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森鷗外原本只是有這樣一個猜測。

不過這個猜測出現之後，森鷗外就漸漸被自己心中冒出的這個想法說服了。

越想越覺的還是有這個可能的，倒不如就這麼表現自然地試探詢問一番。若真是那位福澤殿下的弟子，他就有一套更優的方案替換。

畢竟不乘機將利益最大化就不是森鷗外。

不過說起來，這位小姐分明看起來很好騙的樣子，但意外的警惕性倒是很足。

就算他一臉純良的拉關係套近乎，也沒能立刻得到回答。

真讓人傷心，莫非因為年紀大了他已經毫無魅力了嗎，竟然還比不過那位古板的連貓都不吃他手裡的小魚乾的福澤殿下嗎？

那就讓他的「弟子」試試看吧。他應該很樂意和這樣一位漂亮的小姐交談。

門邊剛好在這這時候傳來了動靜。

「一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回來了。」

石切丸看到森鷗外對她露出了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

接著從門那邊就傳來了一個拖長了的聲音，帶著一種屬於小少年的嬌氣感，「好過分哦，森先生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身影伴隨著身影走了進來，過於寬大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更顯得少年身形嬌小，而且因為浸滿了水，那外套直往下墜，幾乎要托在地上，正不停滴著水。

少年不過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腳下已經形成了一片積水。

看到旁邊靠牆的葯櫃時，少年的目光還對著那柜子頗是流連了一番。

「太宰君，」森鷗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正想裝模作樣在三條小姐面前教育幾句話，突然發現屋內氣氛驟然發生了變化。

怎麼說呢，是一種極其難以形容的微妙尷尬。

要不是森鷗外的臉皮相當之厚，他就算是旁觀者，此時搭在身旁辦公桌上的手也已經用指尖在桌面上摳出一座大阪城了。

但是屬於骯髒的成年人的心理素質讓森鷗外保持著微笑，並適當地露出了一點……驚喜的神色，「兩位莫非認識？」

眼底卻很冷。

超出預料的事情發生了，他自然不會有多愉快。

石切丸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委託人森醫生此刻的心情似乎算不上太好。

……啊。她稍微有點心虛。

委託才剛剛開始就讓委託人的心情受到了衝擊，這確實不算是一個好的開頭。

不過這點小小的挫折也不算什麼，石切丸只是繼續專心地擰著眉頭，盯著那個濕漉漉的太宰治看。

太宰治努力了一下，終於還是沒能扛住來自石切丸那雙清澈的，盛著真摯的關係的紫色眼睛的注視，圓圓的鳶色眼睛開始了視線的飄忽，看起來就像是出門玩泥巴被家長一把抓住了後頸的貓咪。

當下這間屋子裡，比起森鷗外，顯然是看起來年紀輕輕的石切丸更有家長風範。

威嚴的長輩石切丸又看了看太宰，隨後轉頭對森鷗外溫和地笑了笑，「確實認識。」

不過她給出的理由是曾經救過差點溺水的太宰治。

這不是謊話，只不過中間省略了大段關於偵探社的內容。她多少也能感覺到不應該向森鷗外提及太宰治和偵探社的聯繫，於是自然在話語中進行了掩飾。

至少這一次不是在之前那樣危險的情況下發現太宰治了，石切丸稍微感到了些欣慰。

然而那孩子又明顯剛剛才入水過！

糾結在一起，石切丸真是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了。

森鷗外適時地把表現得格外乖巧的太宰君先趕去換洗看了，自己繼續在這邊笑眯眯地對石切丸道：「原來太宰君之前就有這個壞習慣嗎？我一開始就是從河裡撈起的太宰君，沒想到三條小姐也撈過。太宰君不會是把橫濱的河都摸熟了吧？」

石切丸：嗯，總之這類話附和一下就可以了。

差點忘記了，順便還要糾正一下剛才森醫生對於她和福澤社長的關係的錯誤推斷。

森鷗外頓時真誠地表現了遺憾，似乎很可惜沒能有實現讓雙方弟子相見相識的好事。

這段寒暄內容過去了之後，森鷗外談起了關於這份委託的內容。

接下來這段時間，石切丸都會以表面助手，實則保鏢的身份在這處地下診所工作。當森鷗外要去港口黑手黨診治首領的時候，她也需要一同前往。單是這麼描述的話聽起來內容挺簡單的，可因為扯上了港口黑手黨，所以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再有就是，地下診所是不管住宿的。這段時間石切丸當然也不能回偵探社那邊住。因此她就需要另找一個地方暫住一陣了。

