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每個人都有叛逆期
「看破什麼?不說破的又是什麼?」老魏感覺自己很是有點聽不懂。
夏沫站在不遠處,瞥見兩人在閑聊,隱約間好像是聽到他們提起了鍾景洲,便下意識的走近了過來,站在一旁想要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周小乾才說完了那番話,夏沫便下意識的驚呼出聲:「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他也是醫生?」
「是的呀,我不是說了嘛,院里很多人都知道,急診那邊派出的隨車醫生幾乎都知道,你沒發現,急診那邊出來的人,都對鍾師傅很客氣嗎?」
夏沫的那個吃驚的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周小乾無辜的眨巴眨巴眼:「原來你是真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夏沫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從對鍾景洲起疑,再到後來出於別的目的而去追查他的身份,又因此而無意中得知鍾景洲與廖小娟之間的關係,一環套一環,說來並不容易。
可現在,周小乾竟然直接告訴她,他其實早已得知一些內幕,夏沫所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說起來,這其實是醫院內的一個默契的約定。前輩們提起時總是要多囑咐的說一句,一定不要因為得知了什麼事,就好奇的去打擾到鍾醫生。當時好像是說,鍾醫生的父母出了狀況后,他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有人說他是患上了中度抑鬱症,也有人說他是應激性創傷,還有人說他是跟醫院的領導鬧了些矛盾,反正說什麼都有,但大家又說,鍾醫生總有一天會想通的,在此之前,他覺得怎麼舒服,就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待在那裡,到了這種程度,關心也是一種嚴重的負擔,不打擾反而是最好的慈悲。」
見老魏和夏沫保持同一表情,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周小乾愈發的不自在:「夏醫生,難道沒有前輩對你說過這些事?」
夏沫咬住了嘴唇。
若是有人說過就好了,她何必多走那麼多彎路。
「聽說廖醫生當年有更好的工作,但她還是留在了各方面的設施、條件都很一般的杭市人民醫院內,並且一手將婦產科的隊伍帶強帶大,是醫院內當之無愧的元老級功臣人物;廖醫生的愛人,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在最最危險的搶險救災和大災大難的面前,他們夫妻倆從來都是搶在第一線,參加過洪水搶險,參加過非典救援。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候,永遠有他們夫妻倆在,一個帶著的醫生的隊伍,一個是帶著醫療救援的隊伍,分工明確,合作默契。事過之後,卻從來不會刻意去宣揚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哪怕有人在刻意提起,他們也只是謙虛的一句帶過,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那些偉大的付出,並不真的算是什麼。」
周小乾的眼睛閃閃發亮,曾經他在聽到過這些事時,都有種抑制不住的振奮感。
如今從自己的口中重新複述了一遍,那種源自於內心深處的感動和敬佩,化為一種莫名的亢奮。
「而鍾醫生有多麼優秀,就不必多說了,年紀輕輕,心穩手穩,既有紮實的醫學基礎,更有天賦一般的冷靜執行力。這一家人,簡直是杭市人民醫院內的傳奇。大家總是不自覺的在提起他們,卻又一起默契的做出了共同的決定。」
「共同的決定?」夏沫咂摸著這幾個字的意思。
「是的。」周小乾先給與了肯定的回答后,他搓搓手,略帶興奮的說:「這算得上是杭市人民醫院內所有職工一同完成的最最溫情而富有人情味的決定,在力所能及的能力範圍內,所有原本熟悉鍾醫生的人,共同為他營造出了一股不被打擾的『無壓』環境。絕不會有人跑過來,以關愛之名,來打擾鍾醫生的工作和生活。即使偶爾在醫院之內走了個面對面,只要不是鍾醫生自己在打招呼,大家也不會主動的客氣寒暄。鍾醫生想逃避、想躲藏、想療傷,那就全由著他去。醫院自上而下,無論是他的領導、他的同事、他的前輩後輩、他的朋友以及他父母的朋友,大家全在默默地等待著他的回歸。」
鍾景洲此刻站在了不遠處。
周小乾把聲音壓低了許多,顯然是不願意談話被他聽到:「去年,還沒有人知道鍾醫生什麼時候會痊癒;而今年,他已經站在了這裡,可以為村民做最基礎的診療;那麼,距離他卸下心頭重擔,走出陰霾回到陽光之下的日子,還很遠嗎?」
夏沫滿眼感覺,她真是覺得太窩心了,隱約有種想要哭的衝動。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啞著嗓子說:「我就奇怪呢,之前每個醫生都跟鍾景洲很熟的樣子,偶爾我還和新人一樣在抱怨他的那一臉大鬍子,實在不像是從事醫療從業者該有的打扮。原來,是你們心裡邊早已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讓我們這些不是很了解真相的新人在猜。」
