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11

將於子明掐暈后,方稷鬆手,掏出手帕先擦乾淨手指,再去擦於子明脖子上的指痕,然後扔掉手帕,小心關上病房門,溫聲請求看守犯人的警察費心注意於子明,因為他覺得於子明有自殺傾向。

警察們多看他兩眼,沒說什麼,只點頭表示犯人罪行嚴重,上頭點名不會讓他輕易死去。

方稷停頓,問是誰點名保證於子明活下來的,警察搖頭表示不能說。

他們不說,方稷猜得到。

於子明現在活著就是受罪,保證他活下來不是為他好,而是報復和折磨。恨於子明的人挺多,有權命令警察的人寥寥無幾,傅家算一個,王元燿也是其中一個。

方稷離開醫院,照常上下班,積極配合警方調查,連大勢已去而心灰意冷的方父和方母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卻都對他產生恐懼感。

方父和方母都知道方稷已經恢復記憶,知道他們曾經為了拆散他跟季常到底做過什麼事,一直心驚膽戰等著方稷的報復,但方稷沒什麼動作。

好不容易放心下來,以為方稷到底看重骨肉親情不恨他們的時候,方稷派人強迫兩人每天去醫院看於子明換藥。

燒得焦黑的於子明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白紗包裹,不能打止痛劑和麻醉,每次換藥都得撕扯下紗布,連著皮和肉塊一起,整個走廊里都是於子明撕心裂肺的哀嚎,偏偏病房裡每天24小時看守,不給於子明任何自殺的機會。

方父和方母被迫圍觀於子明換藥一周,終於扛不住心理壓力雙雙病倒,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方稷心中的恨遠比他們以為的更深。

方稷要細水長流的折磨,而不是簡單痛快的報復。

這對利益熏心的夫妻終於深感懊悔,向方稷懺悔他們的過錯,而方稷只是看著他們,笑了笑說好好養身體便走了。

沒有歇斯底里和破口大罵,也沒有痛哭流涕和真情流露,只有一切照舊的冷漠。

方稷處理完身邊的事,便開始籌謀如何追回季白書。

既然沒失憶前的季白書看過他主動要求清除記憶的錄屏,那就讓他永遠都不要回憶起過去,就讓他們從頭再來,重新開始。

12

方稷嘗試找回他跟季常在一起的時光,曾住過的房子、約會過的地方,情人之間在特殊日子互相贈送的紀念品,甚至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他試圖捧著這些東西去告訴現在的季白書,說這些都是他們曾經相愛的證據。

就像季常曾經對失憶的『方稷』做過的事,如今他又循著季常走過的路再次走一遍。

他以『老房子里有你親生父母相冊』的借口將季白書騙出來,興沖沖的模樣和強忍著不耐的季白書形成鮮明對比,但方稷讓自己無視季白書的抗拒。

他滿懷期待地帶著季白書回他們共同的家,在一個老舊的小區深處,爬滿爬山虎的樓房中層,從鞋櫃的角落裡摸出一把鑰匙,熟悉感撲面而來,心頭陡然五味雜陳,方稷突然熱淚盈眶,將鑰匙插1進鎖孔,轉動兩下,沒有如期待中的開門。

方稷的表情僵住了,用力搗鼓鎖孔,門依舊紋絲不動,他情緒有些失控地錘門,不敢回頭看季白書,只是不斷重複:「太久沒人來,鎖孔里生鏽,等一會兒就能打開,要是有點油滴一滴就好了……」

