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秘密
幾人對視一眼,默契快速回身往裡走去。
被改成廟宇外殿的前廳高闊無比,殿外清淺的月光只能淺淺流入一抹月光,無法清楚照耀深處。
不得已,周怡喚出火靈,將殿內照亮。
殿內景象與他們在外見著預想地一樣,完好無損,好似那隻大妖並不是從此處爬出的一樣。
一尊四足大鼎擺在正當中,內里有三根燃燒殆盡只余末尾的大檀香,其下有無數小支的香木。
大鼎后是幾尊泥塑的人像,隱在暗處的臉部幾乎與主梁齊平,約莫有三丈多高,幾人遙遙站在外殿,皆需仰望才能淺淺見得全貌。
駐足觀察少頃,周怡率先邁開步子,帶著三人往人像後走去。
一一查看一番,卻沒有找到一處,像在嘉陽谷處看到的紋路一樣的封印。
難不成封印不在此處?
不可能!若是不再此處,不可能此處能在此劫后完好無損。
只能是那隻大妖為了避過封印之力強盛的地方,才會有意避開此處,讓此處得以在此劫之後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
推定這個結論出現,周怡重整旗鼓,再度仔細觀察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次終於被她找到了一處有可能是封印紋路的地方。
在環繞大殿半圈的人像相連處下方,有一隱在暗處,火焰未有停在上方仔細觀看,便無法得見的一指長溝壑。
在她蹲下身子以火靈照耀時,能淺淺見著溝壑底部,有深深的暗紅色浮現。
不出意外,這便是公羊世家雕刻的伏妖大陣。
那深暗紅色的存在,證明了幾百年前,他們加固封印的辦法,與半年前隕滅的端木世界如出一轍。
雖不知那時的公羊世家,是像後世的端木世家一般,培養聖者長大了,還是另有他法,取得聖者血液。
這血液是現世的聖者,還是另有其人。
這些疑問暫且都不再她此時該思考的範圍內,將此想法掩下,她便起身同不明就裡的三人說。
「我們合力將這些人像推到一旁。」
之所以要幾人合力,而不幹脆使用靈力將這些人像摧毀。
原因便像她此前親自動手搬動磚瓦一樣,對死者保留一絲尊重,為活著的人,保留一絲希冀。
三人雖不明白她搬開人像是要幹嘛,卻也明白她選擇親手搬開人像的舉動是為何。
點了點頭,便擼起袖子,走到她身邊將手搭在了儘是泥灰的巨大人像底座上。
便要動作之時,周怡轉眼見著了身後,臉色依舊病白的暮烏。
她愣了一下,收回手捏著他衣袖,將他拉到了一旁。
「你就別添亂了。」
語氣儘是拿他沒辦法的無奈,轉身回到原地,看向準備好了的兩人。
「準備!一!二!三——」
話音方落,三人馭使靈力加持到與人像相連的手臂上,垂首使力。
巨大的人像被三人緩緩推動,石礫摻雜泥灰構築的底座,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刮出粗噶的聲音。
掩藏在其下地伏妖大陣紋路,也漸漸顯現出一角來。
將人像推到空地上的三人見此,毫無停頓,轉向其他幾座人像再度開始重複此前的動作。
直到幾人快要將全部人像推理原先的地方之時,周怡在一處晃眼間,才發現了人像之後,有雕刻得歪歪斜斜的字跡。
身旁的晉楚兄妹沒有察覺到這點,她也不知為何,莫名地未有將此事說出。
而是不動聲色的定睛去看,手上動作全然停下之時,她以借來回走動的間隙,看清了所有人像后雕刻的文字。
是這人像的名字,與生辰死祭。
並且在一尊並不怎麼起眼的人像上,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也是這個名字,打消了她定神過後想告訴他們的想法。
就讓這個秘密,伴隨著這些化作泥土的人像一起,塵封在此處吧。
若無必要,她並不打算掀開他隱藏的面紗。
這般想著,周怡回身走到伏妖大陣紋路的起點,也是承接血液源頭的地方。
