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秋意笑著婉拒了幾個女工提出的讓她幫忙做衣服的請求,推說時裝表演隊太忙,沒有多餘的時間。
其中一個高顴骨三角眼的女工,聽到秦秋意拒絕她們的話不禁翻翻眼皮。
她不屑地「切」了一聲,扭著屁·股回到自己的工位,一路上摔摔打打的,顯然十分不滿。
姜絮皺皺眉頭,張開嘴想說些什麼,被秦秋意拉住手腕。
秦秋意不在意地聳聳肩,湊到姜絮耳邊小聲說:「太優秀的人總會被其她平凡的人嫉妒,我早就習慣了。」
「……」姜絮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吐槽,「現在是說嫉妒不嫉妒的事嗎?那個孫三花和廠里的副廠長孫同軍據說沾點親戚關係,今天你拒絕幫她做衣服,小心她以後給你小鞋穿。」
見姜絮神情緊張,秦秋意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今天要是鬆了給她做衣服的口,以後怕不是要天天幫她幹活了,一旦哪次拒絕她,像她那種小心眼的性格,你覺得她會不記恨我嗎?」
秦秋意曾經在制衣部待過幾天,大致了解孫三花的為人。
聽說之前有個人得罪了孫三花,被她想盡辦法趕出了油水比較足的制衣部,進了最底層的染色部。
姜絮順著她的話仔細想了想,確實如此。
秦秋意收起改好的兩件衣服,放進帶來的手提袋裡,「再說,當時咱倆旁邊有好幾個人,我要幫她做衣服,幫不幫別人?」
「也是哦,你平時訓練那麼忙,哪有時間總來做衣服。」姜絮點點頭,「要不我的衣服也不用你給做了,你把手稿給我,我去外面找個老裁縫做。」
至於為什麼不讓制衣部的人幫忙,一是因為制衣部常年只做那老五樣衣服,手藝大多一般,二是一旦被其中一個人知道製作方法,那麼出不了幾天,整個制衣車間的女工都能有和她相同款式的衣服了。
這是秋意特意為她設計的,姜絮可不願意這兩身衣服變成爛大街的款。
秦秋意反倒沒有像姜絮一樣考慮太多,「不用,我來幫你做吧,有些小細節我怕別人處理不好。」
她抬頭看了眼車間的掛鐘,起身:「已經六點多了,咱們去食堂吃飯吧,再晚就沒有好菜了。」
「嗯,等我拿飯盒和糧票。」說著,姜絮走進車間靠近內側的一個小儲物間,從寫著自己名字的儲物櫃里掏出一個鋁製飯盒和兩張二兩的糧票。
海雲省在今年年初取消了農副產品的統購統銷,改為議購議銷,菜價肉價全面放開。
國家統一限量供應的只剩糧食和食用油。
也就是說,除了主食以外,素菜和肉菜之類的,只要有錢就可以隨便吃。
不過自從農村實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大大調動農民積極性,糧食產量一年比一年多,現在農村家家戶戶的糧食都有盈餘。
多出來的糧食運到城裡,轉手賣給還在被糧食限量政策束縛的城裡人,所以,現在幾乎全省全市的人都能吃飽飯。
體現在紡織廠的食堂,就是更豐富的菜式,更多的主食和每個人的餐盤餐盒都不約而同的裝著至少兩到三道菜,其中還少不了一個肉菜。
比起幾年前大家扣扣索索的打一兩個清湯寡水的素菜配鹹菜吃的場景,不可同日而語。
姜絮打了四兩米飯、半份紅燒肉、一份芹菜炒香乾、一份炒土豆絲和一碗西紅柿雞蛋湯。
秦秋意按照前世的飲食習慣,要了二兩米飯、一份素炒豆芽和半條清蒸魚,一共花了四角錢。
「你就吃這麼一點?」姜絮喝了口湯暖胃。
秦秋意慢條斯理地挑著魚刺:「嗯,我們時裝表演隊的人要注意體型,所以吃的都比較少。」
姜絮咽下湯,頓時覺得飯盒裡的菜不香了,尷尬地笑了兩聲,「原來你們這麼辛苦的啊。」
秦秋意把魚夾進嘴裡,側目一瞧,只見姜絮正用筷子戳著紅油赤亮的紅燒肉,油滋滋軟糯糯的肥肉被她戳得稀碎,卻並不往嘴裡送。
「你怎麼不吃?」
「沒什麼胃口,我也想注意注意體型。」
「哦,」秦秋意放下筷子,「我吃的少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胃口小,表演隊里有個女生的飯量幾乎是我的三倍,通過訓練,體型保持的依然不錯。」
姜絮眼前一亮:「真的嗎?」
秦秋意微微一笑:「當然,合理安排飲食和運動,就能保持良好的身材。」
見姜絮有興趣,秦秋意又和她聊了一些關於減脂、增肌、調整飲食結構的話題。
不知不覺,姜絮已經吃完了一整飯盒的菜飯。
吃完飯,在食堂的洗手台那裡洗完飯盒,秦秋意向上揚了揚手裡的手提袋,「我去還衣服,明天中午等你們歇工的時候再幫你做衣服。」
「好,那我明天中午在車間等你。」
*
「爸,我不甘心就這麼被趕出時裝表演隊,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唐曼一手抓著唐建國的衣袖,淚眼汪汪地望著他,語氣哀軟。
唐建國前幾天一直在出差跑業務,今天才回來,結果一回家就被唐曼纏住。
董淑慧坐在餐桌前,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寶貝乖孫女,「小曼,那個什麼時裝表演隊真有那麼好?」
「奶奶,她哪是離不開時裝表演隊,是離不開那個叫胡建設的男人才對。」唐俊延坐到唯一的一個單人沙發上,把手裡提著的進口收錄機隨手往茶几上一放,嘲諷著開口。
唐曼收起眼淚,眉頭一縱:「唐俊延,你不要胡說好不好。」
