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廢墟和他相遇

月亮未落，朝陽已升。

爍霏坐在廢墟上，微風扶動她的發，露出白皙的臉頰，精緻的鼻樑，如初開花瓣的唇，最耀眼的依舊是那一雙濃淡適宜的葉眉之下，閃爍明亮的大眼睛。

她似乎還能透過黑灰色的塵土，感受到大火那天留下的余燙。

伸手抓起一把塵土，慢慢從手中滑落，她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儘管與他們從不說話，可他們還是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了身影。猛烈的大火，慘痛的求救聲，最後的絕望，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她的臉色依舊沒有溫度，除了眼睫顫動一下，再看不出其他神情。

隨風而起的塵味中，帶著絲絲腥氣，似乎是那些被烈火吞噬的生命，跟這個世界最後的告別。

她看著滑落的塵土，就像看見生的凋零。

「小霏」陳文煜大步走到她身旁。

「爸」，她抬頭看著他。

陳文煜坐到她身旁，：「小霏，以後想回來，告訴爸爸，我陪你一起。」

爍霏抱著膝，頭枕在上面。

「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來了。」爍霏說。

陳文煜眉頭擰起，伸手攬爍霏在懷裡，一下一下撫著她的頭。

他的女兒，從小就是一張冰冷的臉，淡漠的眼神，對於周遭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然而他知道，她不是。

陳文煜看一眼手錶，又看向懷中的爍霏，她正仰起頭，閃爍的眼睛，看著天空。

不過十多分鐘，月落，日明。刺眼的陽光，並沒令她的眼睛像常人一樣，遇強光，便會條件反射的閃躲，也沒有令她全身散發出來的冷意，得到升溫。

「我的嗜睡症，有變化了對嗎？」爍霏在陳文煜又一次看手錶時說。

陳文煜點頭，：「這兩天，你清醒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了。」

「爸，我為什麼會有先天嗜睡症？」爍霏問道。

陳文煜摸摸頭，笑著說：「或許我的小霏是睡美人轉世呢！」

「爸，我十八了。」爍霏坐直，目光看向陳文煜。

沒錯，他的女兒前幾天滿十八，這是在告訴他，她已經不是孩子。

「是，小霏已經十八，長大了。」陳文煜再次摸摸她的頭，目光看向遠方。

「爸，說說你吧！」爍霏開口。

陳文煜收回目光，他的女兒似乎真的長大了。

「小霏，最近話也多起來了。」陳文煜說。

「因為以前的爸爸，不說話。為什麼？」爍霏盯著他說。

陳文煜不斷觸碰著身旁的泥土，目光又一次看向遠方。

「因為爸爸曾是個壞人。做過壞事，太過張揚，會招來仇家。」

爍霏：「你不是壞人。」

「小霏，一個人壞不壞，不是一眼兩眼就看得出的。也許他前一分鐘是壞人，下一秒又變身成了好人。永遠記住人是最複雜的動物，你一個人在學校的時候，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別人。」陳文煜揉爍霏頭髮的力量大了些，眼眶有些微紅。

爍霏握住陳文煜的手，陳文煜笑了，眼眶突然酸澀，他扭過頭，看向側方。

爍霏：「會有仇人找來嗎？」

陳文煜拉著她站起來，長吸一口氣，看看四周。

「走吧，我們回家。」

爍霏依舊盯著他，她的問題散進風裡，忘記傳進他的耳朵。

晨光之下，男人雙手插袋，站在不遠處的小山丘，挺拔的身型，明朗的面部輪廓，陽光折射出，他長長的身影。爍霏就是順著地面的影子，一路看去，對上了他深邃如鋪滿星光的黑色夜空的眼睛。

她眼神放空一秒，一副畫面在腦中閃過。

陳文煜也看見前方的男人，象徵性的點個頭，拉著爍霏離開。

「我見過他。」爍霏說。

陳文煜腳步停頓半拍，隨後拉著爍霏上車。

「在哪裡見過？」陳文煜啟動引擎的同時，打開了車窗。

爍霏搖頭，：「迷路那裡。」

陳文煜看向爍霏，隨後笑笑：「傻瓜，爸爸找到你時，根本就沒人。」

爍霏回頭看著側後方，那個男人依舊站在陽光之下，可她卻覺得，他比陽光耀眼，讓她想要遮擋一下光芒，更加看清一些他的臉龐。

晨陽的確不如中午來得炙熱，關譎遠遠站在小山丘上，目光看向那一片廢墟。不知道那晚的大火，那些葬身在火海中的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正要邁步走向廢墟，卻見一名短髮少女出現在那裡，她坐在廢墟中，長睫低垂，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層冰冷氣息。

他看見她，握泥土在手中，一點點放掉，就像是過往從手中流走，又像是命運隨風飄散。

她似乎要離開，他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直到她抬頭與他對視。她的眼睛，或許是守著月宮的兩顆星，明亮致極也冰冷致極，卻意外的吸引了他。這些年，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也從沒遇上過這樣一雙眼睛。

看著父女兩的車離開，他才回神。

轉身大步上車，啟動出發。

『阿休，追蹤一下，剛才停在我們前方的車。』

「對方裝有超強反追蹤軟體，阿休無法追蹤。」

關譎摸摸額頭，剛剛看到那女孩兒時，就應該想到，他們就是火災中活下來的那對父女。卻沒想到，當時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裡。

「試著搜集一下車輛的其他信息。」

「搜集不到。」阿休幾分沮喪的語氣。

關譎一巴掌拍方向盤上，：「看樣子，我是要催催朝通，快些把阿休第七代研究出來，把你給換掉。」

阿休：「．．．對方的防禦系統很強，是因為它的創造者強．．．」

「有沒有掃描到那對父女的臉？」

「沒．．．沒有」

「蠢．．．」關譎說道。

阿休：「你看漂亮女孩兒，忘記正事．．．．，．」

「閉嘴！」

「獨裁者，哼！」

關譎車速飆上去，卻始終沒有那父女兩的蹤跡。

超強反追蹤系統，車身信息完全查不到，而且還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追無可追。現在看來能在火災中活下來，運氣只是這父女兩的一部分。

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麼那顆冰藍光芒，會在那夜出現，到底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