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撬開尉遲碑的嘴
「你哪兒人?」高陽舍隨意的坐著,講話的姿態也隨意,沒有盛氣凌人的姿態。
臉色變得蠟黃、眼珠子都凸出來的尉遲碑有氣無力的回答:「外鄉人。」
「我也是外鄉人。」高陽舍露出同情的神色,「具體是哪兒人?」
他依舊沒有嚎叫、大聲、怒罵,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情緒穩如老狗。
「你是牧場主的門客,為何到牢房審問我?」尉遲碑不回答自己是哪兒人,身子卻不自在的在椅子上動了動。
栓住他的簡易鐵鏈、鐵銬,發出咔咔的扭動聲。
「剛剛我告訴過你了。我主人家丟失的羊毛,還有十五件沒有找到。你和鮮於宏毅拿了十件羊毛。十件羊毛和十五件羊毛都是同一時間消失,我來這兒,是想向你了解情況。」
在這間狹窄而簡單的小屋子,高陽舍和尉遲碑快聊三刻鐘了。
嗯!高陽舍的確帶著「聊」的心態而來。進入到這間小屋子,他的態度保持安靜、溫柔、親和,如一位知心人,準備和緊張十足的尉遲碑嘮嗑嘮嗑。
嘮嗑到天荒地老,直至問出十五件羊毛的下落。
沒有辦法,查案陷入了困境,高陽舍準備從這兩位蟊賊尋找突破口。
其實到現在,羊毛案關他高陽舍何事,主人都讓他休息了。但是該死的衙門,該死的縣尉不放過他。
他拖著受傷的身軀來了。
縣尉呼延烈的咋呼下,高陽捨不得不答應配合他查案。
查案,高陽舍提出了要求:審問,一切按照他的規矩來,衙門的人不可干涉。
呼延烈痛揍了兩位蟊賊。到現在,兩位蟊賊被整得成了傷殘人士,缺胳斷膊,一個「殘」自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牢房的這幾日,捕快每天都折磨尉遲碑和鮮於宏毅,上酷刑,不給他們吃的、喝的,半夜喊醒他們不準睡覺。
兩位蟊賊扛住了折磨,半句都不透露另外十五件羊毛的消息。
呼延烈是死馬當活馬醫,答應了高陽舍的條件,保證衙門的人不插手他的審問。
高陽舍要求呼延烈搭建一間密閉而狹窄的小屋子,裡面放一張小桌子,三把椅子。
尉遲碑從堆滿刑拘的牢房被帶進這間簡潔的小屋,滿臉的疑惑。
他第一眼見到高陽舍,愣住了。就是這位年輕人,害得他們進牢房,受酷刑,成為了傷殘人士。
高陽舍裝作不在意,慢慢、舒緩地打開話匣子,一點點地平復尉遲碑的焦躁、緊張、憤恨的情緒。
隨著高陽舍不痛不癢,如朋友一般和他聊天的氣氛下,尉遲碑高度繃緊的精神有了一絲絲的緩解。
起碼坐在這間簡單的小屋子,比起坐在丟滿刑拘的牢房,尉遲碑的肩膀輕鬆多了,呼吸順暢了不少。
那一心要死的堅決,如風起漣漪,不再重重的壓著他。
得到喘氣的時間,尉遲碑第一次主動發問。提出為何一位門客前來衙門,質問他。
尉遲碑主動提問,高陽舍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又瞬間收起。
他要求設置一間簡單的小屋子,談話的人只有他一個,與尉遲碑的聊的內容圍繞無關緊要的話題展開。
幾天的憋屈,尉遲碑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引子。
高陽舍擔心尉遲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三刻鐘的輕鬆聊天,終於勾動了他的情緒。
人的情緒一旦有了變化,談話就方便多了。
「我不清楚十五件羊毛,我和鮮於宏毅拿了十件。」
「打住!我們不提那該死的十五件羊毛。它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吧。」