唐俊延冷嗤一聲,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晃悠兩下,語調不帶任何感情,話卻是相當不客氣:「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唐俊延是唐家唯一的兒子,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最喜歡和唐曼對著干,兩姐弟碰到一起必有一吵。
唐建國頭疼地捏捏額角,「你們兩個先別吵,小曼,你先說說你的工作到底出了什麼事。」
唐曼哪裡敢說實話,只說是昨天的舞台表演有人害她,讓她在領導們面前丟了個大丑,所以才被退隊。
「那個李文靜就這麼把你趕出來了?虧得我和你媽今年給她送了不少禮,真是光想拿好處卻不幹人事,心可夠黑的。」
唐建國的眼底浮現一層慍惱:「那個時裝表演隊不去也就算了,我看要不了多久也會解散的。」
於書芹從廚房端了一盤切成丁狀的西瓜出來,在上面分別扎了幾個牙籤,挑出插著最大最紅的西瓜丁的牙籤,遞給唐俊延,「俊延,渴不渴?來,吃塊西瓜。」
「媽,哪兒來的西瓜?這才三月份,就有西瓜吃了?」唐俊延就著於書芹的手,一口咬掉西瓜丁,「還挺甜。」
於書芹笑了笑:「這是你爸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據說壺榕縣那邊在搞什麼大棚種植,試鍾了不少反季節瓜果。」
「你不是愛吃西瓜嗎,你爸特意給你買了十幾個西瓜回來,你就敞開肚皮吃吧。」
唐俊延高興地直起身,「謝謝爸,等會兒我給我的幾個哥們帶兩個去。」
誰知,唐建國聽到唐俊延提起的哥們臉色立刻一變,聲音陡然嚴肅起來:「俊延,你以後盡量少跟那些社會閑散人員來往,最近形勢比較緊張,公安局那邊在嚴打,你可別被牽扯進去。」
過年的時候,有幾個地方又出了幾起大案,有三個逃犯尚未抓捕歸案,光是南橋市的市區通緝令就貼了上千張。
受這幾起案件的影響,公安局重新開始嚴厲打擊各種犯罪行動,一旦犯錯被抓,一率從重處理。
唐俊延瞬間拉下臉,帶著幾分侵略感的眉眼微凝,語氣也涼了幾度:「他們不是你口中無所事事的社會閑散人員,是我的好哥們,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幹出什麼違法的事的。」
唐建國被唐俊延一噎,氣得腦殼嗡嗡直疼。
「天天就知道招貓逗狗,沒事總往錄像廳跑,穿著奇裝異服遊手好閒的一群人,你跟著這群二流子混,遲早完蛋!」他虎著臉,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唐俊延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父子倆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唐曼見事情走向離自己的預期越來越遠,唐建國早已顧不上她工作的事,全部心神都被唐俊延的頂撞勾走,不由得咬了咬牙。
每次都是這樣,在唐父唐母心裡,兒子的事情永遠排在第一位。
她竭力壓下心底的不適,輕輕拍著唐建國的後背幫他順氣:「爸,俊延還小,還沒樹立起成熟完整的是非觀,難免被其他人帶歪。你和媽好言好語的教育教育他就行,別總跟他嗆著來,萬一他越來越叛逆怎麼辦?」
唐曼一邊勸說唐建國,一邊不著痕迹地上眼藥。
果然,唐建國的火氣越燒越旺,「什麼『好言好語』,老子又不欠他的,沒打他一頓就不錯了。」
說著,他俯身把於書芹放在唐俊延面前的西瓜撤走,然後把收錄機扔到電視旁邊。
「我看你就是被我們給慣壞了,從今天開始,你不跟那幾個二流子斷了,就別想再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
唐俊延怒視著唐建國和躲在他背後看熱鬧的唐曼,抬腿踹了一腳茶几,茶几上的水杯和花瓶受到衝擊后倒了一地。
他沉聲吼道:「我才不稀罕花你的臭錢呢,你的錢乾脆全留給那個假女兒花吧。」
發泄完怒火,唐俊延「噔噔噔」幾步跑上樓,回到自己房間「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唐建國氣得捂住胸口,大聲嚷嚷:「這個該死的臭小子,真是不把我氣死不罷休。」
在唐家的客廳一片兵荒馬亂時,秦秋意按響了門鈴。
於書芹見到秦秋意完全沒了好臉色,語氣嘲諷:「你來幹什麼?不會是又來要錢吧?我們家又不是搞慈善的,你要是實在缺錢,不如拿個碗去馬路邊多蹲蹲,說不定有人看你可憐能給你點錢。」
她話里話外把秦秋意貶低成一個要飯的,格外看不起。
唐建國喘著粗氣,仍舊沒從唐俊延的叛逆和頂撞里緩過勁來,沒有心思和秦秋意周旋,直接開口趕人。
「小秦同志,我們唐家跟你沒有一丁點關係,唐曼是我們養大的,你不要仗著和她有血緣關係就無休止地要吸她的血。你再三天兩頭的來我家要錢,小心我去公安局告你敲詐。」他不耐煩地擺擺手,「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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