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QQ消息叮叮噹噹，像是倒豆子一般蜂擁而至。
林嗣遠腦海裡面空空蕩蕩的，他走到窗邊，將窗帘拉上，然後坐在床上打開手機，劃到微信。
果不其然，李毓女士的消息真的十幾條。
還沒點進去，就能看到的一條消息是，【媽媽不希望你去做的事情，一定是為了你好，你不要……】後面的內容看不到了。
林嗣遠頹然倒在床上，就好似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甚至連點進那消息的勇氣都沒了。
楊諶釗說他不愛玩遊戲，不是的。
TLK正式進行公測的時候，他還不到十歲，但是卻對這個遊戲印象深刻。他到現在也永遠記得父親興高采烈地帶著他去打遊戲的日子，這個男人獲得勝利的樣子，好似握著長刀站在世界盡頭的主導者。
後來，這個不出名的小眾遊戲越做越大，而那個男人，卻早已不見。
他也只是到現在永遠記得那幕場景，他不敢保證以後的事情。
林嗣遠一直覺得父親在那個雨夜還對他說過什麼，但是真的太久遠了，他記不清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他也會思考是不是自己太思念父親，所以導致產生了幻覺。
這個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有時候人確實就會這樣啊，記憶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越來越深刻，只會越來越淺淡，直至泛黃、模糊、消遠……到了最後，甚至恐怕連對話都開始變成風聲，嗚嗚咽咽，再也聽不清楚。
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樣。
他盯著天頂一直看，直到那吊燈的輪廓漸漸幻化出光暈，林嗣遠覺得自己有點困了。
但是他還得打起精神來，要是今天還沒有回復李毓女士的消息，她會很生氣的。
雖然很多時候，林嗣遠和李毓說話都是畢恭畢敬的，不會有什麼十分親昵的意味，但他確實很聽李毓的話，不會過多的表現出逆反心理。
不太像這個年紀的男孩子。
當然，在外面的時候，他就像很多了。
林嗣遠揉了揉眼睛，點進消息，好傢夥，還有好幾條語音消息。
一瞬間，他有點哭笑不得。
語音也懶得聽了，林嗣遠只發消息說，【沒打架，就是路過去吃點宵夜順便散散步，開學了沒什麼時間吃。】
【今天都在家裡面，東西也已經收拾好了，不用操心。】
【我去學校會好好學習的。】
好了，應該差不多了。
多的林嗣遠也找不到什麼說的了。
他切回QQ，馬卡龍又是一大堆。
馬卡龍，【能回消息，證明沒事嘛。】
馬卡龍，【誒，我跟你說啊，這個告你狀這事你管不管的了？】
馬卡龍，【還有我跟你說啊，就是你說的扒你衣服那傻逼，我估計我找到是誰了。你既然差點把他錯認成我們一中的校草，那證明這傢伙肯定是長得不差，雖然一中不缺長得好看的，但是要好看到能和何以比較的，還真的沒有幾個。不過我跟你說啊，這傢伙牛逼得很啊，要是真的是他，你倆要鬥起來，估計有點懸。】
馬卡龍，【但是你放心，兄弟我肯定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斜眼笑##斜眼笑##斜眼笑#
馬卡龍，【明天才剛剛開學，不會查得很嚴，怎麼樣？要不要我帶點烤串進去整一把？！】
馬卡龍，#衰##骷髏##骷髏#
馬卡龍，【你又不回消息？？？】
馬卡龍不提還好，一提林嗣遠想起這事，瞬間精神了。
沒辦法，一來家，先是遇到繼父，又是被告狀讓李毓懷疑他去打架，都讓林嗣遠把這件事給忘到腦後去了。
林嗣遠都沒好給馬卡龍提自己後面又遇到那傻逼的事情，要是被知道還有這操作，估計得被嘲笑個半年。
當然，如果不是這事落在自己的身上，林嗣遠也挺想笑的。
搞不懂當時怎麼就信了那個逼的邪了呢？
但是說實話，如果真的是裝的，那逼演技可以。
林嗣遠自認為不是一個很博愛的存在，也不會無聊到去大馬路上扶老奶奶過馬路。但是真讓他遇見什麼能幫上忙的事，讓他視而不見，這也挺難的。
所以大概那時候能相信，以至於被騙，確實與他自己不太能分辨情況有關。
好嘛，既然這樣，那就想辦法找回來就是了。
管他什麼牛逼不牛逼的，大不了找個尿素口袋一裝，拖進巷子裡面暴打一頓，誰也不知道。
反正論打架，林嗣遠真沒怕過誰。
當然，他不是有多麼自大，林嗣遠自然明白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只是他這個年紀，能接觸到的人，大抵都是同齡的，論起同齡遇到的人，他真的沒怕過誰。
本身就不想惹事，否則要是第一次在巷子碰見那個傻逼，林嗣遠真的想動手的話，早就把他解決了。
不過那傻逼看起來好像也挺能打的。
林嗣遠抬手揉著眉骨，兀自思索勝負率。
大概，九一分吧。
沒錯，林嗣遠覺得自己九，那傻逼一。
林嗣遠給馬卡龍打電話。
馬卡龍跟觸電了一樣，嘰哩哇啦的，語氣抽搐，「港真，我是真的懷疑你和你媽起了內鬥，不得不說，阿姨當初的表現，至今仍然記憶猶新。誒，話說你看沒看我發你QQ消息的？」
林嗣遠淡聲，「看了的。」
「看了的？」聽背景音，馬卡龍好像是從什麼地方蹦起來了，因為林嗣遠聽到了，「嘩啦……」的聲音，像是椅子被撞翻在地一樣，「看了的你一條不回我？害得我在這裡心驚膽戰的？！林嗣遠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林嗣遠毫無心理負擔，「我不是回了你一條了嘛。」