這個源頭,是一個構築成彎月形狀的凹坑。
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凹坑底部深厚的血垢,這是多次澆灌才能留下的痕迹。
周怡不由得伸出一指,在這凹坑底部觸摸。
指尖摩挲,發現觸感像細沙,並不像幾百年前留下的痕迹。
更像是近兩年有人來過此地,用自身血液澆灌過此地一樣,痕迹還算是新鮮。
這或許便是此地封印之力強盛,能讓尋機脫逃的大妖,再度被封印之力拉回地底的原因吧。
周怡在此處站定許久,便打算不告知幾人完成加固封印,被早有疑惑的幾人叫住。
「現在你該告訴我們,將人像搬開的原因了吧?這些奇奇怪怪的紋路是什麼陣法,還有,你到底為什麼能不受妖氣侵擾?」
晉楚漪難得神情肅然地看著她問道。
周怡也知曉無法再完全隱瞞,但她還是不打算告知他們實情。
想了想,她將此前自己還未明白一切時的誤解推想告訴了他們。
「你是說,你不受妖氣侵擾的原因,是你有可能是四大聖者之一?這紋路便是封印大妖的伏妖大陣?」
周怡點了點頭,眼眸半闔,在昏黃的火靈映照下,無人能看清她眼底神情。
晉楚漪似是信了,呢喃說完便不再開口,而是吃驚地看著她。
暮烏對周怡身份的變換沒有什麼想法,反倒是一向不願開口的晉楚漪,在此時開了口,表達了他的不信任。
「你說過,四方聖者最大可能是出自四大家,你並不是四大家後裔,如何會覺著自己是聖者?這不合理。」
周怡拋出了這個想法,自然便想到了有人會有這個疑問,早早就準備好了說法。
「確是如此無誤,但你們可記著,我並不是周氏子孫,我的母親身份你們可知曉?」
她母親的身份是一個秘密,世上除她與晉楚安知曉外,其他知曉事實的人早已入了土。
她這樣說,便是要他們誤以為,她母親是四大家後裔。
果然,方被晉楚瀚話語勾起了疑問盯著她的晉楚漪,聞言順著她的引導想岔了道。
「你的意思是,你母親是四大家後裔?」
周怡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晉楚瀚也找不出證據再與她辯駁,只得無言望著她,繼續表露自己的不信任。
周怡卻沒有再理會他,轉眼看向那形似彎月的凹槽。
「便以我血試上一試,便能知曉我說的話真假如何了。」
說著,在三人不解之時,拇指撥開劍鞘,將方結痂不久的手腕,湊到鋒利的劍鋒之上。
用力碾上,頓時皮開肉綻血液湧出!
「呼!」
晉楚漪驚呼出聲。
她依舊沒有理會,自顧蹲下身子,將手腕懸在凹槽之上,血液沿著手臂流淌到凹槽之中。
血液漸漸盈滿彎月形的凹槽,滿溢出去,在灰暗的溝壑紋路中延展開來。
頓時!灰暗無光的溝壑,在血液流淌過後,開始顯出隱隱的亮光。
初時有些忽明忽暗,直到血液佔滿不深的溝壑紋路后,光亮穩定下來,直把被黑暗籠罩的血液,襯托得宛如玉液清河。
在這變化中,周怡耳邊漸漸響起了,與在嘉陽谷聽聞無異的聲響。
「呼——呼——」
規律而綿長的呼吸。
「砰——砰——」
震顫耳膜的有力心跳。
在三人驚恐盯著她淌血的手腕時,周怡知曉,這聲響與此前一樣,依舊只有她能聽到。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因此相信她是聖者。
畢竟,他們皆知,只有聖者的血液能封印住四大妖。
而並不知曉,其實天命者的血液,更是天生地與大妖相剋。
便是如此,千年前晉楚淵才會與四大家族長,商討出血契這個替代他的方法。
以保他作古之後,新的天命者未有出世時,還有後備方法解決亂世。
他也沒有想到,這萬無一失的辦法。
在千年之後,天命者現世自身卻並未有完全覺醒,亂世卻依舊按時到來之時。
以另一個方面,四大聖者犧牲的情景下,保證了亂世依舊能解。
他初時設定這個方案是為最壞的結果而奠定的。
