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生緣起
石暝的病情雖暫時穩定下來了,但祁陽殿這頭還是離不了人。而平素來這裡的宮女太監又少,所以葉離也找不到人來替她的班。所以她又什麼都沒幹的,在這祁陽殿里又待了整整一天。
等到外邊天黑了,見石暝好像也沒啥事兒了,她便問道:「王爺可還有事?若沒事,奴才這就先下去了。」
聞聲,石暝眼皮子微微動了下,不過還是沒有睜開。只聽他回了一聲:「下去吧。」
得到他的准許,葉離便忙不迭地想離開。誰知,那石暝像是背後長了雙眼睛般,就算背對著她,他還是能察覺到她的動作。
「先別急著開心。夜裡注意點兒。」語畢,他就沒了後文。
聞言,葉離腳下一個趔趄。
這傢伙,是不是有讀心術啊?
不過他這話雖然聽著像是沒由頭的,但他這,能不能算是在關心她?
可葉離隨後想想也覺得不可能,人家沒準兒是在警告她呢。
算了,不多想了,她還是先去找季淵吧。
於是乎,她出了祁陽殿,便就直奔齊雲殿而去。
等她到了齊雲殿門口,就見殿門是開著。而季淵此時就背對著她,坐在正對殿門的矮几上,一手捧著書,一邊還品著石虎讓人送過來的新茶。
聽見身後的動靜,季淵也沒回頭。這麼晚了,會上他這兒的,除了常德,便只有葉離了。而常德早前就找過他了,所以這會兒也不會上這兒來。
只聽他幽幽地開了口:「將軍這是上哪兒去了,這個點兒才回來?」
其實他也知道她這一天都幹嘛去了。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憋悶。明明他也可以給她提供營救段王孫的機會的,可她卻還要去借那石暝的手!
她難道不知,石暝那傢伙有多麼危險嗎?要是到時候不小心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怎麼辦?
葉離聽他這語氣……難道這傢伙生氣了?
「你不是知道嗎?還明知故問。」雖說人家這是在擔心她,她這麼回答確實有些欠妥。可她也不覺得自己該要向他交代什麼。而且,就以他的能力,他也該想到她幹什麼去了。既然如此,她何必再做多解釋呢?
聽她這淡漠的語氣,季淵便有些坐不住了。於是便從矮几上起來,來到她面前,「你可知與那石暝為伍,無疑是與虎謀皮?既然你答應了與我合作,為什麼還要去招惹他呢?」
看著她帶著一副疏離的面孔,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心下一急,就沒忍住講話說的重了些。
雖然他也知道,這就是現在的小七,就是現在這個心底除了利益便再無其他的葉離。他也知道,現在的他在她面前充其量只能算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而他也不應該要求她在這短時間內改變。可是,看著現在這樣,他心裡卻是難受得慌。
可話一出口,他就反悔了。因為他看見了她眼裡的那抹嘲諷。
「那閣下也該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吧?任誰都知道,我葉離向來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且不說閣下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接近我的,光是石暝的身份,就比閣下來的方便。試問,我又怎會輕易舍了他?」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干涉她,原先是因為看中季淵身上的那張地圖,她才答應了與他的合作。若他不識趣,偏要來干涉她的決定,那他們便只好分道揚鑣了。
「若閣下看不慣我這般腳踏兩隻船的做法,那你我之間的合作就到此為止。」說著,葉離有些不悅地轉身,便想離開這裡。
見此,季淵頓時就急了。於是忙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轉而一臉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說得過分了。」
葉離皺了皺眉,將衣袖從他手裡抽回,冷冷道:「閣下無需抱歉,是葉離高攀不起。告辭。」
其實她本可以不用講話說到這份兒上的,但是她就是犯倔,而這臭脾氣總也改不了。像孟暘,經常都會被她這驢脾氣到吐血。
葉離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有時候脾氣一上來,她就收不住了。
不過眼下要是能藉此和季淵斷了關係也好,她可不想再多一個與她牽扯不清的人了。
語畢,葉離便要往外走。可腳還沒邁開,她整個人就被季淵從背後給抱住了。
「我還在這兒呢,你想走去哪兒?」季淵將她攬進懷裡,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對著她的耳朵說著,語氣有些委屈。
葉離當下的反應便是呆若木雞,而耳根子處也頓時紅了起來。
這傢伙能不能要點臉?怎麼事先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像抱女人似地,將她給這麼摟住了?
就算她從小便就以男裝示人,可長到這麼大,她還是頭一回被異性這麼抱著,所以縱然她的臉皮已練得跟鍋底似的,但這時候也燒紅了起來。
於是在她及時晃過神后,她便忙掙脫了他的禁錮。
「季淵!你說話就說話,沒事動手動腳的做什麼?」葉離雙頰微醺,轉過身來,目光不善地瞪著眼前這個原先一臉趾高氣昂,而現在卻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的,正用著一雙無辜的褐眸瞅著她的季淵。
這傢伙,變臉的速度居然比她的還快!
「要我不動手動腳也行,除非你答應我不離開。」見她那一副冷漠的面孔不見了,轉而變成了眼前這般含羞帶怯的模樣,季淵很是滿意的勾起了唇角。
「你要再敢動我一下,小心我把你的手給打折了你信不?」葉離惡狠狠道,絲毫沒察覺出她這威脅的話聽起來有多麼幼稚。
「噗嗤……」看著葉離這般緊張的樣子,季淵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倒是不知道,原來他家的小七,生氣起來會這麼的有趣。她這樣,可是像極了小時候他們領養的那隻小奶貓炸毛時的樣子。
「你笑什麼?」葉離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她剛才的反應,瞬間覺得臉都丟到了太姥姥家。
她剛才肯定是魔障了,對,一定是!