「你想聊什麼?」尉遲碑一臉的困惑。
「你家裡有人嗎?老婆、孩子、父母?或者其他什麼什麼的。」
人都是有期盼的,高陽舍確信這點。就如他自己想成為厲害的門客,過上風光的生活。
尉遲碑雖然是盜賊,但並不代表他沒有盼頭,牽挂的人或東西。
尉遲碑苦笑著抬頭,隨即絕情的說:「他們死絕了。」
【他的表情痛苦,卻又有一絲他有牽挂人的口氣。】
高陽舍繼續開口:「那有沒有想一個對你好的女人?你非常想回去看一眼,再睡一次的女人,有機會,你準備和她白頭偕老。」
後面的幾句話,高陽舍用陳述又加重的語氣。
在準備審問兩個人之前,高陽舍粗略的設定了策略。
之所以循序漸進,是因為高陽舍回憶了很多,一點點的梳理前世中看過的警察審問技巧、電影電視中警-匪片中的情景。
他痛揍了兩位蟊賊,衙門的人用了不少酷刑,尉遲碑和鮮於宏宇都不交代半句關於十五件羊毛的消息。
他們兩個是鐵了心,赴死。
沒有找到羊毛之前,哪怕是十五件,不提另外五家的羊毛,高陽舍、東郭風和幾位牧場主,更重要的是衙門的人不允許兩個人走上黃泉路。
呼延烈和幾位捕快一直坐在小屋外面,聽著裡面的談話。其中一位捕快忍不住了。
他抬手欲推開門,「高陽舍懂不懂問人,有他那樣審問的嗎?我進去……」
呼延烈制止道:「停。我答應了他,不會幹擾他,他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可是……大人!他像一頭綿羊樣,不被盜賊牽著鼻子走才怪?」
「你有辦法?」呼延烈不等他回話,接著說,「尉遲碑和鮮於宏毅都斷腳斷手了,沒有交代。你有什麼辦法呢?我不妨讓高陽舍試試。」
幾位捕快瞬間泄氣了。
「我可不相信什麼氣運之子,高陽舍兩次遇到盜賊,那可不是運氣好說得過去的現象。既然我喊他來,我們又耗不開兩位蟊賊的嘴,我希望高陽舍找到突破口。
他有實力。還別說,他說的那些話能動之以情,我們……」
屋外是呼延烈制止捕快不可魯莽,屋內是高陽舍諄諄而言。
「……你想那個女人了吧?」高陽舍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肯定想了。這麼冷的天,抱著一個香香的女人,和你暖床,是一處多麼美好的生活。你說是吧?
我給你講一件小事。兩年前,有一次我跟隨主人去收租,在山中遇到一群狼,我、主人、同僚被衝散,我受了傷,躲在一處黑漆漆的山洞。
那真的是面臨死亡,稍微的風吹草動,兇橫的狼就會發現我躲在山洞中,竄進來,一口咬死我。
你猜我怎麼做的?我嘴巴含住一塊石頭,身子不敢動。一刻鐘還好,兩刻鐘就難受了,越往後,身體的酸痛加劇,甚至如萬千螞蟻啃噬身體的死亡氣息。
我告訴自己,必須活下去,自己死了,妹妹怎麼辦?我還有一個妹妹要照顧,不能死,不能死,要活下去。」
高陽舍將「不能死,活下去」說得非常重。
尉遲碑和鮮於宏毅動羊毛,應該有了「偷了羊毛,被衙門抓到,必死無疑。真有這麼一天,我絕不提到一句話」的信念。
「不能死?」尉遲碑枯黃的眼角掛上幾滴眼淚。
啪—啪—啪……高陽舍輕拍幾下他的肩膀,輕聲細語的說:「不能死,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和鮮於宏毅拿了十件羊毛。我們知道動了羊毛,被衙門的人抓住,非掉腦袋不可。」
「你都說了拿了,又不是偷,掉腦袋不至於吧。」
「你是小小的門客,不懂衙門的門道。」
「我是不懂衙門的門道,但是我懂我主人。你猜猜,我來之前,主人告訴了我什麼話?」
「找回羊毛。」
「不!他說你們有家室,萬一你們知道了另外十五件羊毛的消息,真的找回了,他會請求衙門的人放你們一條生路。」高陽舍取出一張紙,「白紙黑字。」