馬卡龍，「……」無法反駁。
「你說你打聽到的……」林嗣遠問，「那個人是誰？」
「哦……」馬卡龍回過神來，「是這樣的，按照你的描述，有可能的，注意哈，不是一定，現在是有可能的。那應該是何以的一好朋友，人也是長得特帥，個子也高，跟何以玩得特好。」
「但是那傻逼當時說的是阻止我去英雄救美，你不是說那校花是何以的表妹嗎？那他阻止我幹嘛？」林嗣遠至今仍然想不通這一點，因為如果說的是，那人是暗戀校花，避免林嗣遠搶風頭，那麼這個林嗣遠是能理解的。畢竟林嗣遠覺得自己確實是存在一定威脅力的。
嗯……
低調，低調。
但要是如此，那傻逼幹嘛不自己去救，反正看他身手也不算差。為什麼要選擇在巷子裡面陰人？！自己卻不在人前露面？不然他做了這麼多，又沒人看見，那不是白費功夫。這一點前後矛盾，不符合邏輯。那要是他不喜歡校花，那更沒有理由阻止林嗣遠了啊。
「校花是何以的表妹沒問題，但又不是何以朋友的表妹，阻止你不是挺正常的嗎？」
「哪裡正常了？」
「……」馬卡龍一時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感覺林嗣遠這個屬實有點杠了，他問，「那你覺得什麼才正常？！」
「行吧。」林嗣遠掀開被子躺下，「那就等著明天開學看了。」
「誒誒，我跟你說啊，一中這邊管得挺嚴的，在學校裡面打架鬧事被逮著了，情節輕的也許就是扣點操行分，要是嚴重的，可是要被勒令退學的啊。我知道當時這事吧，你是真的肚子里有火，但你可要悠著點。」這倒不是馬卡龍怕事，反正事情真的鬧大，確實大家都挺難堪的。
這也是為什麼昭陽市區的幾所學校，就算有什麼事情，也都是約著出去，很少在學校裡面逼逼的原因了。基本上教學制度差不多都是這個架勢，只分嚴不嚴了。
最關鍵的是，他不是沒看過林嗣遠出手。這傢伙打架感覺不計後果，不看地點是搞什麼鬼？！
「你放心吧。」林嗣遠答應著，「我都答應我媽了，開學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哈哈哈……」馬卡龍被逗笑了，「要說牛逼也是你林嗣遠牛逼，不見你怎麼學，雖然吧，成績不至於排年級前幾，但是也不會弔車尾。你說你這天賦，好好學習了那還得了！」
林嗣遠說，「你高中和我讀一個學校了嗎你？你就知道我沒學了？」
「那您老學了嗎您？！」
「卧槽。」林嗣遠也笑了，「我真沒。」
「哈哈哈……」電話那端又是一陣笑聲。
林嗣遠笑夠了說，「先掛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等等……」馬卡龍阻止他，「你要不要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的？」
林嗣遠坐起身，「怎麼確認？」
「我不是說了懷疑那傢伙是何以朋友嘛，那我現在去學校告白牆要一下何以的聯繫方式，然後你加了他QQ，跑他空間翻翻，說不定有照片。」
林嗣遠，「……」
他還以為是現成的呢，搞半天還是要一通操作。而且就這個操作吧，真不一定能行。有沒有照片都還是另外一回事，他莫名其妙去加人幹什麼。
「算了，不急這一時半會兒。要真是，我現在也揍不了人。」
馬卡龍也贊同，「也是這麼個道理，對了，明天寢室烤串約不約的啊？」
「行行行，你看著辦吧，到學校聯繫。」
「得嘞，咱們這邊調寢室還挺方便的誒。到時候要是在一班就好說，不在一班的話，找阿姨換個寢室也可以。」
「可以可以。」林嗣遠說，「大哥你安排就行。」
「好的，好的，那掛了。」
電話掛斷之後，林嗣遠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六點多，快七點了。
應該差不多要準備準備吃晚飯了。
林嗣遠又從床上翻爬起來，倒也不是他想下去幫忙做點什麼，而是如果現在不下去的話，到點了估計楊諶釗得來喊他，那應該又是一陣尷尬。為了避免這個情況，他還是早點下去坐著的好。
他走到門邊，才抬手搭在門把手上，另一隻手抓著手機順道翻到了微信。
李毓已經給他回消息了。
李毓，【我都不敢想象你給我打這些字的時候是什麼表情，真的是我沒有教好你嗎？】
李毓，【你現在是覺得欺騙我這個當媽的也可以理直氣壯了嗎？】
李毓，【人家給我說的是，看到你在巷子裡面和人打起來，衣服都被扯了，你給我說你是去散步的？】
手機幽幽熒光映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許久后，林嗣遠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指無聲地滑落，他忍住自己想要砸門的衝動，慢慢走到床邊，坐了回去。
房間裡面幾乎聽不到什麼響動，這個高檔小區環境十分的清幽，更何況是位於頂層，完全聽聞不到遠處大道車水馬龍的喧囂吵嚷。林嗣遠覺得眼睛似乎有些酸澀，他扭頭看著窗外接近薄暮的天色，咬著犬齒，拼了命地想要止住起伏不平的胸腔。半晌終於指尖微微顫抖著捏緊那手機，嘶啞地呼了一口炙熱滾燙的濁氣。
裝什麼呢？林嗣遠聽見自己心底有個譏嘲而刺耳的聲音在說，你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孩子，裝什麼聽話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