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仁者之志（下）
午後的陽光隱隱的透進營帳，卻帶著一股寒意。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許思遠坐下，正了正身子，鄭重道：「就自身而言，王相待徐某恩同再造，萬死難報其一。今日隨了將軍來大營，心中不乏存有報效之意，之所以見面時不加說明，卻是想看看將軍是否有意於天下。若是將軍無意，再藉機離去也不遲。」
王琦聽到這裡，想到王伯之前所說，果然沒錯。如果自己安於現狀，醉生夢死，這個世叔還真留不住。
「再就將軍而言，將軍年少而位高，手握甲兵五萬，鎮守重鎮洛；且皇上對將軍信任之至，徐某在長安就聽說將軍現在是身居數職，回京之際，便是公主下嫁之時。僅此而言，將軍未必不是徐某尋找的棲息之木。」許思遠老神在在的說道。
「僅此而已？」王琦不理那些誇讚之言，手握兵權、得皇帝寵信？整個大秦多得是，像之前所見所聞的慕容垂和姚萇哪個不是？
許思遠呵呵輕笑一聲：「將軍莫非忘了你身上最重要的優勢，是其他人所沒有的？」
王琦臉上平靜如昔，等著他繼續說。心裡卻已經開罵了：這麼這些謀士、軍師都喜歡賣關子，兜圈子啊。
那許思遠等吊足了王琦的胃口，才優哉游哉的說道：「如徐某所言，王相為官十數年，久居高位，雖樹敵良多。但是，也是門生故吏遍布大秦。若非如此，少將軍早在幾年前王皮公子謀反一案中被斬殺了。將軍日後若是起事，這些門生故吏皆是可借之力。」
謀反？株連？當初，王琦在剛聽到此事時也是疑惑不解，親哥哥謀反，身為弟弟的卻一點事都沒。
王琦以前一直以為是符堅庇護的結果，連王伯也是這樣認為的。現如今聽許思遠一番話，也不無道理。不管怎麼說，王琦在來到這個世界上后，對符堅的影響不錯，寬容大度，對他更是重新有加，不然不會將寶貝女兒嫁給他。
符堅到底是顧忌王猛死後的影響？還是純粹出於對他的寵信？兩者皆有吧。王琦如是想著。
回過神來，王琦再無懷疑，激動的站起身來：「如此，世叔可願為小侄日夜解惑？」
「固所願，不敢請耳。」許思遠整整衣衫，恭敬一拜，「屬下許思遠拜見將軍。」
「使不得，使不得，世叔折殺小侄了。」王琦見許思遠行禮甚恭，很是不好意思：哪有一個小輩接受長輩的跪拜禮的。
「將軍，公是公私是私，禮不可廢，萬請將軍注意。」
想不到，剛來就勸誡，王琦心裡想不是當哭，還是該笑。無奈受了一禮。
重新落座后，王琦迫不及待的問道：「依世叔剛才所說的，大秦不久后必亂，還請詳加解說。
其實王琦心裡也知道，前秦自淝水之戰敗后，帝國馬上分崩離析，北方經過短暫的統一重新回到了諸國林立的狀態，一直到後來的北魏，才重新統一北方。但是這些諸國是哪些人所建立，王琦就不知道了。
許思遠知道這問既是請教也是考教，不復剛才那副優哉的樣子，凝神想了想回答道：「皇上雖然統一了北方，但正如王相生前所言『婦人之仁，首相胡族首領，給予高位，授予兵權，必為後患。』。淝水大戰前，各異族尚害怕秦軍勢大，而不敢稍有妄動；此次兵敗，秦國國力大損，這些人哪裡還會按捺的住，必定紛紛跳出來，舉兵造反，割據自立。
大秦此次之亂不在於外，而在於蕭牆之下。」
「那世叔覺得那些人會反叛呢？」王琦問道。
許思遠捋了捋鬍鬚：「其一便是鮮卑慕容，慕容氏所立之國大燕為大秦所滅，其後裔一直心懷不甘，而且慕容垂、慕容沖、慕容泓等人在大秦又都是身居高位、手握兵權，慕容氏必反。
其二，羌族。現在羌族領軍人物乃龍驤大將軍姚萇，此人乃是皇上愛將。表面上看其人謙恭謹慎，實乃口蜜腹劍。至於他反還是不反，倒是有點看不透。
其三，丁零族，此部被迫遷出祖宗之地，心中對大秦一直心懷不滿，現在的首領崔斌更是莽撞之徒，只需有人稍加引誘，此族也定反。
其餘如隴西的乞伏國仁、匈奴、涼州張氏，皆心懷二心。
大秦不亂，尚有天理？」
王琦消化著許思遠所說的情況，想到他兩次提到符堅的婦人之仁，同時想到王伯剛才也說過自己婦人之仁的話。不由得問道：「何為仁？」
許思遠很奇怪王琦為什麼問這樣的問題，考慮了一下：「子曰：克己復禮為仁。屬下認為此乃小仁。又曰：志士仁人，有殺生以成仁，此乃中仁。在這亂世，齊家治國平天下，才是大仁。」
又接著說道：「皇上不聽王相之言，招納這些亡國君臣、敗軍將士，還賦予高位，授之兵權，此乃婦人之仁，妄稱一個仁字。」說完神情甚是氣憤。
王琦恍然，同時又有點汗顏。
想想他自己確實也如同符堅一般，敵友不分，是非不明。佛家有云：慈悲出禍害，方便出下流。指的就是這種婦人之仁吧。
「今得世叔相助，真乃大幸。請世叔受我一拜。」王琦心中確實高興，有這樣一個謀士，起碼不會再出現前路被煙霧籠罩的情況，可以輕鬆很多。也不理許思遠的推脫，堅持拜了下去。
行過禮，王琦笑道：「晚上給世叔接風，順便介紹一下冠軍帳下的幾個將領。」
許思遠正想感謝，聽到外邊有些嘈雜的聲音。
皺了皺眉，王琦走過去，掀帳而出。看到一個親衛正為難的和一個少女說著什麼。定睛一看，那少女正是許憐影。
許思遠和王伯聞聲也走了出來，許憐影一見父親在，馬上跑到許思遠身邊，一手拉住了父親的手臂，似乎瑟瑟發抖。
王琦一看就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估計這個少女梳洗完了后不見父親，便出來尋找，聽到營帳里傳來聲音，就想進來，門口的親衛肯定是將她攔下了。
對著正在安慰女兒的許思遠歉意道：「世叔見諒，是小侄招呼不周。大營多有不便，還是請世叔父女到洛陽城中暫居吧。」
「恩，也好。屬下多謝將軍。」許思遠也覺得女兒在冠軍大營的不便，對於王琦的好意便順水推舟的接受了。
王琦見許思遠同意，就吩咐下面準備馬車。笑著請許氏父女上了馬車，由王伯隨行，自己隨後便到。
等馬車走後，王琦才找到周毅和趙峰，說是來了貴客，讓他們倆晚上一起去城中王府赴宴。猶豫了一會，還是親自去請了楊浩。
楊浩倒是欣然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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