「我……」尉遲碑閉上眼睛,整個人癱瘓在椅子上,「不,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近段時間,平州縣發生了一系列的盜竊案,專門偷人錢,就如你和鮮於宏毅在鋪子里下手。就在昨天,偷錢的人被衙門的人抓走了。你想知道衙門的處理結果嗎?」
尉遲碑上半身傾斜,非常期盼的問:「什麼結果?」
「有一位小弟將他們所作所為交代了,為此衙門追回了很多錢。小嘍啰立功,衙門放過了他,另外是衙門獎勵他一筆小錢。」
「真的?」尉遲碑雙眼猛地發亮,隨即熄滅,他想不到除了魚龍幫,還有什麼團伙近期在平州縣作案,「你騙.人。你告訴我,他們團伙叫什麼?」
來了。高陽舍心裡暗道。自己都沒有提到團伙,他亮出一句「團伙叫什麼」。
他這句話出來,事情八九不離十了。尉遲碑和鮮於宏毅真的是團伙成員,另外十五件羊毛就在他們團伙中。
高陽舍繼續說:「他們是四個人聯合作案,本地勢力。趁著羊毛案帶來的混亂,他們趁機摸魚。盜竊的金額不小,結果衙門放過了交代事情的那位。網開了一面。
你想想,羊毛對於平州縣太重要了,若你配合衙門的人,找回另外十五件羊毛,是將功贖罪。不說衙門獎賞你錢財,但是保住你的命,這點他們做得到。」
「我……」
「尉遲碑!你知道衙門的人為何留著你們的命嗎?那是他們知道你們會配合他們找到羊毛,他們的官帽就不會丟,不被上面的官府問責。保住了他們的官位,等於是保住你們的命。」
「我……我說的話,我的那個女人會死。」
「給你透個底。」高陽舍壓低聲音,「在你們被抓的那天,衙門的人、公主的人、城防軍已經封了平州縣。通往外面的大道、李仙江設置卡點,天空中也有翼鳥一刻不停的巡查。
如此嚴密的部署下,你們的同伴出得去嗎?說給你聽這個是,即便你們不配合都不打緊,只不過得花點時間,往後退幾日找出羊毛。
衙門的人肯定找到丟失的羊毛。趁著他們找到之前,你們交代了,就是給你們的命上了一道保險。你保住了命,可以安心回去抱你的女人,暖床。」
「你說的是真?」尉遲碑抬起決然的面孔。
「第一是我主人會替你求情。第二是衙門的人透漏了這個意願。你想活命,最好交代就是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店了。」
高陽舍不再多言,靜靜的等著尉遲碑最後的決定。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留給尉遲碑一點時間考慮。
「我去上個廁所,你想想。」
高陽舍輕輕地關上門,向著眾人點點頭。
呼延烈無聲的抬起手,向他豎起大拇指。
今日高陽舍的審問,於呼延烈而言,有點震撼。別的不提,單不動用刑具,呼延烈就佩服了。
高陽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顆懸挂的心安穩了。審問鮮於宏毅時,除了刑拘,他用上各種套路,仍舊耗不開他的嘴。
在鮮於宏毅那兒遇到壓力,他本想尉遲碑這兒也不會有進展。
他都做好了多幾次審問。
在尉遲碑這兒,高陽舍一句「你有想念的女人」這一猜測,一擊而中。
「呼……大人!等一下,你跟我進去,親口保證留他的命。」
「呵呵……高陽舍!你不錯。」呼延烈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該我們上場了。」
接下去的情形,就簡單了。
高陽舍負責問,一位捕快負責記錄,呼延烈時不時插上幾句,給尉遲碑吃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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