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別做風箏了做鳥吧
厲謹行那邊似乎是有急事,急匆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何添放下手機,對上兩個孩子的目光。
思延問道:「何叔叔,爸爸怎麼說?」
「他同意了。」何添看向思續,「思續,你也想回北城那邊住嗎?」
思續沒有吱聲,這孩子,也聰明,但沒什麼主見,好像什麼事都要依賴他哥哥。
思延看了眼思續,對厲謹行說道:「弟弟和我一起,我去哪兒,他就去哪。」
思續應和地點點頭。
何添暗自嘆了口氣:「今晚就要回去嗎?」
思延:「我想回北城睡覺,在這裡……我真的睡不好。」
看來是真的有陰影了,思延以前那張嬰兒肥圓鼓鼓的小臉,這才過來幾天,就瘦了一圈,覺睡不好,連飯也吃不下。
「行,那你們去見你媽媽吧,她在二樓,原來的房間里,我帶你們上去。」
「何叔叔,你等等……我們還有東西沒拿。」
何添沒有多問,只讓他們去拿,兩個孩子跑回房間,沒多久就回來了,手裡抱著一隻玩具熊。
「走吧,何叔叔。」
何添走在前面,兩個孩子跟在後面,他們沒有乘電梯,而是走樓梯上去,
二樓過道特別的安靜,能清晰聽到呼吸聲,牆上掛著的是顧晚秋曾經的畫作,每一張都很漂亮,壁燈照在他們三人的身上,思延低著頭,臉上形成一片忽明忽滅的剪影。
到了房間門口,兩個孩子同時停下腳步,何添把門打開,「我就不進去了,你們進去吧。」
思續在後面輕輕拽了一下思延的衣角臉上怯意,他有些不敢進去,明明心裡是想去看媽媽的,可到了門口卻不敢了。
「爸爸說了可以進去……弟弟,這次見了媽媽后,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是最後一面……」
思續聽到這一句,眼眶頓時紅了,手裡緊緊抱住那隻毛絨熊。
「走吧。」思延回握住他的手,進了房間。
房門沒有關,何添沒進去,他靠在外面的牆上,微微側著頭瞟了眼裡面,什麼都沒看見,兩個孩子應該有不少心裡話對顧晚秋說,他不應該偷聽。
何添從兜里摸出藍牙耳機帶上,連上音樂。
顧晚秋不會傷著兩個孩子,何添心裡清楚,她現在對於兩個孩子的在意程度,已經遠超過了她自己。
顧晚秋躺在床上,她脖子上依舊拴著那條鏈子,只是藏在被子下,難以被人發現。
顧晚秋一個人在房間里的時候,大多時間,都是聽著外面的動靜。
二樓比一樓要安靜很多,除了打掃衛生,很少有人上來。
最近來她房間里的人多了,除了照顧她的那個保姆,還有給她檢查身體的醫生,除此之外,何添有時候也會進來一趟。
外面傳來腳步聲,走來走去,到了晚上少有人進來看她,直到,門開了,她清楚聽到兩個孩子的聲音。
起初,她以為自己是疼出幻覺來了。
可隨著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兩個孩子走在她面前,輕輕地喊了她一聲:「媽媽。」
「你們怎麼來了?」要是被厲謹行知道,他們進來看她,肯定會罵他們的,而且她現在腿斷了,要是他們問起來,她該怎麼回答?
