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自導自演
看清夏婧臉上的感激,程嬤嬤背過身的一瞬,低低嘆了口氣,眼底露出一抹類似惋惜的神色。
這丫頭還挺上道,模樣也乖巧,可運氣不好,偏偏跟到了容姑娘。
程嬤嬤領著夏婧來到容宛舒住的廂房前,在夏婧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
是夜,月朗星稀。
夏婧如往常那般伺候容宛舒喝了葯,卻並未見她寬衣洗漱,不由奇怪道:「姑娘,夜深了,您還不睡嗎?」
容宛舒搖頭。
睡不了。
約莫亥時三刻,廂房外傳來紛亂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聽得格外分明。
容宛舒起身的同時,夏婧出於好奇心已經走到門邊,正要開門。
門外的人不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你們做什麼?」夏婧警惕地看向來人,以老母雞護崽的姿勢擋在容宛舒身前,全神戒備。
容宛舒看著二話不說擋在她身前的夏婧,眼底劃過一絲波動。
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容宛舒無意中摸到夏婧掌心的繭,就知道她有功夫在身。
因此,就算被別有用心的二夫人請進錦繡苑,容宛舒也毫不擔心。
夏婧是祁進派來監視她的,總不會對她的安危置之不理。
至於二夫人,不過是擔心她引以為傲的兒子會被美色所誤,要提前將這苗頭狠狠掐死,不留一點餘地。
推門進來的是兩名丫鬟和兩名婆子。
這幾人容宛舒和夏婧都認得,是白日里守在二夫人跟前的人,其中就有一名今日險些跟夏婧動起手的丫鬟。
她們面色嚴肅,語氣不容置喙:「二夫人有請。」
誰家請人是這麼個請法?
夏婧再單純不經世事,也看出來者不善,雙手擺起一個鷹擒斑鳩的姿勢,她的功夫比不得哥哥,但制服這幾個老婆子,不在話下。
今日受了委屈的丫鬟名叫雲桃,只當那不長眼的丫頭在狐假虎威,她們現在可是四個人,難不成還怕了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弱不禁風的啞巴?
當即底氣十足地叉腰上前:「二夫人有請,你還敢反抗?」
夏婧怒目圓睜,想要動手給她吃點苦頭,卻被容宛舒及時壓了下來,夏婧詫異地轉身,見容姑娘面色淡然,沖她搖了搖頭。
廳堂里,燈火通明,二夫人衣著整齊,等候已久。
二夫人為了不留下話柄,特意請了大房及三房來做個證人,至於老夫人,她身子不好,這事就不必打擾了。
大夫人向來是沒什麼脾氣的,哪怕是已經睡下了被人叫起來,也是一副順從溫婉的模樣。
三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黑如鍋底,眼神透著的光比寒冬的風還要冷咧上三分。
今夜三老爺難得有興緻,要與她溫存一番,才剛起了個頭,就被二夫人派來的婆子給打斷了!
三老爺氣喘吁吁,只道二嫂不會無故這般深夜來請,想必是出了大事,吩咐她趕緊去看一看。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冷笑問:「二夫人到底是有什麼要緊事?白日里不能說,非要半夜把咱們鬧騰一番心裡才舒暢?」
二夫人面色如常,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中了毒,想請二位妯娌做個見證。」
「中毒?」大夫人放鬆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拉緊了,「怎麼會又中毒了?難不成,也是吃錯了東西嗎?」
三夫人實在不耐煩大夫人這上不得檯面的模樣,一點小事而已,大驚小怪!
她輕嗤一聲:「不就是個丫頭中毒?二夫人犯得著大半夜把咱們都叫起來?」
「中毒怎麼能是小事?」大夫人心底惶惶不安,已經開始想著讓大夫再來檢查一遍,順便給她列一列單子,哪些食物不能同吃,這事大意不得。
三夫人眼珠子一轉,譏笑道:「要是咱們的院子里有丫鬟中毒,那自然是小事。二夫人到底不同呀,就是丫頭都比咱們金貴。」
程嬤嬤聽著三夫人明晃晃的挑撥大房與二房的關係,忍不住出聲道:「三夫人,二夫人這也是擔心有人下毒,今次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中了毒,下回又會是誰?不抓出兇手,祁府上下難安。」
大夫人剛露郁色的臉瞬間變得凝重,連聲道:「還是二夫人想的周到。萬一當真是有人蓄意下毒,還是早日抓出來的好,免得大家日日擔驚受怕。」
三夫人冷哼。
隨著容宛舒的身影逐漸清晰,幾人停止了話語,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在她身上。
容宛舒不能說話,低頭向三位夫人行禮,隨後抬起頭來,大大方方地任她們打量。
大夫人已經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見過,是以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三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長得倒是不錯。
「這就是五少爺藏在義清苑的大隨貢女?」
兩年前她沒見過,卻也知道府里有這號人物。
二夫人最忌諱自己的兒子與這女人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對三夫人的說辭極為不滿,驟然冷下臉道:「什麼叫藏在義清苑?五少爺不懂事,不過是把容姑娘當成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又見她受了傷,好心收留在義清苑照顧。」
「當成?」
三夫人也不怕她冷臉,捉住了她話裡頭的重要暗示,嗅到一股別的味道,精神一震,坐直了身子:「難不成,不是她救了老夫人么?」
二夫人不答,視線在容宛舒恬靜的面容上停頓片刻,沉聲開口:「讓容姑娘深夜跑一趟,辛苦了。」
容宛舒口不能言,二夫人也不用等她回話,繼續道:「錦繡苑今夜出了樁事,有個丫鬟中了毒,我想著容姑娘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別在我這院子里出事了才好,於是派了幾丫鬟請來廳堂。」
容宛舒側過臉,夏婧會意,輕輕向前兩步,對著二夫人福身:「容姑娘謝謝二夫人關心,她無事。」
二夫人點頭:「無事便好,既然來了,那就坐在一旁看看。」
容宛舒坐在二夫人下首的椅子上。
三夫人像是參透了其中的玄機,笑意越發深沉,視線在容宛舒身上轉了兩圈。
什麼下毒?
分明就是二夫人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近幾日,祁府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五少爺看上了皇上賜的那位大隨女人,竟直接帶回了義清苑。
至於為何掐傷了脖子,這也有些難以理解,不過男人嘛,誰不愛美色。
她看透了秘密,想與旁人分享,側臉見那位懵懂無知的大夫人仍一臉擔憂地念叨什麼菩薩保佑,頓時歇了興緻。
她怎麼會有這麼又蠢又怕死的妯娌?
二夫人衝程嬤嬤使了個眼色,程嬤嬤點頭邁步出了廳堂,沒一會押進來兩名發梢凌亂的婆子,身側還跟著一位面容憔悴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