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鷹嘴澗
話音落下，我的袖袍一卷，身子微微的顫了顫。就看到那幾個青壯的小夥子臉上，閃過了一絲紅潤。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驚喜，大聲的說道：「吉時已到，啟程！」
八個抬著席子的青壯小伙兒，臉上突然間的閃過喜色。
「重量變了！重量竟然變了！」
「真的變了，真的變了啊！」
「果然是這樣，這年輕的小子好厲害啊！」
幾個人說著，已經再次的邁開了腳步。
我深吸了一口氣，大步的邁了出去，心底也越發的沉重起來。王振榮是入山不入土，想要讓這種人離開的話，根本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剛才就能夠看得出來，那八個抬席子的青壯年，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我的那一聲怒吼，是奶奶在多年前教給我的，說如果走夜路心裡發毛的時候，不妨喊出來提提神。我也沒想到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奶奶告訴我這大吼聲還有這種用途。
這種怒吼叫做天師吼，據說是當年張天師在得道成仙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怒嘯。這怒嘯的音節流傳了下來，有著提神辟邪的作用。
「走了！竟然真的走了！」王錫仁的臉上帶著驚喜，急忙爬起了身子。
王錫臣的臉上也是帶著狂喜。而村子內的一群人，臉上卻帶著一絲驚訝。
三瘸子的目光多少有些陰森，死死的盯著抬棺的隊伍。他身旁的一個小夥子走了上去，低聲說道：「三爺，這傢伙還真的有些門道？」
「有個屁的門道，他就是瞎蒙的，有什麼害怕的？」三瘸子瞪了那青年一眼。
這青年的臉上帶著尷尬，急忙倒退了兩步。
三瘸子的目光向著周圍掃了掃，突然間的一揮手。人群中一個嗤牙咧嘴的傢伙走了出來，三角眼裡帶著邪淫的光芒。
「二臣，你現在就回到城裡，幫我跟你三叔說一聲，就說這裡出了一點的問題，讓他馬上幫我解決掉這個張天舉！」三瘸子說了一句。
貳臣點了點頭，一轉身的進了人群中。
我在遠處盯著三瘸子，只知道他和二臣說了幾句話，但是卻並不知道說的是什麼。這個時候既然已經起靈，就不准許我有任何的分心。看著王錫仁兄弟兩個將長幡舉了起來，這才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哀樂頓時響了起來，我灑落了一疊的冥幣，大叫了一聲，「塵歸塵，土歸土……」
一搖三晃的走進了盲山口，我的目光才真正的輕鬆了許多。既然已經出了村子，那麼入山不入土的說法，就被破掉了。前兩次都是在這裡出現了問題，這一次一舉度過，恐怕不只是我，身後王家的人心裡也是多少鬆了口氣。
進了盲山，周圍的景色又是一變。植被增多，而且空氣也清新了不少。就算是我家就住在附近，經常來到這裡，這個時候也會被這裡的景色迷住。也正是因為有這種景色，這盲山才會成為了許多人挑選陰宅的首選。
剛剛進入盲山，身後走來了一人，迅速的跟緊了我的腳步。
我回頭忘了一眼，臉上微微有些詫異。
「張家小子？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歲！」這人說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微微的愣了愣，急忙說道：「原來是陳叔！」
陳歲急忙的擺了擺手，「都是家裡人，就不用這麼多禮節了！」
「陳叔，這活兒是你接的？」我愣了一下，望著陳歲。這陳歲不是別人，正是鄰村那老郎中的兒子。說與我家是世交的話，一點也不為過。只是這陳歲沒有學習老郎中那一套醫病救人的本事，卻學了一套張羅著喪事的門道。據說當年還因為這個，把老郎中氣了個半死。也正是從那之後，這十里八村有什麼喪事的時候，基本上都會找陳歲來張羅張羅。其實這裡所謂的張羅，就是讓他幫著起靈師與主家之間，搭建一個更好溝通的橋樑，卻並不是說他多麼懂得遷墳和起靈的門道。
「是我接的沒錯，還好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要不然我可真就吃虧了！」陳歲急忙說著，向著王錫仁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他們是昨天找我的，我今天才知道是你來起靈，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入山不入土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氣，「陳叔，我也是沒辦法，有些事情等回來再跟你細說，今天咱們一定要順利一些！」
「嗯，順利一些！順利一些！」陳歲急忙說著。
「告訴那八個年輕的小夥子，千萬不能夠讓席子落地，否則咱們誰都不能夠安生！」我急忙說著。
陳歲的臉有些發白，「不能落地？可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鷹嘴澗啊！」
