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嚮往的愛情
鍾景洲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解釋什麼,只隨她去好了。
把夏沫安頓著睡下后,鍾景洲悄悄的退出了病房。
辦公室那邊,肖謙還坐在電腦前,他的左手邊疊放著許多醫書,有的翻開,有的摺疊,七扭八歪,放在了一起。
他的右手邊,放著的是夏沫的所有檢查報告,已經預先列印完畢,放在了一起。
眼尾餘光見鍾景洲走了進來,他並沒有立即從專註的事情上移開,而是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
「你等我會。」
鍾景洲坐了下來,順手拿起檢查報告,一頁一頁的認真看下去。
十幾分鐘,兩個人各自忙著,誰也沒開口講話。
等鍾景洲全看完,他滿臉疑惑的抬起了頭:「從目前出來的檢查結果來看,她的心臟沒有明顯的病變,其他位置也沒有明顯的異常,不應該虛弱到如此。」
肖謙點頭:「而且,夏醫生是忽然間發病,在此之前,除了偶爾會感覺到因為劇烈心悸而帶來的疼痛和窒息之外,夏醫生每年的體檢結果也是正常的。排除掉先天性的缺陷、後期的外傷、撞擊傷等,夏沫目前的問題,我認為……」
「真正的病因,不在心臟。」鍾景洲秒懂肖謙的意思。
「是的。」肖謙點了點頭,「要把真正的病因找出來才能對症治療,所以,我認為進一步的檢查十分有必要,而且還需要相關專家的會診。」
「嗯。」
鍾景洲點了點頭,離開了醫生辦公室后,他直奔病房外的繳費機。
輸入了住院號后,順利的查到了夏沫的院內賬戶,可憐巴巴的三千多塊錢,相信明天一早,檢查單下來的時候,這點餘額肯定是頂不住的。
他直接沖了三萬塊錢進去,重新刷新,查驗餘額,五位數以上果然令人心安了不少。
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小護士好奇的在看他。
鍾景洲點了點頭,便與她擦身而過。
小護士走了幾步,突然臉色一變,回過了神。她快走幾步,攆上了鍾景洲,帶著幾分興奮的說:「鍾醫生,是你嗎?真的是你,對不對?」
鍾景洲一愣,面前的這張臉,年輕姣好,雙眼閃閃發光。
她的身上套了一件最尋常的粉色護士服,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耳朵上戴著一對小小的鑽石耳釘,在病房的白熾燈下,閃爍著晶晶亮的光芒。
「你是……」
「我是周月,你都不記得我了嗎?以前你總是叮囑我,要多關照你的病人呀,鍾醫生,我可是替你做了很多事呢,不要回報也就算了,但你也不能轉眼就忘,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吧?」
周月,當年他還是心外科的醫生時,她是剛從護校畢業,來到醫院這邊實習的護士。
別看小丫頭很年輕,技術卻相當好,嬰幼兒的血管纖細,她也能一找一個準,稍加鍛煉,已能處理和應付比較大場面。
鍾景洲與她配合過幾次,便非常信任,漸漸有了默契。
——直到,他突然決定離開心外科,沒有告別,沒有說明,沒有解釋。
周月今天換班的時候,也聽到同事在議論,說是鍾醫生回來了。
她當時還有些不太相信,特意去辦公室里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又去夏沫的病房內看了一圈,當時只看到了肖謙醫生在,似乎是聊一些事情,周月便沒有說什麼,直接退了出來。
今晚上本來不是她值班,有同事想要換,周月愉快的答應了。
她想的就是,看晚上能不能有機會遇到鍾景洲,閑聊上幾句。
因為護士長提起過,現在的鐘景洲的個人形象與之前完全不同,臉上蓄了鬍子,如果不是特別留神,擦肩而過都認不出來。
周月正是根據這個特點,才會注意到正在繳費機上交費的那個男人。
「周護士?你之前是短頭髮,現在留長了,一下子沒認出來。」鍾景洲微笑著。