「媽媽,我們今晚要回北城去了,去了,就不回來了。」
顧晚秋一怔。所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他們是來和她告別的。
顧晚秋喉嚨里梗塞,眼睛一下子就酸脹了,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裝作不在意,努
力地讓呼吸平穩:「這樣啊……」
思續:「媽媽,這個小熊是你給我們買的,我門現在送給你。」
顧晚秋看著思續手裡的玩偶熊,那是她送給他們的第一個禮物,思延思續各一個,可以錄音,可以放歌講故事的玩具熊,兄弟倆每天晚上都要抱著睡,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從蓉城回到海城,他們行李什麼都沒收拾,就帶了這兩隻熊。
還說晚上不抱著熊睡覺,會睡不著,現在他們分出來了其中一個還給她。
心臟的疼痛,已經大於了身上的痛,顧晚秋獃獃地看著那隻依舊很新的熊,看得出來被兩個孩子保管得很好。
思延見顧晚秋不說話,他伸手一把拿過思續手裡的熊,放到顧晚秋旁邊,挨著她的頭。
「你送了我們兩隻熊,我們留一隻,這個給你,以後你想我們了可以聽裡面的錄音,媽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你一個人好好的,至少要比現在幸福開心。」思延看著窗戶外面,外面是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窗戶上安裝了防護欄,想到媽媽就是從那扇窗跳下去的,他心臟猛地一緊,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顧晚秋腿上看過去。
他想要問。
——媽媽你的腿痛嗎?
——你跳下去的那一刻害怕嗎?
——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弟弟知道真相的感受?
這麼多問題,最後都化作了沉默,思延無聲地盯著她的腿,讓她心裡生出一股懼意,想躲也躲不掉。
「思延……」
思延收回了目光。
「媽媽,你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的?」想要說的話,就一次性說完,不然以後想說都說不上了。
可真到了這節骨眼上,別說一句話,一個字都很難說出口。
「思延,你怪過我嗎?」
怎麼可能不怪?但好像也沒資格去怪,畢竟他們又不是顧晚秋生的。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顧晚秋能留在他們身邊,都是被逼迫的,就算現在她利用他打開窗戶跳下去,他也不想去怪她。
想到那些和媽媽吵架的孩子,失去理智時常說的一句話「我又沒讓你把我生下來」
這句話放在顧晚秋這裡,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他和弟弟,就真的不是她生的,他們沒有資格讓她成為一個好母親,為了他們留下來,他們也不能用道德去綁架她。
可是……她不該借用他的手去殺他們的爸爸……
思延想到這些……眼睛不由的紅了,最愛的父母成為了一對相殺的仇人,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思延的沉默,已經讓顧晚秋得到了答案。
她從思延的表情上已經讀懂了一個訊息,那就是他全都知道了,知道她利用他打開窗戶從窗戶那裡跳了下去,因此斷了一條腿。
顧晚秋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心裡堵塞的厲害,她想要伸手,恨不得把那顆不受控制的心臟給拽出來,好似胸口那裡空了,就不會疼了。
「媽媽,我希望你離開這裡后,能變成一隻鳥,而不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風箏要借著風才能飛起來,沒風的時候還是會跌下來的……」就像他好不容易掛在樹上的那隻風箏,只一夜,就沒能抗住風從樹上掉落下來,落盡水坑,又過了一整天,如今早已不成樣子,連上面的老鷹都掉色了。
「鳥就不一樣了,有翅膀,可以自己飛,那才是自由……媽媽,過去的事就已經過去了,今後我不會怨你了,我和弟弟也會好好的,會健健康康的長大,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你不用擔心我們……」
思延想過
很多,沒有媽媽,今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應該沒有什麼變化,畢竟以前也過得好好的。
只是……寫作文,寫到「母親」這個主題的時候,或許要編一段很長的謊,才能湊滿那些空格。
顧晚秋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眼淚從眼角溢出,她毫無知覺。
