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朝堂之上

第十五章 朝堂之上

棘城的戰事暫時告了一個段落,而石虎在匆忙逃回鄴城后便就生了一場大病。這連著幾年兵亂不休的中原地帶,也因石趙大傷元氣而有了短暫的安定。

南北之間,從去年秋天起便就交戰不休,到了現在總算有了片刻的止息,那些在戰火中掙扎的人們也因此有了一段短暫的喘息時間。

葉離一路南下,入眼的儘是戰亂過後的狼藉廢墟。明明眼下是初春,可她經過的好幾處地方卻都是哀鴻遍野。沿途的田地里基本上沒留下什麼莊稼,而路邊的野菜倒是長得茂盛極了。

接連趕了五天的路,葉離真感覺自己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沙子了。可這一路下來,連個像樣的客棧都沒有。眼看快要到代郡了,也不知在那裡能不能找到一個落腳點。

葉離策馬來到城門口,遠遠地就見著一大隊的饑民排著隊等著進城。看樣子,不到天黑她是進不去了。

如今正處於動蕩時期,接連不斷地戰爭帶來的流民問題異常嚴重。這種現象在北方尤甚,相對於此,南方在晉的統治下,雖然政局上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至少在南方,像這種因戰爭而選擇背井離鄉的向外大批量遷徙的隊伍卻是很少的。

而眼前這些人,怕是在北方呆不下去,所以才攜妻帶兒地往南遷吧。

這樣的場面,這些年來她實在看得太多。原本只想壯大自己的力量才無奈投身軍營的她,在不知不覺中竟生出了止戰的想法。

但這種想法在她心裡並沒有紮根,因為她自認為自己沒有那麼偉大。

歷史上從不乏有救世主。夏終商接,商亡周繼。春秋戰國動蕩不平,秦因商鞅變法成強,到了始皇帝統一六國。秦后經漢室四百餘年的一統,到了如今又是割據不斷。

其間亂到一定時期就必有一個能一統天下的人出現,那些人或出身卑微,或出身高貴。但是不論怎樣,葉離都清楚,這統一的事情跟她沒多大關係。她雖然有著可以一試的能力,但她從來就沒有要一試的心。

也許是因為她也有著身為女子才有的多愁善感,所以有時候看到這些她心裡總有一個不平點,但是轉念過後,她並不覺得這些人與她有什麼關係。曾經有個傢伙還因此說她有毛病,她對此也不置可否。

其實有些事不是說管就能管的。像這樣平定戰亂的責任,一接下之後,便要為此付出一生的努力去實現它。她不知自己的時限還有多少,就算她能長命,她也不會接下這比山還重的負擔。

葉離在原地等了兩個多時辰,終於是讓她等到了進城的機會。

雖然說代郡這個地方也不算貧窮,可眼下能找到一間像樣的客棧已是實屬不易了。

等葉離找到一家客棧,終於安定下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將行李放下,葉離便喚來樓下的小二要了些酒菜。

她對吃的其實不大考究,尤其還是在這個缺糧的特殊時期。所以她只要了兩個饅頭和一疊醬牛肉,外加一碗野菜湯而已。說實在的,要是在以往或許有人會覺得這飯寒酸,但是如今在這裡能吃到一個白面饅頭已經算是奢侈了。

而在這樣的特殊時期里,北方這一帶的物價飛漲。像她住的這種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客棧,一個晚上,都要花掉她十貫錢。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后,第二天,葉離又在街上溜達了一圈,將剩下幾天所需的物品備齊之後,她就出了城,繼續往南行。

等她終於抵達建康城后,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這一天,葉離剛到城門口,就見前方有一堆官差,個個手拿著一張畫像,對來往的行人進行盤查,就像是在找什麼人似的。結果走近一看,竟意外發現那上面畫的人居然是她......

等到她看見畫像上的人後,那些官差自然而然地也就發現了她。這她前腳剛想跑,後腳一群官差就圍了上來。

「帶走!」只聽為首的一聲令下,其餘的那些人就手拿繩子將她給綁了。

葉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右營的那個老匹夫在成帝那裡嚼的舌根子,所以朝廷才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逮她。

於是葉離連身上的行李都沒放下,就被這些人帶到晉皇宮的大殿上了。

殿內,左右兩側齊整地排列著文武百官。在他們中間,鋪成開了一條紅毯道。順著中間直接往上看,就見正中央擺著一把金龍椅,龍椅上正坐的便就是成帝司馬衍了。

在群臣興災樂禍與擔憂混交的目光下,葉離坦然地挺直脊梁骨,一步一步地向著大殿中央走去。

直到來到司馬衍面前,她這才跪下,「罪將葉離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衍見她身上的束縛,眉頭微皺,隨後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

