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是盧老師的照片。他驚訝地看著,走到床邊拿起相框:是盧老師。這是她的宿舍,有一回她讓他幫著搬學校過節的蘋果來過一次。
門外傳來腳步聲,還有一男一女的說話聲,是盧老師的聲音,林林拿著相框站在門邊,突然想到:盧老師如果看見我偷偷鑽進她房間里,會怎麼看我呢?
腳步聲停在了門邊,他左右看看,在門開的一瞬間躲到了窗帘后。
盧老師和一個男人進了房間,林林不敢探出窗帘看,但聽出了那個聲音:是那個帶走她的數學老師。
傳來一陣掙扎聲,然後是她低低的聲音:「別這樣……隔壁劉老師他們都在呢!」
「他們聽不見……」
「不行!萬一他們進來看見象什麼樣子!」
「門關著呢……」
「不行!」她的聲音有些高了。
「什麼不行?又不是沒摸過……」
「不行!鬆手!」一陣踉蹌的腳步聲,砰的一聲,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林林小心地從窗帘邊往外看去:她正背對著窗坐在床邊,一把椅子倒在地上,那男人靠在柜子邊,正惱怒地瞪著她。
她頹然坐在床邊,雙手捂住臉,肩膀抖著,無聲地哭了起來。
那男人皺眉看著,停了一會,挨到她身邊坐下,換了副腔調低聲說:「好了好了!我不對,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行了吧?」他一隻手撫著她肩頭,她一扭身把那隻手甩掉,一邊斷斷續續說著:「我……我是什麼呢?你當我是什麼呢?」
那男人斜眼看著她,抬起在她身後的手腕看看錶,咬了咬牙,又嘆了口氣,然後無奈地抬頭四下看著。林林慌忙縮回窗帘后。
靜默。除了她偶爾的一聲抽泣聲。
林林又悄悄探頭看去:二人仍靜靜坐在床邊。許久,她不哭了,低聲問:「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那男人一動不動地只管坐著。她又問了一遍,這才撫著她肩膀柔聲說:「我不是正在努力嗎?你得給我點時間呀……」
「你這話說了多少遍了?」
他煩躁地搖了搖頭,繼續說:「她死活也不離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面子比命都重要,我越是要離,她就越要跟我耗著。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怎麼樣?」
停了停他又說:「現在她經常在我面前故意說你,我想她是不是已經懷疑到你了?」
她幽幽說道:「她剛才到辦公室來了,找我借教具。」
「她都說什麼了?你怎麼說的?」
「她最近對我說話總陰陽怪氣的,我哪敢說什麼,趕緊拿給她。她拿了教具卻不走,突然說:你這個夾真漂亮,讓我看看。然後湊到我耳邊說:急死你們這對狗男女!」
「……你……你怎麼說?」
「我都傻了……我只知道說:你這什麼意思?剛好上課鈴響了,我急忙走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她試探你呢,她也拿不準!」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現在知道了!我這一走她就都知道了!我該怎麼辦呀?」
他結結巴巴地說:「不會!你太疑心了……你要上課去嘛……」
「她知道了!她一說完就死盯著我,我臉色一定特別難看,我不敢看她,她看出來了!她嘴唇都開始哆嗦了……」她一頭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
他在房間里來回走著,突然停住了,咬著牙說:「好啊,學會玩陰的了!我找她去!」
她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拉住他:「別去找她!別傷害她,是我對不起她!剛才我站在她面前,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我現在成什麼了呀我!」她又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他又開始來回走著,一邊說:「行了!別哭了!是誰逼著我離婚的?這會裝什麼好人!」
她騰地站了起來:「我願意逼你?我有什麼辦法?我快沒時間了!」她猛然停住不說了。
他狐疑地盯著她:「什麼沒時間了?你怎麼啦?」
她把臉轉到一邊。他又轉到她臉前問:「說。」
她垂下頭,半天才低聲說:「我……我懷孕了。」
他張大了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又走了一圈才問:「幾個月了?」
她低著頭,用捂著臉的手指比劃了一下。
他又氣急敗壞地轉開了。一圈沒轉完就衝到她面前問:「你為什麼不早說?」
她仍低著頭:「你那會總說馬上就離了,說話工夫就能辦似的,說都吵了多少年了,沒我也離了,我就相信你了,誰知道還是這個樣子!」
「你傻呀你?你說現在怎麼辦?這個月份做可是會出人命的呀!」
她抬起頭:「我不去醫院!我丟不起那人。」
「這樣子就不丟人啦?」
她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說:「你放心!不丟你的人,我也不逼任何人,離不離婚、結不結婚都隨便你,到下個月我就走了,永遠離開這兒,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受,我活該!」說完一把推開他,開門走了。
他瞠目結舌地站在床邊,呆了一會,恨恨朝床腿踢了一腳,然後說:「你說我這凈遇了些什麼人呀!」
林林以為是在問自己,嚇的急忙屏住呼吸,門哐地一響,那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