又有誰懂？她活得快樂與否又有誰真正明白？世家子弟固然有世家子弟的榮耀，但有的更多的卻是他們的無奈與孤獨。

夏小寧緊緊地將秦煙嵐擁在自己的懷裡，想拂去她那心底的憂傷與無奈。兩個人看著床上的陳雲璁，都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小嵐，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嗎？」天色漸晚，不知過了多久，夏小寧才回過神來。

「不回去了，他是我爸爸撞的，而他這幾天又很忙，沒時間過來看他。作為女兒怎麼也要為自己的父親做點什麼。」秦煙嵐道。

夏小寧點了點頭，然後指著陳雲璁所在病房旁邊的一個房間道：「隔壁有張床，如果你困了就去那兒睡一會兒吧。」

「嗯！」秦煙嵐點點頭，然後道：「表姐你也別太苦著自己，不然的話辰宇醒來看到你憔悴的樣子肯定會很傷心的。」

兩個人說著話，夏小寧跟她講自己和陳雲璁在一起發生的事兒，而秦煙嵐也跟她講自己跟陳雲璁在一起時那快樂的時光。最後結弄不明白這個身著破爛，但言談舉止皆不凡俗的少年是何許人也。為什麼他的父母到現在還沒來？難道他也是孤兒？夏小寧如是的想著，心中不由得一陣。

「表姐，你怎麼了？」秦煙嵐看著她那震驚的神色問。

「沒什麼。」夏小寧搖搖頭。后又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說他彈的那個曲子你們取名叫煙雲曲，而你跳的那個舞就叫煙雲之戀？」

「嗯！」秦煙嵐答著，柔美的面容湧起一片粉色，那嬌羞的模樣更勝空中月，地上花。

「你叫秦煙嵐，他叫陳雲璁，煙雲曲，煙雲之戀，難道這預示著什麼嗎？」夏小寧喃喃著。

「吱！」門開了，兩個人回頭看去卻是李亦琦正站在門口。

夏小寧見她走近，俏臉頓時生紅，輕聲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

李亦琦轉頭看了她一眼，道：「這不怪你，只因為他在你心裡的地位太重了。」

「謝謝！」

「過兩天我的家人也回來看他的，希望那時候他會蘇醒過來。」

「希望如此吧！」

三個人輪換倒班不休不眠的照看著陳雲璁，夏小寧沒去上課，秦煙嵐也沒去文軒閣，而李亦琦也早已請了假。

一天一夜過去了，陳雲璁沒醒。

兩天兩夜過去了，陳雲璁依然沒醒。

一眨眼，這已經是陳雲璁昏迷的第三天了。

幾日來王鶴鳴、秦煙嵐等人每天都會來探望陳雲璁，甚至是上官清揚也是如此，只不過他的每一次的到來都會引發一次口水戰。凌子峰、古天仰等人亦是如此，甚至錢鋒偉、徐陽、方成三人也單獨的來看望過他。還有薛盛剛帶著全班同學來過一次。

夏小寧趴在病床上，隱隱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寧兒，寧兒……你在哪裡啊，我好想你啊。你為什麼就不能現身見我一面呢？難道你忍心見我孤獨的生活在這個世上嗎？」

突然她又看到陳雲璁的頭在輕輕的搖動，夏小寧猛然驚醒，此時她毫無一點困意。轉頭看向陳雲璁，卻見他動也不動，她又揉了揉眼睛，見情況依然那樣。夏小寧有些泄氣，看到陳雲璁此時的模樣心中隱隱痛楚，淚水不由得流了下來。就在此時心細的她忽然看到陳雲璁的眼角有些濕潤，用手輕輕一抹，竟是淚水。

夏小寧欣喜若狂，毫無風度的大聲喊道：「醒了，醒了，辰宇醒了。醫生，醫生，快來啊，辰宇醒了。」

她的聲音頓時驚動了周圍所有的人，秦煙嵐、李亦琦聞聲而來，看著陳雲璁依然昏迷著，忙問：「哪兒呢？哪兒呢？」

夏小寧指了指陳雲璁的眼角道：「你們看他的眼睛，他流淚了，而且剛才還在叫我的名字。」

此時，朱曜也趕了過來，聽到夏小寧的話忙給他做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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