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悖逆子舍父喪命 奸黨賊籍產就戮 (1)

第50章 悖逆子舍父喪命 奸黨賊籍產就戮 (1)

話說嚴學初、胡伯遠俱供張修河前後指唆,並被誅戮,修河下於天牢,朝野咸稱快活。修河之子張善,眼看他奸黨一門屠戮,根抵盡露,父下死囚獄,慌怯慘,不知所措。

忽然盧鎮、王古頡訪來,慰過道:「兄長啊,貴門禍將不測,將若之河?」張善垂淚道:「惟有死呢。只俟朝廷明辨,皇天垂憐。」盧鎮道:「兄長何不自為身謀?」張善道:「有何身謀?」王古頡介面道:「嚴、胡三人,俱供尊大人,已死於東市,合家誅滅。竊想尊大人,亦被同律。兄長獨能保免乎?」張善聽來,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盧鎮道:「為今之計,莫如朝廷處分未下之前,急取家中細軟財寶逃命。我們平日與兄長情同骨肉,不忍坐視。今來告兄,一同乘舟浮海。四海之廣,何處不居?手中有財,又何處不快活?見機而作,聖賢之所為。況今禍在呼吸,兄且熟思罷。」張善道:「兄長愛我之言,雖然感激,父親在獄,獨自逃命,得不惹人之譏么?」盧鎮、王古頡齊聲道:「禍網彌天,曷如同時受戮於市曹讓。張氏一脈,兄長不為自謀,付之於何?」

張善於是大喜道:「二兄之言很是。」即時起身道:「兄長且坐,弟當收拾收拾。」古頡道:「惟命。子先兄善為之,無用遲久,事有未知呢。」張善遂搜家中所在金銀、珠玉、寶貝,四五百萬大財。

原來張修河職居吏部,黜陟用人,惟以賄賂為之。四方賂遺,不啻屢百萬,家財山積。且張善先前必欲取天下絕艷之貌為妻,嚴學初欲為諂附於修河,聞知胡伯遠侄女菖珠,有絕世之容貌,嫁於都僉事賈洪基之子賈復,不滿半載,賈復遘厲而死,菖珠來居於叔叔伯遠之家,嚴學初半夜劫奪菖珠,再嫁張善為副室。

張善愛其貌美,作為正妻。今日收拾金寶,拴縛作為幾十擔,與菖珠同丫鬟有顏色的五六人,乘夜二更時辰,與盧鎮、王古頡雇了腳夫,數三十人,一時裝束,乘著月色,各各擔負出門。大路上怕有官人看著,打著傍邊小路只顧走了。真是飢不擇食,慌不擇路。一夜趕走,走到河邊,停走,解下擔子。王、盧二人,雇了一大船,移擔上船。措置畢,張善又解一擔金銀,包優出腳貰,分與放還。

且說那腳夫中,有一稱名趙三者,便是長安有名之貝戎,黨與不啻,殺百人布在閭里,日以穿逾竊撥為業。今見張善半夜潛逃,知其必有財寶,故作貰腳擔夫,同到河邊睇視,解擔給貰,無非是黃白珠寶,心中暗喜,姑且不提。

再說張善與王、盧兩人,候了一日風,離了河口,掛帆前進。張善道:「盧兄,今也我們從那方去了,可以安身?」盧鎮呵呵大笑道:「既脫虎口,又有的是金銀,那處非是好地方?但京師近地,追捕必緊,不如遠遠去的呢。」王古頡道:「河南開封府,即吾輩之鄉,去得好么?」盧鎮道:「使不得。追捕逋亡,必先本鄉。子先兄為國大犯人之子。知了我們同去,我們亦在捕中。開封府多是我們知面者,那裡去得?今日之計,生處為吉,熟處不利。王兄何不諒是呢?」張善道:「盧兄之言,是了,是了。」

古頡道:「然則何處去向?」盧鎮道:「河南不徒我們本鄉,距京不滿數千里。兩京之地,冠蓋相連,消息朝暮相從。揚州、揚子江,吳越通貨都會之地。我們只往揚州,通貨於南京應天府,不但貨泉折變之便易。南地土沃民富,水路甚廣。脫有緩急,藏身勝於旱路。安可以饒富,危可以躲避。據吾愚見,揚子江良吉了。」

張善素無見識,只從他人說話的,今聞盧鎮便於藏躲之言,只曰:「盧兄所言,正合吾意,宜向蘇州去了。」於是乘著風力掛帆,向蘇州去。

原來盧、王兩人,各懷不良之心,暗唆張善懷著鬼胎之時,盜財遠逃,保命脫禍之說,中路乘機結果了他性命,並胡氏奪取了。又王古頡初言開封府,便是自己慣熟地,或者途中逢著知面會心的,合力除他張、盧二口兒,獨專其利的意。盧鎮之欲往蘇州,亦是揚子江素多水中響馬,欲與同夥,劫張善以取財色之後,又殺王古頡滅口,仍與胡氏浮海遠逃之計。原來小人徒為趨利,沒有良心,大聿如是,可不戒哉!