若是人族全線敗落,四大聖者犧牲便是無可避免地,只要能保證人族依存,世界依舊,那便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千年前的第一批四大聖者,也是知曉這個預想,並且心甘情願為此而犧牲。
只是他們包括晉楚淵在內,還是暗自祈禱著,不要出現這個最壞的結果。
千年之後的如今,他們誰也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四大妖在千年的封印之中,未有被封印之力削弱便罷了,甚至還增強了不少妖力。
他們的後代,卻在千年王朝更迭中,被時代的車輪碾碎,難以保全自身。
四大聖者更是不由族內知情人培養成長,不知如何覺醒血脈,使用血液中的血契之力。
而接任晉楚淵的天命者,不止沒有覺醒而快速增強自身,甚至還抗拒自身背負的使命。
這就導致了,他們無法預料到,晉楚淵卻在星象中淺淺得見的另一個最壞結果出現。
亂世按時到來,四大聖者散落各地,有些甚至自身都不知自己身份,無法聚集在一起發揮最大的力量。
殺、破、狼三星齊聚,與晉楚淵預言無關的另一個人間亂世出現。
天命者深陷兩個層面的亂世開端之中,人族、世界,皆危在旦夕。
便是晉楚淵在星象中得見這個景象,布下千年之局,加快接任他的天命者成長,也不敢保證她能完美解決這一同襲來的兩大亂世開端。
畢竟,他在星象中見到的結果,也不全然都是美好的。
若是如此,他也不必費心布下這般跨過千年的棋局了。
便是有預言留下,世界的走向依舊是未知的,她的一個念頭,一個決定,能會將這個世界的結局,導向一個未知而迥異的結果。
開始或許是明日,也或許是明年;
結束或許是末日,也或許是新生。
晉楚淵、周怡,包括保證這個世界存在的天道,都不能知曉最終的結果。
……
說回當下。
周怡倏然一手撕開裙擺布條,站起身來利落將布條在手腕上環繞幾圈,隨後單手摸出一個藥瓶,往嘴裡倒了兩顆丹藥之後,回手將手腕上的布條收了個尾回過身來看著三人。
一切動作皆在瞬息完成,那叫一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直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才開口:「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這才回過神來,疑問道:「好了?」
周怡轉眼示意他們看向那光亮不知何時消失的紋路處。
「哎?血怎麼這麼快就不見了?」
晉楚漪驚疑道。
周怡沒有回答她,反手用沒有傷口的手拉上她,快速往外奔去。
晉楚瀚與暮烏對視一眼,緊隨其後跟上。
快速來到殿外,便要飛身越過那皸裂的大地,離開此處之時。
消停不多時的狂風,再度大作起來。
風沙浮起迷人眼,被風颳起的石塊擊打著外牆、樹榦,一陣嘈雜地轟鳴,直穿耳膜。
面對著這突然的巨變,周怡面色毫無變化。
帶上晉楚漪便越過空中風眼,躍到了高牆之上。
倏然,她一手推開晉楚漪,單膝跪在牆上,一手觸碰牆面。
頓時!萬千藤蔓自地面生出,環繞著攀爬上空中,將飛沙走石定住,讓呼嘯的狂風無法再肆虐,不多時便停息下來。
見此,周怡才緩緩站起身來,對還定在原地的晉楚瀚與暮烏道:「趁現在過來!」
她有預感,這陣突現的妖風,絕不可能就此消散。
兩人未有開口回答她,點了點頭便飛身躍到她身後牆外。
也便是在此時,方停息的狂風再度驟起!
並且比此前更加劇烈,狂風堪比利刀,驟起一瞬,便把根部深扎進地底的藤蔓,切割成一寸寸的碎片,飛散在四周。
周怡見此轉身便要離去,卻見後方也升起了這陣狂風。
未有聽到三人言語,原是三人一時不察,在她觀察前方之時,便被狂風卷得騰飛在了深空之上。
雲層被狂風鼓搗得不住翻湧,地面上一個合抱得大樹也被狂風裹挾得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