她顫著聲音問:「思延,思續,如果要你們,在我和你們爸爸之間,做一個選擇,你們會選誰?」
其實答案,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她就是想要求一個「死心」來證明,她做出來的選擇沒有錯,她走的時候,或許能尋求到一絲踏實。
思延和思續沉默了半晌,可能不到三秒,然後一同回答:「爸爸。」
思延補充道:「我們會選擇爸爸,畢竟是他把我們養到這麼大,今年我和弟弟六歲了,我們剛出生的時候你不在,我們生病發燒的時候你不在,在外面被人罵是沒媽媽的野種的時候你也不在……一歲生日,剛學會說話,我們說出來的第一個字是爸爸,最先認識的人也是爸爸……所以,我們只要爸爸,沒有你的那五年,我們過得也好好的,以後也會更好。」
這樣挺好的,知道思延思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厲謹行,那顆飄忽不定的心反倒落了下去。
「你們後悔這一年……和我相處的這一年嗎?」
思延思續搖頭:「不後悔,至少,大多時候,我們都是開心的。」
「媽媽,我和弟弟打算今晚就離開這裡,我們要走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喊你這聲媽媽。」
思續紅著眼睛,看起來很難過,哭啞的聲音,帶著哽咽:「媽媽,再見。」
他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哥哥說的那些也是他想說的,他知道的東西沒有哥哥知道的那麼多,但他知道,媽媽寧願死也不願意留在他們的身邊。
而爸爸……只要媽媽,一直在這裡,他就永遠變不回曾經那個愛他們的爸爸。
他們選擇爸爸,只要讓爸爸變回從前那樣,那失去媽媽,也沒什麼……
顧晚秋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默地看著他們慢慢離開,視線被淚水覆蓋,變得模糊,他們的身影逐漸淡化,從她的視野里消失,她忽然用力的抱住靠在她身邊的小熊。
像是抓住生命里最後一根稻草,用力的抱著,彷彿是要把這隻溫暖的小熊給揉進空落落的胸口裡,填滿整個心臟,這樣,裡面就不會那麼的痛了。
她有時候感覺胸口的肋骨斷了,破了一個很大的口子,陣陣寒風往裡面灌,直接把裡面的五臟六腑給凍壞了,她急迫的想要找個什麼東西把那個口子給填住,於是她用力按住胸口,這是她幻想的,就算她把骨頭給按斷了那裡面也始終是疼的,是用任何東西也填補不了的痛。
思延思續出去了。
何添看到他們出來,他把耳機摘下:「這麼快就見完了?不再多說兩句?」
「遲早要離開,多說兩句有什麼意義?說再多的話,也留不住啊……」
什麼叫「少年老成」何添在思延身上就看到這四個字,僅僅三天,思延好像就長大了,明明還是個小不點,六歲的年齡,可在這一刻,何添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成年人的印記。
「現在就走嗎?我送你們去海城。」
思延搖頭:「不用了,你讓司機送我們回去就好了,北城有孫管家,還有嬸嬸她們在,你不用擔心我們,你留在這裡照顧好小隨就行。」
「好……」思延一向不讓人操心,他說沒事的事,那就是真的沒事,他能處理好自己的心情,也能照顧好思續。
何添送他們下來,看著他們坐上車,兩個孩子坐在車裡沖他揮手,直到車
門被拉上,何添站在門口,看著黑色長車消失從他視野里消失。
他乘上電梯,上了樓,進了顧晚秋的房間。
他沒有敲門,也沒有打聲招呼,輕輕推開門進去,床上用力抱住毛絨熊的顧晚秋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因為用力壓制住哭聲,她身體帶著顫抖的隱忍。
她無法翻身,只能平躺著,那隻毛絨熊覆蓋了她的臉,好似在那隻熊的懷抱里,逐漸被悶死。
何添走過去,用力抓住那隻毛絨熊,用力一扯,顧晚秋手上沒有多大的力氣,那隻被她拚命抱住的毛絨熊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就脫離了她的懷抱。
何添看著顧晚秋的臉,表情一怔。
這麼短的時間,顧晚秋已經哭紅了臉,眼睛浮腫,臉上還被壓出了紅印,髮絲凌亂,下唇被她咬出了血,這樣的顧晚秋,讓何添都覺得可憐。
一身的傷,被毒蔓延的內部,不到一年的時間,孩子的離去……這是顧晚秋的選擇。
「顧晚秋,你真可憐。」何添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沒有嘲諷的意思,是真的覺得她可憐。
顧晚秋抬起右手,手背擋住眼睛:「思延是不是知道,我跳窗的這件事了,他是不是還知道,我差點殺死了他的爸爸。」
「是。」
「我能感覺得到,他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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