再說張善三人,行了幾天。盧、王二人,一路上孝順情愛,盡忠伏侍,倒似奴僕一般。張善一面歡喜,一面感激。及至烏江,夜泊蘆岸,茂密蘆葦,一望無際,月色微明,時正五月天氣,南方早熱。盧鎮道:「今日水上多熱,終日勞苦,夜月且明,暑氣漸退。我們今對月色,開懷暢飲酒杯,以遣羈懷。豈不是好么?」張善道:「兄言正是。」遂升坐船艙,輪流自燙酒飲來。

盧鎮每以大杯勸王古頡,王古頡不知其意,放心飲下。酒至半酣,古頡為先大醉。盧鎮道:「吾輩不勝酒力,出了船頭,迎風灑面,以醒醺熱,豈不是好?」王古頡應聲道:「我之酒量狹小,過飲熱酒,喉中多飫,若能一嘔,可以舒服。」因俯於船頭,「哇」的一聲,嘔了酒水,並晚飯吐出來,酸臭動座。盧鎮近前道:「王兄醉了。」忽一舉手,順勢推於船下「撲通」一聲,倒了水中。

張善大驚道:「古頡兄醉倒落水么?此將奈何?」盧鎮佯驚道:「王兄多飲了幾杯,今已倒水。待明天報了屍,葬於岸上罷。」張善道:「兄言差矣。王兄一時失足,趁今攪了水手,未及多飲水,撈將起來,以救其命。豈可直到明天,白白地將屍葬他呢?」

盧鎮睜著怪眼道:「王兄命該落死水中。今夜半三更,何以撈水中鬼呢?莫非古頡那廝,命數該是今也。子先兄,安知又不如王家那廝。」因瞥然拔出明晃晃的大劍來,把在手中,大喝道:「子先兄聽我:兄是覆巢之卵,該死於刀劍之下。我為子先特地逃命,多活幾天,今到善地。想是尊大人已在東市上割下頭來,懸於三木之下。兄長保首領,以至於今天,是我之智略。漏網之魚,不能久延。明年此日,我為兄設一素齋,以保生時同心交遊之情曲。兄不須怨我了。胡氏已與我眉來眼去,情又繾綣,今不可戀戀。」因舉匕首,迎面將打。

張善欲救古頡之落水,萬不意盧鎮如此惡意,魂飛九天,魂散千里,淚如雨下,跪道:「兄長,百萬之財,盡納於兄。胡氏之艷,惟兄取之,但活我一面罷。」盧鎮笑道:「這使不得。我與兄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但兄之財色,我盡取之。如不斬草除根,兄當一溜煙具了失單,叫冤於地方,路中遇賊。那地方不有官長?那官長不有捕快、端公?兄又作眼,看票四處,我那裡脫得出?無奈白白地送了我性命。此時我為賊邊犯人,拶夾之下,作為不明不白的鬼,曷若當下一劍,斷你之一顆頭,推下水去了,我自安安穩穩的,享了快樂於江湖之上。你勿多言,只嘗我劍頭之滋味罷。」張善啞口,不敢出一言,只淚落如豆。盧鎮揮劍直前,喝聲:「速死!」

忽然蘆葦叢中,一聲胡哨,突出一窠人,許多光頭禿鬢,一齊躍上船頭,叫聲:「我們在此聽的多時了。」登時劍光閃鑠,盧鎮之頭顱落在面前。說時遲,那時快。無頭之屍,蹶在船頭,那人一足踢去水中。

張善才定飛魂,喜出望外,大叫:「賊人已殺,恩爺救我罷!」跪下船艙磕頭。個中一人道:「你且認我么?」張善道:「小的那裡知大王?只感救我殘命呢。」那人呵呵大笑道:「我非大王,即是趙老爺。我自作腳夫,擔爾之金珠擔,已知你之該死。我非欲殺無辜之你,你是奸賊犯人之子,嚴、胡兩犯,已受一門誅戮。你父張賊,方在天牢死囚獄,朝久懸首於菜市之下。你本是該死的。又剛才的盧光棍,數了你的罪,舉劍逼殺,亦是該死於光棍之手。今為我們借刀而殺,有何不可?」手起刀落,將張善作為兩端,踢去水中。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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