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迷蹤
尹承晞和安蕊既溫柔地對待自己的隊友,即使被主腦附身也決不放棄;同時又對他們這幫玩家殘忍至極,不給他們留下任何活路。
「你手中有大範圍殺傷道具。」
事已至此,張程寧還有什麼猜不到的。
尹承晞和安蕊禁錮空間並不是為了困住自己,而是不讓其他玩家干擾道具發作,那道具的效用時間應該就在兩個小時內。
「我只是不明白,你們殺光我們,走出這場遊戲,想要做什麼?」
張程寧說出這句話時,心中已經做好了為兩人犧牲性命的準備,他向來是個看得清大局,捨得下小利的人。
尹承晞抬頭看向他,「你明知道,哪怕我們有想法也說不了。」
宙斯和新系統就潛藏在他們三人意識之中,能夠走到這一步已是千難萬難,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他不會傻到自毀前路。
「只是作為朋友,忍不住想要問一問。」張程寧拍拍膝蓋,緩緩站起。
深夜中的雨真密啊!
他伸手去接天下落下的細雨,細小的水珠不斷落在他的手心,慢慢凝成小小的水汪。
將手縮緊,水珠從指縫中不斷溢出。
重複動作幾次,他忽然嘆了口氣,將自己的物品格調了出來,鬼盾靜靜躺在列表第一格。
「這是我欠李望的,他是個無辜的人。」
他為了西城玩家的性命兩度拋棄李望,心中不是不愧疚,現在即將死亡,補償要早早做好。
「你們算得都很好,但是玉忱心和施明夜不會輕易死去,尤其是施明夜,他一定會發現異常,我去替你們把後患剷除。」
「別擔心,殺了他之後我會自殺。」
張程寧伸手劈暈胡成和孫靖城兩人,他們倆失去意識倒在尹承晞眼前,張程寧最後不舍地按在兩人脊背上,懇請尹承晞:
「如果他們醒了,別讓他們去找我。」
他現在是一心求死,可到時候要是看見親近的人還活著,他怕自己改變心意。
尹承晞低頭看著被放置在李望身旁不遠處的鬼盾道具,對張程寧的怨氣與憤怒逐漸散去。
「嗯。」
得到尹承晞肯定的回答,張程寧立即轉身離開,他怕再待久些,會狠不下心離開。
而就在張程寧離開后五分鐘,尹承晞伸手觸向安蕊的額間亂髮,「你真的很懂這幫朋友。」
**
玉忱心在主廟內閉目養神,卻突然聽見外面庄月新的大吵大鬧,女人尖利的叫聲不斷刺激他的耳膜,叫他靜不下心來。
「怎麼回事?」
他剛剛問出口就反應過來,平時形影不離守在他身後的人已經自請去往對面陣營做叛徒,現今還沒有歸來。
好在門外也守著玩家,著急忙慌地解釋:「玉組長,那女人醒過來之後就在發瘋,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玉忱心抬頭看向屋中悲憫的觀音像,觀音嘴角含笑,垂首俯視人間,只是它手上的石瓶中空空如也。
柳枝被施明夜想辦法拿走了,雖然他當時覺得施明夜的舉動不妥,但也並沒有阻攔。
現在再看觀音像,觀音悲憫望世界,卻失去了庇護人類的道具,總覺得像是神力已經消失了似的。
撇開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玉忱心打開禁閉的屋門,「帶我去看她。」
「是!」
庄月新被看管的屋子離他不遠,所以尖叫聲才能不斷挑戰他的神經。
逐漸走近后,庄月新的話也慢慢清晰地傳入耳中。
「她的點數變了?」玉忱心聽了個大概,停在半路不再靠近。
跟在他身後的玩家也不得不停下來回答:「她是這麼說的,但是她不願意讓我們看她的數值,所以我們無法確認是否屬實。」
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能讓她這麼瘋狂,看來是滿值的幸運沒了。
「幸運新人的光環還在嗎?」玉忱心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身後的玩家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在的,組長。」
庄月新是真的瘋,醒來後為了驗證自己幸運新人光環還在不在,硬是趁守著的玩家不注意,自己往牆上撞。
結果她復活了,把守她的玩家嚇了個半死。
只是似乎她撞了一次后,鬧得更厲害了,問她原因,她也不肯說。
玉忱心想到之前庄月新莫名其妙的一暈,大致猜到了原因。
「無意間奪走的屬於別人的東西,儘管再三掙扎,還是無力改變東西回歸主人的事實嗎?」
身後的玩家聽不懂玉忱心的話,不由問他是什麼意思,玉忱心只是一笑,「沒什麼,有感而發。」
「他回來了嗎?」
玩家知道能讓玉忱心親口問去向的人不過那麼幾個,能問回沒回來的,也只有一直默默跟隨在玉組長身後的那人。
「還沒有,應該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步。他對組長忠心耿耿,這次也是為了讓組長省心才自請前去,相信只要做好那邊的事情,很快就會回來了。」
忠心耿耿啊!