走進了心外科的病房區,他已做好了與故人相見的準備。
畢竟是曾經在這裡工作過了很長時間,除了近三年新來的醫生和護士不熟悉之外,原本的老人都還是有過交往的。
「鍾醫生,真的是你,你回來上班啦!」周月大喜過望。
她從前跟鍾景洲的關係極好,每天在鍾景洲面前晃來晃去,偶爾有需要重點關照的病人,周月是跑在了最前頭。當然,作為感謝,鍾景洲也會時不時的買一些奶茶、果汁、甜點之類的小禮物來作為答謝,一來二去,關係是相當不錯。
突然間的不辭而別,讓周月難過了很久。
一晃三年多不見,她的內心深處,竟是隱隱有些激動的。
鍾景洲的表情略帶著幾分僵硬:「我回來辦點事。」
「是給夏醫生看病嗎?就是裡邊雙人間里住的那個年輕的女孩吧,我們護士長都已經提醒過了,那位是咱們院里的醫生,也是你的女朋友,平時你不在的時候,我們都會特別注意關照她的。」
鍾景洲聽完,心裡邊的某個點,輕輕的被觸動到了。
「周護士,謝謝你。」
周月笑呵呵的擺擺手:「大家同事那麼多年了,這點小事說什麼謝不謝的,我能做的,一定會認認真真的做好。」
頓了頓,周月忽然問:「鍾醫生,你什麼時候回來上班呀?」
鍾景洲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計劃。」
周月跟在他身旁一起往病房區走去,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想法,看樣子是想多聊幾句:「為什麼不考慮繼續做醫生呢,你的醫術那麼好,很多病人都非常的認可你的。自從你不來上班以後,陸陸續續又有不少病人和家屬來找,大家在打聽你去了哪裡,並且很希望能繼續找你看病。鍾醫生……」
「周護士!」鍾景洲打斷了她。
周月怔怔的看著他,眨了眨眼,扯了扯嘴角。
鍾景洲的語氣僵硬,但他強迫自己放柔和下來。
「周護士,我的狀況有點特殊,不具備回來上班的條件。這一次只是我的女朋友身體不適,她在這兒住院,我也必須得回到這裡。但是,等到她出院,我就不會再來了。至於其他病人的狀況,咱們醫院有很多厲害的醫生可以處理,肖醫生、趙醫生他們全都是知名專家,常規問題不在話下,疑難雜症也是看了不知道多少,病人只要來,就能得到妥善的對待,很多事並不一定非我不可。」
周月還想說什麼。
鍾景洲卻是先一步的止住了她的話,「我女朋友還在等我,回頭有機會再聊。」
周月也只能止住腳步,看著他越走越遠,進了病房后,徹底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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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的狀況,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她可以在病房區內來回溜達,快步走沒問題,蹦蹦跳跳沒問題,與人交流溝通更是不在話下。
不好的時候,她會突然間暈過去,毫無知覺的倒在那裡,呼吸很微弱,整個人奄奄一息的樣子。
並且,這種毫無徵兆的暈倒、心臟抽痛,發作的頻率是越來越短,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肖謙所說的新型心臟檢測儀器也第一時間給用上了,院方為了救治自己職工的生命,十分的盡心儘力,優先使用最先進的醫療儀器,並且減免了費用。而夏沫同時也主動提出了要加入肖謙正在進行的一個關於心血管方面的研究專題,並簽署了同意書,從此刻起,她的身體相關數據和檢查結果都會被用於醫學研究,甚至連遺體捐贈的承諾書也簽好了。
「人嘛,哪個不都是從生到死的走上那麼一遭,能在這世上留下點什麼,那真是再好不過的。反正,兩眼一閉,留在人世間的只是一副軀殼,燒成灰也是浪費,還不如拿去做些研究呢,至少那樣會讓我覺得非常的有價值。」