只是前腳她剛站起來,後腳就有人來到她身邊跪下,一臉凄然地看著司馬衍,語氣悲慨道,「皇上,這葉離不從軍令,獨自留於燕境內一月之久,如今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臣恐其居心不良,還望皇上下令革去他身上的職務,將其收押!」說話人正是與葉離一向不對盤的右營將軍成肯。

葉離就在他邊上看著他這一出聲淚俱下的表演,鄙夷地扯了扯唇角。這老不死的,正事上從來不見他摻和,反倒是在這種構陷的把戲上做的比誰都要出色。她倒是想看看,這一次他打算怎麼樣扳倒她。

可沒等上頭那位開口,就有人先一步跪下為她說情了。

「皇上,切莫相信成將軍的一面之詞!葉將軍這些年來為晉所做的一切都歷歷在目,而左營向來與燕不共戴天。此番葉將軍能從那虎狼之地逃脫已實屬不易,還望陛下待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後在予以定奪。」說話人是桓溫,是原先她手下的副將,不過因為她擅離職守,現在左營的事務已悉數交由他來打理了。

司馬衍沉著臉看著底下,片刻之後,才道,「葉離,朕就給你一個為自己辯駁的機會,如果你不能為自己的所為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休怪朕不顧這君臣情分了。」

「末將有話要說。」她其實早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的,但是她並不想就此妥協。她還有事沒完成,自然不能先倒下。

「說。」司馬衍沉聲道。他倒是想看看,葉離這小子會說出什麼樣的理由使他信服。

得到允許后,葉離便不慌不忙道,「末將此行雖是衝動了些,可在末將離開時,葉離早已將營中的事務悉數安排妥善了。再者事發緊急,縱然末將事先沒向朝廷稟報,但是將在外,君命猶可不受。且末將此行收穫頗豐,想定能藉此將功抵過。」

「你倒是說說,這功從何而來?」對於葉離的反應,司馬衍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早前他就曾憑那三寸不爛之舌在陣前說退前來宣戰的三萬人馬,這些年來,朝中被他駁到內傷的大臣也不在少數。他倒是相信他能找到說辭來說服他。何況,他雖對他此行有所疑惑,但還不至於認為他變心叛國。

「想必皇上也已知道,北方經燕趙一戰,趙如今的實力已大不如前。如今中原之地,也因此得到了短暫的休兵。且石虎如今尚在病中,如果這個時候對趙發起進攻,收復洛陽一帶也是指日可待......」

「這還用你說?但凡有點頭腦的人也知道如今的局勢是如何吧?」葉離話還沒說完,成肯就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葉離悠悠地回了一句,道,「成將軍莫急。如今大體局勢雖已明朗,但是我朝若想北伐,借著眼下的時局,雖看著容易進行,卻仍不易做到。據我所知,慕容皝先前攻打段氏,雖已到了受降的地步,可段氏后又與石虎結盟,如今正好恢復自由之身。且末將經此行也探明了一件事,現北方各大國之間的派系其實都已明確,可如今只有段氏和一些抱團取暖的小國政權仍未站隊......」

「就算如此,那段氏不過是一方小國,連兵馬都不如晉朝一個普通郡縣的人多,且又處漠北那樣一個荒蕪之地,就算它處於中立,對局面又有什麼影響?」成肯再次打斷道。

葉離對他此番行徑都想翻白眼了,就不能讓她把話說完嗎?

「成將軍可知『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段氏雖然是小國,但是地處燕國後門,一旦燕門前失守,段氏就能以絕對的優勢趁虛而入,所以慕容皝原先才會不顧與趙之約而去攻打段氏。

且段氏周圍還存著許多與它一般的彈丸之國,如若聚沙成塔,以這些小國的力量,絕對能與像燕這樣的大國進行對抗。現我朝固守南方一隅,在北進過程中若無前方照應,以我們這勢單之力,若想單槍匹馬前進,只會困難重重。而那些小國中,不乏漢族政權,如今正是五胡為亂的特殊時期,如果能夠結合各部漢族勢力為我們所用,到時南北裡應外合,再借如今燕趙均元氣大傷的時候一舉北進,收復失地只是時間問題。」葉離一番話下來,逼得成肯一時無言以對。