「我是在笑,我媳婦兒怎麼能這麼可愛呢。」聞言,季淵不僅掩唇輕咳了聲,以此來掩飾他的笑意。
葉離聞言,止不住地翻了個白眼,「我什麼時候成你媳婦兒了?!」
這廝,給他點顏色就開起了染坊是嗎?還有,他這什麼腦子,居然喊她這一「大老爺們兒」為「媳婦兒」?
「你看,咱倆覺也睡了,抱也抱了,我的名兒你也喊了。如此這般,你還不承認你是我媳婦兒?」季淵湊上前,濃眉一挑,笑意邪肆道。
「……!」這傢伙的想法還真是清奇!還有他這一套莫名其妙的邏輯是打哪兒來的?
看他這樣,這樣的招,該不會早就在別的男人身上用爛了吧?所以他才會如此熟練地,且面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般「驚悚」的話語來。
「無聊。」葉離賞了他一個極大的白眼,語氣雖然不善,但先前那決意離開的心思,經他這麼一鬧,頓時也消了一半。
「過來給你看個東西,就當是我的賠罪了。」說著,季淵便拉著她來到矮几旁坐下,然後從袖間拿出一個捲軸,在葉離面前緩緩鋪開。
葉離沒說話,卻也沒有要制止他的意思。她倒想看看,這捲軸里有什麼。要是裡邊兒藏著對她有用的訊息,她倒是不介意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這是?」隨著季淵的動作,捲軸上的內容便慢慢地在她眼前展現了出來。
這是一幅地圖,看著上邊標記的名稱,想來是趙宮的地形圖無誤了。
「如你所見,這是趙宮的地形圖,」說著,季淵伸手在上邊兒指出了一條紅色的路線,「這是我經過再三考量設計好的一條營救線路,」他的長指,順著那條路線走著,一直到達那條路線的末端,指著末端的那一個圓點,道:「這裡是沐風殿,同時也是石虎的寢殿。而段王孫,便就在這座宮殿暗藏的地宮下面。」
說完這些,他便將手收回,神情微肅道:「據我所掌握的情報,石虎將會在三日後對段王孫進行處決。所以說,要想成事,便只能趕在石虎動手之前。而時間緊迫,眼下能把握的最好時機就在後天的朝宴。如果失手,恐怕就再沒機會了。」
「可是……」看著上邊標著的路線,在聽完他的分析后,葉離倒不是很贊同這條路線的設置,「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她指著上邊被連成的三座宮殿,「朝宴的時間怕是不會寬裕,而你選的這三處宮殿卻明顯不在一條連續線上。且設宴所在的銅雀殿,本就和沐風殿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照著你的這條路線走,光是到沐風殿就要花掉不少時間。且段王孫還被關押在地宮裡,而地宮的情況我們也不了解。若時間的彈性不足,我們反而會陷於被動。」
「但只有這條線路上的守備力度最小,眼下我們的人手不夠,只能找最薄弱的環節進行挨個突破。」這條線路也延續了他作戰的一向風格,雖知有捷徑,但那捷徑的風險太大,所以他才不列入他的考慮範圍之中。
「若萬一到時石虎生變,突然在這些看似薄弱的環節上加強了防守力度呢?」葉離聽著他的顧慮,雖然有道理,但是他這想法太保守了。而這樣太過保守的想法,反而容易受外在條件的制約。
在作戰上,她一向講究速戰速決。能一下解決的,她就絕不會拖著。所以她反而願意冒險。
因為不管是作戰還是此番的營救計劃,在過程中,都極其容易生變。將一條路走到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也最容易讓自己陷入死局。
「你看這裡,」葉離伸手在上邊兒重新又劃出了一條路線,「而這條是最近的,風險最大,可以不先作考慮,那就放著。」
說著,她繼續再劃出了一條線,將原先上邊比較保守的和那條風險最大的線路進行了折中處理,「這一條,距離不算長,但風險也許會比你所定的那條線路要大一點。但這條的靈活性也是最大。若是你手底有人,到時候就安排在這邊,到時再另行安排,」她指著那條紅色線的中路段,「如果沒有,你我到時就借著這些地方的死角進入沐風殿,這樣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聞言,季淵沉思了一會兒,頓時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那就這樣定了!」
但隨即,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手底下倒是還有三十人,那到時怎麼安排?」
「戰鬥力如何?」葉離問。
「可以一敵百。」此次出來,他便將一支季家暗衛帶了出來。而這些暗衛本來就是用在兵刃上的,所以之前在林子中的那場搏殺,他也就沒動用他們。
「那就先讓他們在暗處埋伏著,你我先行動,到時候如果免不了衝突,便讓他們在前邊擋著就成。」如果單獨行動,憑他們倆的能力,應該是有把握躲過那些駐防的士兵。只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早先有點防範準備也是好的。
「也好,」季淵想著倒也沒覺著有什麼問題,便就同意了她的安排。
這邊的是倒是可以暫時放下了,可還有一件事他想著還是覺得介意啊。
「那石暝那邊呢?」想著她之前的反應,他現在在問的時候就顯得小心了許多。
葉離也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人,現在既已打算好要和季淵合作了,自然是該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我現在還是一個太監的身份。此前既然已經在石暝面前露過臉了,如果這時候忽然在他眼皮底子玩消失的話,怕到時會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會想辦法讓他後天帶我出去。到時,我在找機會離開就是。」
「一言為定?」聽著這話,季淵心裡明顯就覺得舒服多了。
「一言為定!」看著他因她的話而露出的那一臉驚喜的表情,葉離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