「我知道的時間也不長啊。」周小乾繼續露出無辜的表情,「醫院這麼大,我跟鍾醫生在此之前也沒有交往,也是有一次,我偶爾跟急診的護士長小姐姐聊起來鍾醫生臉上的鬍子,小姐姐怕我在以後的工作之中不小心會因為外表而產生偏見,才悄悄的跟我說起來的。我那時候啊,真是超驚訝的,你們根本想不到,從那天起我有多期盼能跟鍾醫生分到一輛車上去工作,我很希望能跟他做朋友,可惜,這個機會並不好找。」
「是啊,那時候0703號救護車的隨車護士是張冬,他在的時候,別人也上不了鍾醫生的救護車。」
話題自然而然的轉到了張冬的身上。
周小乾萬分不理解的是:「怎麼張冬在救護車隊的時候,是一根筋的跟鍾醫生對著干,無時無刻不在找尋著機會要把鍾醫生給踢走。反而是他被開除之後,整個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身上的浮躁都沒了。而且,這次竟然還參與到了義診之中來,話變少了,一有時間就躲起來看書,我要不是親眼所見,真是難以相信一個人會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起這個,夏沫也覺得奇怪:「他跟鍾景洲的關係也變好了很多,這幾天,鍾景洲走在使喚他搬這抬那,都是很重的箱子,抱著走相當的沉,可張冬也沒發脾氣耶,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勤快極了。」
「鍾醫生果然是個神奇的人,他身邊的有些神奇的事發生,或許這才是最最正常的。」
鍾景洲離老遠已經看到了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呢。
老魏插不上話,索性繼續忙他之前沒忙完的事,一邊摳輪胎,一邊豎起耳朵在聽周小乾和夏沫閑聊,並且不住的點頭。
張冬抱著一本書,坐在樹下看。沒安靜一會,就被幾個老太太給圍住了。
這些老太太,平均年齡都在七十五歲以上,咧嘴笑的時候,癟掉的嘴巴裡邊已有了許多的缺牙,看上去反而更加的和煦慈愛。
她們是來跟這年輕的孩子繼續閑聊一些日常會遭遇到的小問題的,這一次聊天的重點,主要集中在偏方上。
在山裡,一直有個說法,那就是偏方治大病。
什麼鍋底灰、什麼小黃菜,甚至連山神廟裡的香灰,全都有大作用。
張冬聽的哭笑不得,但對著這些比他祖母的歲數還要年長的婆婆們,除了抬高點音量,輕聲細語的解釋之外,也沒別的辦法。
他還真怕這些老太太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偏方往嘴裡送。
正忙的不行,忽然看到鍾景洲不知什麼時候起,就站在了他旁邊。
雙手抱著手臂,在認真的聽他講。
張冬的臉頰,瞬時就燒燙了起來。
他才要站起來,鍾景洲卻已先一步開口:「你繼續,我只是路過。」
「是。」
張冬微微心不在焉,又說了好一會,他發現鍾景洲竟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一個眼神相對的瞬間,他分明看到了一抹讚賞。
是的,他絕對沒有認錯,真的是讚賞。
哪怕鍾景洲沒有說什麼,可張冬就是感到了。
「我……」他覺得在這種時候,是應該要說一些什麼話的。
鍾景洲比他更快一步的開口:「我們晚上七點返程。」
「耶?」
面對張冬的一臉不解,鍾景洲笑了笑:「你抓緊時間收尾。」
「收尾?」張冬覺得自己真是傻了,看了一眼周圍正在看著他跟鍾景洲聊天的老人們,他匆匆的點了點頭,「好。」
書本一收,張冬繼續往下說。
時間不多了,能多囑咐幾句就多囑咐幾句,張冬還把來時帶了的一些很好的中藥包分發給了老人們,這裡邊裝的是一些可以清火潤喉的茶,平時泡水喝,雖然不能治大病,但會感覺很潤很舒服。
等鍾景洲回到中巴車這裡,夏沫笑呵呵的沖著張冬的方向一努嘴:「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這麼說?」鍾景洲一臉疑惑。
「這次見他,他變化不小。」夏沫盡量挑的是比較和緩的語氣。
「人,總是會長大的。契機不到的時候,混混沌沌的過日子,一旦開了竅,便有了努力的方向,整個人穩下來也很正常。」
夏沫眨了眨眼睛,雙手悄悄的攬抱住了他的手臂:「那你呢?不開竅的那幾年是怎麼過的?」
奇怪的問題才問出口,她的臉頰立即被他輕輕的捏了下。
「小丫頭,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有不開竅的時候?從小到大,我的外號只有兩個,天才,以及學霸。」
他把下巴抬的高高的,那是相當的驕傲。
對此,夏沫並無懷疑。鍾景洲的優秀,當然不必說,她已經從不同人的口中,聽到了無數個不同版本。她對此,從無懷疑。
於是,夏沫壞笑著說:「這麼說,你所有的不開竅、叛逆、混混沌沌的時期,其實就是集中在了最近這幾年了吧?」
不過腦的一句玩笑,說出口后,周遭的世界都好像跟著陷入到了一片死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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