座上的司馬衍,在聽完她這一番詳盡分析后,一時間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他才出聲問道,「話雖如此,但你如何確保這些小國會為我們所用?」

葉離所說的不無道理,但是現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晉已無北進之心,那些人又怎肯繼續為晉賣命?其實司馬衍自己也清楚,自打先輩南遷后,無形中就讓北方多數漢族人士寒了心。

「這便是末將欲向皇上請功抵過之所在了。」葉離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如今北方諸多小政權中皆以段氏馬首是瞻。雖說尚未與段氏有結盟之誼,但段氏就像他們的指向標,一旦段氏有了明顯偏向,那些小國也將一一歸附。

據末將所知,先前段氏與石趙合作圍燕的代價是讓段氏王孫入趙為質。那小王孫可是段氏首領的心頭肉,如若此番能將小王孫解救出來,那段氏首領必將沖著這份情誼與我們合作。所以末將願請令到鄴城解救小王孫,以換得與段氏合作的機會!」

見葉離有轉機,成肯便就著急了,於是又往地上一磕,道,「皇上,就算如此,可葉離違反軍令的事還擺在前頭,如若不對他此番任性妄為的做法予以懲戒,唯恐難以服眾。若開出了此等先例,恐怕會惹得軍心不穩啊皇上。」

聞言,葉離斜睨了他一眼。這個老匹夫,等今日之事翻篇之後,她定要他好看!

成肯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此番葉離的行為確實是膽大妄為了一點。雖然眼下還有用的著他的地方,但就因此不對他施以懲戒的話,明面上確實也說不過去。

思及此處,司馬衍沉聲道,「葉將軍此番帶回來的情報確實值得獎賞,但因你違反軍令在先,現朕罰你回去自領軍棍五十,品階降三級。但念你請旨有功,朕暫時就不降你的職了。如此,你可服氣?」

「末將謝吾皇減刑之恩!」葉離屈膝跪下,微微頷首道。

見此事就此拍板落定,司馬衍再次掃視了一眼群臣,「眾卿可有還事要奏?」

「啟稟陛下,下個月末便是葉老太爺的壽辰了,您看......」司儀部的大臣高遠上前啟道。

聞言,司馬衍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葉離,又道,「葉將軍可有餘力代朕前去拜訪葉老太爺?」

「末將......榮幸之至。」葉離有些汗顏道。這皇帝絕對是故意的,朝中這麼多人都可以派去,為什麼就單單選她?

不過說起來,離開葉家好像也有五年之久了。

雖然回到葉家對她來說是個挑戰,可她清楚,座上那人既然這麼說了,就由不得她說一個不字了。

「如此......今日的朝議就到這兒吧,退朝!」司馬衍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隨後在司禮太監的伴隨下離開了大殿。

那成肯見此番並不能在葉離這裡討到什麼好處,於是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在眾人離去之後,桓溫這才給葉離鬆了綁。

「將軍,是否先回去稍作休整?」桓溫看她臉色不是很好,想著是因為這連日的奔波,沒能夠好好休息,便想著要不要讓她先回去休息一趟,反正皇上也沒說要即刻行刑的。

「不必。」葉離擺了擺手。反正遲早都是要打的,早點打完,好讓她早點把傷養好。

桓溫也知道葉離這人做事向來遇事絕不拖延,見他這般他也不再多說什麼。

......

從宮裡出來之後,桓溫就帶著葉離去了軍營。不多做停息,葉離便自覺地隨著行刑官來到了刑訊室里。

照以往來說,這五十軍棍對於葉離來說不算什麼。可現今她身上舊傷未好,這五十軍棍下來,險些讓她丟了半條命。

於是乎,她就這麼倒在了受刑台上。

桓溫見此狀況,只是訝異。他倒是沒想到,葉離居然會暈倒。但他並不多做遲疑,而是急忙讓人下去請軍醫來。而他則讓人把她帶回了她原先住的營帳里。

很快的,就見手下人帶著一年輕醫官進來。

那醫官著一身月白色衣袍,裁剪得體的衣袍襯得他欣長挺拔的身姿猶顯得玉樹臨風。薄唇微啟,唇角總是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雙狹長的狐狸眸中更是帶著幾分邪肆與不羈。

這人周身的氣質倒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慵懶感,若不是早就知他的身份,也很難將他與醫者的身份聯繫在一起。

「孟暘,你來了。」桓溫見人來了,打了聲招呼。

孟暘微頷首表示回應。他拿著醫藥箱來到葉離跟前,看了一眼她那副慘白如紙的臉色,心裡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慌亂。

來時的路上,士兵已將大體情況跟他說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這傢伙到底是去做了什麼,才把自己搞得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照以往,這五十軍棍對她來說可是小菜一碟,如今在受了那五十軍棍后,卻成了眼前這一副恍若危在旦夕的樣子。

真是,一沒在她身邊看著,就把自己搞成這一副鬼樣子了。

他拿了一條凳子坐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經他把完脈后,那一對墨染般的長眉瞬時就打成了一個死結。

該死的,這傢伙這個月來都去幹什麼了?!