夏沫的眼睛里早已布滿了許多的洒脫。
陪伴在她身邊的鐘景洲,則是悄悄的攥緊了她的手。
那天之後,夏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白天在醫院裡接受相關檢查,晚上她想要回自己的家裡去睡。
「醫院內的床太硬,枕頭又太軟,晚上睡覺的時候,走廊里總是有人來來回回的走動,稍微弄出點聲音,我就會醒過來。」
夏沫拽著鍾景洲的衣袖,小小聲的說,「而且,我想回到家裡去,好好的洗個澡,我覺得自己好臭。」
「房間內不是有浴室嗎?二十四小時熱水,關起門來,也能洗的很舒服。」
夏沫住的這間病房是雙人間,靠門口的那張床的病人最近才住進來,雖然是共用,但醫院內的設施還算是不錯,完全可以滿足病人的日常需要。
「你是不是嫌棄沒有電吹風和浴巾這些,我可以回家去幫你取來。」
夏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家裡和醫院完全不一樣的好吧?家裡有桃子味兒的洗髮水,有電動按摩的梳子,有放鬆的精油,還有鬆軟乾淨的睡衣。點個香氛,好好的洗個熱水澡之後放鬆的進入夢鄉,那得是多舒服啊。在醫院內,怎麼都做不到的吧。」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得忍忍。」鍾景洲勸著。
「那你告訴我,所謂的非常時期是要在什麼時候能結束呢?」夏沫直接拋出了一個連鍾景洲也解答不了的問題。
「找到病因后,對症治療,也就非常快了。」鍾景洲也知道自己的這種說法,或許是有些沒有說服力。
但夏沫甜甜一笑。
他說,她信。
無條件的完全接受,連一句廢話多問的念頭都沒有。
儘管面前的男人,依然是滿面凌亂的鬍子,看上去略有幾分憔悴,但她就是相信,他是在危機時刻出現,能夠拯救他的英雄。
有他在,她便可安心從容的面對命運偶爾送到她面前的考驗。
「如果不能出院,我們偶爾悄悄的溜回家可以嗎?在門禁之前回來,這樣我不僅可以洗澡,還能幫你煮一餐飯。我們約好的事你還記得嗎?我真的很想快點做完,然後就可以要求你刮掉鬍子了。」
夏沫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鬍子,眼睛輕輕的眯起來:「廖媽媽總說,她的兒子可帥了呢,初中高中就有女孩子在書本里塞表白信,還被女同學喊成了校草。我的想象力貧瘠,想不出來你的臉是什麼樣子,但我真的好想看。」
「我有相片。」他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人就在我面前,我想親眼看。」她說完,才嘀咕著說,「現在的人拍照,手機里自動帶著美顏濾鏡,一鍵修飾的功能,迷惑性太強了。我啊,只相信親眼所見。」
她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他細密的鬍子。
毛髮略尖,刺在手心,麻麻痒痒。
她不由自主的笑,有些感慨地說:「你的鬍子是遺傳自鍾叔的,以前鍾叔陪著廖媽媽來接我的時候,偶爾來不及刮鬍子,他臉上也是青青的一片。鍾叔說,他是毛髮旺盛的體質,一天不刮鬍子就會變成大馬猴。每次說起這個,廖媽媽總是笑的很開心,我一直覺得鍾叔故意調侃式的強調,其實就是為了逗廖媽媽開心。他們的感情超級好呢,鍾叔說,他遇到廖媽媽時已經三十歲了,是標準的晚婚,想想前三十年都沒機會陪在廖媽媽身邊,已經浪費了無數的好時光,在後來的生活里,他總是擔心對廖媽媽不夠好,辜負了她勇敢的捨棄了一切,為了他而留在杭市重新開始的心意,因此就忍不住要對她好一些、更好一些、再好一些。啊,你媽媽和你爸爸之間的愛情,就是我最最最嚮往的那一種。」
夏沫忽的捂住嘴,小臉又變的紅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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