——森鷗外是這麼表述的。

而對於石切丸來說，這段時間她當然會回到神社居住。

等到溝通完畢，森鷗外表示今天就這麼結束，委託從明天正式開始。

離開了診所，石切丸不免小小地鬆了口氣。

現在她非常理解為什麼之前福澤社長和她談到委託人森鷗外的時候，神情會那樣複雜。

這位森醫生本人是真的相當複雜，和他說話的如果真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就算十分聰明，大概也會生出如同走在懸崖邊的危機感。

饒是石切丸也感到不大習慣。因為在神社中她並不會接觸到這樣的情況的。

還好存在的年歲久，平和之下也就輕鬆應對了。

石切丸走到門邊，取下了自己進屋時掛在了掛鉤上的傘，重新將傘柄掛上了自己的左手腕，推門而出。

屋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細雨，空氣潮濕沉悶。

黑色的傘面展開，擋在了女孩子的頭頂。石切丸撐著傘，踏著木屐走在細雨中，再次穿過了這片橫濱的灰色地帶。

不過這一次和來時不同，暫時沒有人來干擾她的行走了。

診所內，隱沒在陰影中的地下醫生靜靜坐著，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金髮紅裙愛麗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林太郎。」

此時小女孩的臉上沒有之前那種甜美的笑容了，而是面無表情——也不對，準確來說是非生命體的機械神情，雙眼中只有無機質的光。

「她好像察覺到我不對勁了。」

「唉，竟然沒被愛麗絲的可愛迷住嗎，」森鷗外往後靠著椅背，雙手交疊抵在下巴處，「三條小姐，還真是特別啊。」

「哼，」此時愛麗絲的神情已經重新機靈了起來，「是林太郎太遜了！」

「愛麗絲~~~」

森鷗外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十分變態地朝著自己可愛的異能力開始撒嬌。

樓上。

已經學到了一門新技術的太宰治放下了手中還略顯簡陋的監聽設備，一臉好想吐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變態啊，森先生。

結束了監聽的太宰治轉著手邊的攪拌棒，耐心地等待著。

果然沒過多久，頹廢的面臨禿頭危機的中年醫生便敲開了他的房門，一副親切的大人模樣，「太宰君。」

糟糕，這次聽到他喊自己感覺格外毛骨悚然。

坐在窗台上的纖細少年歪了歪頭，捧著手中的量杯，乍一看過去真的是一副非常迷惑人的乖寶寶樣。

「有什麼事嗎森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出去了。我這個年紀可是已經需要自己的空間了。」

「疑，真讓人傷心啊太宰君，就沒有什麼相對我說的嗎？」

「誒——還需要我說什麼嗎，我也沒有很了解三條小姐啦，僅僅是被這位善良的可愛小姐救過而已。今天除了發現森先生原來這麼矮之外就沒有什麼其他想說了的呢。」

「這樣嗎，我看太宰君害羞的樣子還以為是遇見了什麼青春期的煩惱呢？」

「不會吧不會吧，森先生不會想說對象是三條小姐吧？」

嚇得太宰治都把量杯放到了一邊。

森鷗外配合地露出了疑惑，「難道不是嗎？」

「森先生在我面前這麼說說就可以了畢竟我很善良嗎，可是三條小姐那邊可不能胡言亂語哦，」太宰治笑眯眯道，「三條小姐的脾氣其實沒那麼好。」

森鷗外道：「你看，太宰君這不是很了解嗎。」

太宰治道：「哎呀，這個看看就知道啦。森先生不討漂亮小姐姐喜歡應該是不會懂得。而且應該沒機會比小姐姐更高了哦？」

森鷗外：……

「我只對十二歲以下的幼女感興趣哦太宰治。」話說這麼說，但隱約有些咬牙切齒。

縱然是森先生，在遇到這樣尊嚴問題的時候也會苦惱呢。太宰治愉快的想道。

另一邊，武裝偵探社。

「我回來了，」石切丸放下了傘，對著偵探社內格外不放心她出這個委託的眾人道。

最先衝過來的是滿腹憂心的與謝野晶子。

偵探社的少女醫者一過來就繞著石切丸轉了好幾圈，似乎生怕她缺胳膊少腿似得。

石切丸配合地抬高雙手，讓晶子看得更加清晰。

不過晶子確實也有點擔心過頭的樣子，是對森醫生的心理壓力嗎……？

雖然晶子沒有明說過，但是石切丸也可以稍微猜到一些。

……不對。

她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

這麼想來森醫生很難讓人放心啊……真的可以照顧好太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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