見有人在旁邊,他也不好施展。於是只得讓桓溫帶人下去。

等帳內的閑雜人等都出去之後,他這才掀開了她腰間處的衣物。不想,入眼的卻是一道道交叉相錯的鞭痕血痂。

看著尚處於昏迷狀態的葉離,孟暘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對著她自語道,「說是去報仇的,結果卻弄成這一副鬼樣子,醒來后要是不給爺一個交代,非把你皮給扒了不可!」

語畢,他無奈地嘆了一聲,便就動手給她處理起了傷口來。

等將她身上能夠處理的傷都處理完了之後,孟暘便回去熬了一副葯,喂她喝下后,便就守著她直到了深夜。

約莫在丑時時分,葉離才被身上的傷疼醒。

而這時,孟暘已在她旁邊就著椅子,單手撐著頭正淺眠著。

察覺到身邊有人,葉離下意識地就睜眼警惕地看了過去,但見是孟暘后,就放了下心來。

孟暘本來也就打算眯一會兒,等葉離醒來不久,他也就緩緩地睜眼了。

見葉離醒了,他先是頓了片刻,接著正坐起身子,然後也不說話,就這麼目光不善的直勾勾地看著她。

葉離見他這樣,有點小心虛地別開了臉,重新趴回枕頭上,嘟囔道,「別這麼看著我,再看我臉上也不會開出花來。」

見她這樣一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孟暘就來氣,「我說葉小離啊,你這是皮癢欠收拾呢是吧?說好的給爺毫髮無傷地滾回來,也這一沒看住,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鬼樣子?告訴你,以後再敢離開爺身邊一步,腿都給你打折了信不信?」

孟暘一番話說出來確實像是在罵人,不過葉離也聽出了他話里的擔憂。她心裡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卻並不打算跟他服軟。這傢伙就是那種給他一分顏色就能開染坊的那種,要是向他低頭,沒準兒等會兒就開始上房揭瓦了。而唯一能對付他的辦法么,那就是打死不向他認錯!等他脾氣下來了,再跟他好好地道個歉,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

於是葉離就避重擇輕道,「那我以後上陣打戰還不得把你這個拖油瓶帶上啊?別累我啊跟你說。」

孟暘聽她這帶著嫌棄的語氣,小脾氣頓時又高漲了幾分,「我說你這小沒良心的,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不管怎樣,以後要還是有這樣的事,要麼就帶著爺,要麼就絕交!」

「帶著你能頂個什麼用?絕交就絕交,大不了我再三顧茅廬把你請出來就是了。」其實這傢伙也就嘴巴討人厭一點,脾氣臭一點,其他方面勉強還說得過去吧。不過她向來都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事,尤其是在報仇這件事上。

孟暘對她來說是她的患難兄弟,況且他身後還有沈孤鶴一干人等,所以她是絕對不能讓他涉險的,否則他身後的那些人還不得拿刀剁了她啊。

孟暘看她這一副就是料定了他不會拿她怎樣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葉小離,你就料定了爺不會對你怎麼樣是么?」

葉離悠悠道:「說的好像你真會對我怎麼樣似的。」每當這時候,就離孟暘敗陣不遠了。

果然......葉離在心裡倒數五下之後,就聽孟暘長嘆道,「女大不由爹啊......」

聞言,葉離嘴角猛地抽搐著,惡狠狠道,「姓孟的!你要是再敢亂嚎,信不信我會把你打到連蘇木都認不出來啊?」

「不信,就你現在這樣,爺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撂下了。」孟暘不屑道。

「那請問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一個大男人深更半夜的呆在我這裡好意思?」葉離咬牙。

「沒事,爺不介意。」孟暘無所謂地攤手道。

「我介意,你給我出去!」葉離繼續咬牙

「你介意又不關我的事,怎麼樣,你咬我啊......」孟暘挑釁道。

結果只聽見一聲哀嚎:「葉小離!你屬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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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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