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元稷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
「老爺,老爺!」
此刻,莫淑蝶一聲急促的叫聲之後,溫阮的兄長姊妹便圍著溫知年放聲哭喊起來。
溫阮的心臟猛地一沉,她木訥機械的看向風亭下莫淑蝶懷中的溫知年。
她的父親沒了。
溫知年的手垂在冰涼的白玉地上,拇指上戴著的是幾個時辰前她送給他的仲秋禮物,年獸紅翡扳指。
那扳指上霸氣張揚的年獸,是溫阮專找宮中的巧匠師傅雕刻而成,獸便是壽的意思。
溫阮咬住唇,嗓子里不可抑制的嗚咽一聲,她渾身顫抖,手腳麻木冰冷,眼眸逐漸猩紅如血。
「李赤珹,送太子妃回宮。」元稷移開眼,命令道。
李赤珹上前,躬身道:「太子妃,請。」
溫阮一雙眸子定定的看著元稷,一字一頓道:「父親跟隨皇上南征北戰,打下江山,是為開國功臣。」
「惠建三年,皇上把父親提拔為左相,這數十年,父親一路腳踏實地輔佐皇上,盡心儘力,不曾有半分逾越之處。」
「惠建七年,衢谷圍場,奸臣密謀刺殺皇上,是父親奮不顧身,用血肉之軀護住皇上,身中數十箭,父親雖從鬼門關撿回性命,但那箭上有毒,父親落了終生不可治癒的病根,每每發作痛不欲生。」
「惠建九年、惠建十四年、惠建十六年……這些年父親為皇上、為北祀國遭遇險象環生的事數之不盡。」
「溫阮。」元稷打斷她。
溫阮冷笑一聲,置若罔聞,繼而道:「惠建二十年,皇上把父親的嫡女,賜給太子為太子妃,父親便忠心幫太子籌謀至今,這些年父親謹小慎微,不敢有錯處。」
溫阮深吸一口氣,盡量控制聲線,平穩的質問道:「他做了十多年的丞相,為北祀國盡心竭力,何以會落得這般下場?」
她攥著元稷衣袍的手,因用力而指關節發白。
元稷微俯身,迎上溫阮的那雙帶著恨意與怨念的眼眸。
撐傘的小廝將傘往前移動幾分,把溫阮也籠罩在傘下。
「謀逆之罪是不可功過相抵。」元稷冷聲道。
「父親絕不會謀逆!」溫阮厲聲道,「元稷你知道的,父親是何為人,請還父親公道,放了母親和兄弟姊妹!」
眼下溫阮唯一能做的,便是先保住生者的性命,餘下的得活著才有機會。
「溫丞相犯的是死罪,無人能救,凡是沾邊之人都得死。」元稷語速緩慢,語氣卻是凌厲的要將人凌遲似得。
「相府沒了,我便是溫家孤魂,如何獨活?」溫阮再也控制不住,所有強撐的堅強頃刻間瓦解崩塌,如洪水猛獸一般沖虧好不容易才建起的堤壩。
一字一句,她的心在泣血。
三年夫妻情分,她自以為憑這個,元稷絕不會對相府這般殘忍,即便相府有難,他身為太子,且能一擋,哪怕是提起告知溫府一聲,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起碼不會像現在這般,親手帶兵血洗相府,殺了她的父親。
可三年夫妻,他們相敬如賓,卻也客氣的近乎冷漠,元稷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
溫阮看不透他。
大婚前,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臉上的笑容燦爛如朝陽,看她時,眉眼裡儘是細膩收藏著的愛意,可婚後,她再未見過這樣的元稷。
直到那日在東宮,大都督之女林婉兒趾高氣揚的站在她面前,說:「太子哥哥為何娶你,我想你應該清楚,丞相嫡女,與他在朝是有極大幫助的。」
所以當初娶她,為的便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