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隔著層層雨幕，瞧不清對方的眉眼

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將溫阮的話散在雨中，聽不真切。

元稷劍指溫知年，揮下時，便聽到李赤珹疾呼一聲：「太子妃！」

當李赤珹看到溫阮提醒元稷時，長劍已落，想要再收回怕是已來不及。

溫知年的脖頸頓時被鋒利的劍刃斷開一條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雙眸驚恐的看著元稷，手才後知後覺的摸一把脖頸上濕濡的一片。

他怎一點都未猶豫，便真的砍下這一劍，要了他的命。

「老爺！」丞相夫人莫淑蝶將要倒下的溫知年接在懷中，雙手拚命的按住他脖頸上的血口。

可無濟於事，那血從指縫中冒出。

「父親！」大公子溫霽、二公子溫宴、四小姐溫棠、五小姐溫珺皆圍上去哭喊。

元稷眼眸微怔的看向游廊上的溫阮。

她怎麼回來了……

「父親……」溫阮眼眸頓時如泣血一般，她跌跌撞撞的朝溫知年跑去。

元稷沉聲道：「攔住她。」

李赤珹給官兵一個眼神示意。

溫阮和黛青被攔在風亭外，她的家人就近在眼前。

溫知年脖頸處的血順著雨水蜿蜒而去，流淌進池水。

「讓開！」溫阮咬牙呵斥。

擋在她面前的官兵無動於衷，像是沒聽到那般。

溫阮硬闖，官兵當即跪在溫阮面前，垂下頭去，異口同聲道：「太子妃莫要為難屬下。」

溫阮不理，繼而提裙前行。

「你若敢闖，我即刻殺了他們。」元稷劍指著莫淑蝶他們警告道。

她倏地頓住腳步。

「老爺啊，你堅持住！」

「父親，父親……不要丟下我們。」

家人們哭喊的凄厲聲的直擊在溫阮心頭。

溫阮的心臟如被人死死攥住，絕望與窒息感積滿胸口。

她衣裙揚起，跪在風亭外的白玉台階下。

黛青隨她一同跪下。

「元稷。」溫阮抬起眸子，任由冰涼的雨水砸在自己的臉上，她顫著唇，紅著眼，念著他的名字。

溫阮與他分明近在咫尺，隔著層層雨幕，卻似乎瞧不清對方的眉眼。

元稷抬步朝溫阮走去，撐傘人跟上。

李赤珹在他身後低聲提醒道：「殿下，小心皇上耳目。」

元稷神色未變，他穩步走到溫阮面前，停步站定。

溫阮面前的人，身姿挺拔，膚若白玉，英挺劍眉下，蘊藏著一雙深邃如潭的墨眸。

「為什麼？」她一張嘴，聲音都在發抖。

「回去。」元稷面色冷峭，他垂眸，眸光似沉在深冬猝了毒的刀子一般，一片一片狠狠地剜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那雙墨眸平靜，沒有一絲聲響，亦沒有丁點兒溫度。

溫阮將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下，緊緊地攥著，試圖握住一絲力量，支撐她，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變故。

「為何要這般對他們？」溫阮顫聲問道，「父親究竟犯了什麼罪，相府要招致滿門抄斬的禍端？」

「丞相溫知年密謀造反，相府一家未受折磨而直接斬首，已是父皇最大恩赦。」

元稷平靜的神情中透著十足的漠然，似乎面前的這個人與他毫無關聯。

溫阮怔了怔，隨即伸出在寒雨中凍得冰涼的手，拽住他盔甲鱗袍的一角，祈求道：「元稷，我父親一直對北祀國忠心耿耿，絕不會謀逆，我以性命擔保！快請宣太醫救治父親！」

「證據確鑿，你如何保他？」沉默半晌，元稷開口，聲音冷淡。

「元稷……」溫阮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個人，請求的話卡在喉嚨里。

她臉色煞白，羽睫處一片濕潤，不知此混在臉上的是雨還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