玉忱心試圖回想和這個人的相遇或是回憶,可是他這幾年來一直沉迷於尋找隊友死亡的真相,身邊人的來去全部忽略不計。
現在去想,竟想不起他的過去與自己有什麼交集,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他對自己忠心耿耿。
張程寧第一次見他時,也提醒過林豪背叛的事……
不過自己不是很在乎身邊人有沒有背叛,也無心創建組織攏合玩家,背叛或是依附都沒有好處可言,他願意怎樣都可以。
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玉忱心突然聽見庄月新尖叫一聲,隨後守著她的屋內玩家跟著悶哼出聲。
他先是以為庄月新出手傷害了這些人,可是他們之中有人推開房門奔逃而來,他們的臉上、身上,滿是被灼燒的水泡與糜爛的皮膚。
他們慌張逃竄,卻無處可逃,身後追逐而來的無形的傷害幾乎瞬息間就到了玉忱心眼前。
他下意識地拋出一枚道具,瞬間就被消融,這才明白這東西的厲害。
庄月新的尖叫聲凄厲無望,體能點數極少的她,在被其他人拋下后,連走到房門都經歷了三次死亡。
疼痛令她眼淚直落,淚眼模糊間她看見慌亂眾人之中靜默站立的玉忱心,她朝著他伸出手,期盼著他能夠來救一救她。
玉忱心如她所願地來到她身旁,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她已經又死了兩次,害怕地哆嗦著想要牽扯他的手臂,她不敢去想,又死了幾次的她,幸運值究竟降到了多少,幸運新人的光環又能在它身上停留多久。
「救、救救我,求你!」
玉忱心手中有一枚強力的守護性質道具,如果他想救她,完全可以將她帶離這片光明。
可是他沒有。
他歪頭看著痛哭的庄月新,問道:「你是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嗎?」
庄月新倉惶搖頭,水霧般的眼眸望著玉忱心。
她就像是一根柔弱的蒲草,風雨來時無法自保,只能祈求巨樹的庇護。
「既然你堅持說你不知道,那我就現在告訴你好了。」
玉忱心堅定地將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扯下去,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死亡又復活一次,確認她神志清醒的情況下開口說道:
「你其實不算是個人,頂多是個容器。宙斯把你創造出來,就是為了接納安蕊身上過於滿溢的點數和感情。」
「你的幸運值,你的幸運新人光環,你對尹承晞莫名其妙的獨佔欲,那些都不是你的東西。」
庄月新嘴唇顫抖著,緊緊盯著玉忱心說不出話來。
玉忱心牽唇一笑,瞭然道:「你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嘛!」
庄月新本來還想再裝無辜,可再次死亡后,她似乎聽見了死神漸近的腳步聲。
「救救我!那都是宙斯做的事,和我無關,我真的不知道啊!」
玉忱心挑起她的下巴,她立即在他手中哀憐抽泣。
淚水順著臉頰落在玉忱心指尖,又緩緩滑落。
「宙斯真會噁心人,偏偏把你設置成這麼一副樣子。」
玉忱心厭棄般抽回手指,「為了創造出你這麼個容器,宙斯強行改變了好幾個人的人生,你發現事實后,不還是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目前的一切?」
「更不要說你已經答應宙斯聯手,想要在這場遊戲里徹底吞噬安蕊,從容器變為主體。」
庄月新沒想到玉忱心竟然把一切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整個人嚇得冷汗直出,心中的恐懼幾乎要壓過身體上的疼痛。
「我、我只是想活……」
她慌慌張張地替自己找著理由,可是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想讓她活,所以你就不能活著。」玉忱心緩緩站起,如主廟中的觀音像般俯視著趴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庄月新。
「我會在這裡看你一遍又一遍地死去,直到你將身體里的東西全部還給她為止。」
死亡有時並不可怕,而輪迴的死亡卻無望地讓人望而生畏。
庄月新揚起頭顱,想要祈求眼前人的一絲憐憫,可玉忱心的眼中滿是冷漠。
他已經看過太多死亡,經歷過太多無辜之人的喪生,他手中在無意識下沾過無數同行人的鮮血。
這一次的血,是為了保護同行人而流。
「不要再這麼看我,那隻會讓我更加厭惡。」
她從不祈求他人的庇護,她自己即是參天大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