「什麼？怎麼會在那個地方？」我略微的發愣。
陳歲的嘴角發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據說是找人專門看過了，只有鷹嘴澗有一塊墓地，適合這老先生下葬！」
我的一顆心極速的墜到了谷底，因為這鷹嘴澗的山路最難走不說，還要渡過一條十幾米寬的大河。這大河常年在盲山裡奔騰著，沒有人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侄子，你看……」陳歲有些沒了主意。
我回頭看了眼王錫仁，迅速的走了過來，「墓地在鷹嘴澗？」
王錫仁一愣，點了點頭，「對啊，是在鷹嘴澗！」
我的目光有些閃爍，知道這個時候想要改變墓地的話，是萬萬不可能的了。既然早就定下了墓地，這個時間也不容許去更換。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王錫仁急忙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點了點頭，「那鷹嘴澗的山路太過於難走，我怕這些人抬著席子會有些吃力，所以現在你要回去多找一些人手過來。千萬不要心疼花錢，只要能夠讓葬禮順利了，一切都好說！」
「沒問題！」王錫仁急忙的點頭。
我轉過身子，向著盲山深處的鷹嘴澗走去，心底還是有些忐忑。
一直到了鷹嘴澗，我的眉頭都是緊鎖。別人不知道鷹嘴澗有多難走，我可是知道的。小的時候總在這裡玩耍，豈能不清楚這裡的情況？
陳歲站在了我的身邊，也是臉色有些發苦。
「找的人到了？」我回過頭，看了眼陳歲。
陳歲點了點頭，「已經到了！」
「走！讓他們隨時準備好，隨時準備換人！千萬要記住一條，這席子絕對不能夠落地！」我再次說道。
陳歲點頭，算是應了下來。我知道他在這一行裡面浸淫了良久，這其中一些厲害的關係，他要比我知道的還要多一些。
「塵歸塵……土歸土……」我大嘴一張，走在了最前面。
身後的幾人也都加快了腳步，因為從起靈到現在，已經過了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十幾步之外，就是那一條奔騰在盲山內的大河。我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人，看到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才第一個踏進了這河水裡面。
進來定了定神，急忙的邁開了腳步。身後的人依次的跟了進來，行走起來格外的小心。而那八個抬席子的小夥子身旁，都各自站著一名預備的人手，就怕在河水裡面腳下打滑，讓席子落了地。
一直走到了河水中心，都沒有任何異常的事情發生，這也讓我安心了許多。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腳下略微的一滑，感覺有什麼東西纏在了腳上。
我急忙隨著目光望了過去，心底猛地一顫。
蛇！竟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來了水蛇，已經纏繞到了我的腳上。
「啊！這是什麼東西？」身後突然間的傳來了尖叫。
我急忙回頭，恰好看到一名抬著席子的青壯年大叫著，肩膀上的杠子竟然落了下來。
「小心！」我立即大叫，臉色瞬間變了。
陳歲一個箭步的沖了上去，立即拖住了那抬著席子的杠子。而在他們的腳下，竟然也出現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水蛇。
人群頓時有些騷亂了起來，一些女性的家屬，已經瘋了一樣的向著岸邊跑去。
我眼看著這樣的情況發生，立即大叫了一聲，「不要動！誰都不要動！這水蛇是沒有毒性的，就算是被它咬傷了，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王錫仁看著我的臉色發白，也是大叫了一聲，「別動，跑什麼？」
「不要動！你們八個，給我挺住了，如果這個時候席子落地，我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我大叫著。
這八個人看了我一眼，急忙穩住了席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跟我走！」
話音落下，我再次邁出了一步，身後的陳歲大叫著，「誰也不能夠鬆懈，過了河我們就到了鷹嘴澗，大家都堅持一下！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亂子，誰都保不住你們！」
這些人都是陳歲找來的，他說話當然要比我好使一些。好不容易穩住了這些人，我立即加快了腳步，用了十幾秒的時間，就衝到了對岸。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轟隆的一聲，我的一顆心頓時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