絮叨間,門開了。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發現這屋子竟住了人。

裡面的人滿臉防備:「你們是誰?」

方稷:「你是誰?為什麼住在這裡?」

裡面的人一臉莫名其妙:「我是屋主,不住這裡住哪?我都住七年了!你們到底是誰?我警告你們別找事兒,我已經報警了……」

「你是屋主?那之前——之前住這裡的人呢?」

「我怎麼知道?我有房本的,買房子都走正規程序,我告訴你們別想搞事情,我真的已經報警……」

季白書扭頭就走,方稷愣怔片刻,趕緊追上去,身後的屋主叨叨半晌發現人都走了,罵了句『莫名其妙』。

「季常,我不知道房子已經賣了,我以為房子應該還在,抱歉。季常,是你賣了房子……?」

季白書到了樓下,準備打輛車離開,聞言看了眼方稷說道:「『季常』死了,他的房子、酒吧都被瓜分,你不知道?」

方稷頓時臉色慘白,想起被記在方高旻名下的酒吧地契,那是季常的地,也是季常的酒吧,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和確定關係的地方。

「我會、會還給你。」方稷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你失去的東西都還給你。」

「不用了。」季白書搖頭:「有些東西丟掉就丟掉,我不想回收,比如過去的感情。而有些東西重要的不是地、不是房子,而是保存在裡面的回憶,但那些回憶都被破壞、被丟掉了。」

他指著頭上的房子:「你說那曾經是我的房子,裡面有我跟父母、跟何遠生活多年的回憶,但它有七年時光屬於別人,那棟屋子不知道被粉刷過多少次,傢具全部替換,曾屬於我的東西都被當成垃圾收拾掉,或許收拾的人還會抱怨『垃圾真多』。你明白我要說什麼嗎?就算屋子、酒吧還給我,我也找不到那些真正重要的東西。

所以你的彌補對我來說,真的只是一個困擾。」

「不是……」方稷勉強笑著,想去拉季白書的手,被躲開,只好握住自己的手,有些無措地說:「不要說這些話,季常。我,我已經處理好橫亘在我們之間的阻礙,我父母再也不可能反對我們,我很快會跟於子明離婚。」

看著季白書安靜溫柔卻無動於衷的目光,方稷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抿著唇,固執地說:「你感到困擾是因為你不記得我,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彌補我所有的過錯。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季白書眉頭緊皺,腳步匆匆,遠離方稷,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回頭看到方稷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一如往昔的笑容,這讓他覺得不安。

搓了搓胳膊,季白書決定回去后將這事告訴王元燿。

之前他沒把方稷的糾纏當回事,現在對方聽不進任何拒絕一味追求已經造成困擾,季白書怕方稷發瘋,不擇手段利用到季小吉頭上,他得讓王元燿知道,好提前做好防範。

季白書打定主意不管之後方稷用什麼理由邀約,他都不會再回應。

而方稷目送季白書背影匆匆,回頭看著曾經也是他們同居的房子的位置,喃喃自語:「我會彌補的……一切撥回正軌……」

13

王元燿從季白書口中知道方稷糾纏的事,沉默良久,握住季白書的手說:「我會解決,你別管方稷,別回應他任何邀約。」

「嗯。」

王元燿猶豫著問:「你是不是想買回你父母的房子?」

季白書垂眸:「你知道的,我不記得那些事了。」

王元燿:「其實我後來想過買下你的房子和酒吧,但是慢了一步,又不能強搶做得太明顯……不過你房子里的東西都還在,我當時全撿回來了。沒能撿回來的,也都買下來好好存放著,想著哪天你恢復記憶,想尋找過去,不至於讓你感覺太遺憾。」

「所有東西都在?!」季白書震驚地問。

王元燿盯著他,笑問:「怎麼這麼驚訝?」

季白書依偎進王元燿懷裡,不好意思地說:「有點好奇。」

「哪天有空帶你去看。但我先說好,不是什麼東西都在,有些垃圾我扔了。」王元燿特意在『垃圾』兩字上加重音。

季白書眯起眼偷偷笑,抱住王元燿,在他胸膛上『啵』一口,瓮聲瓮氣地說:「你做主,我又不會說什麼。」

王元燿翻身壓住季白書,「不生氣?不反抗?」

季白書乖乖地不動,睨了他一眼,緊抿著唇不說話,臉白白的,短髮散落下來,遮住眉毛,垂下來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眼角有一些細細的紋路,可是不會讓他看上去顯老,反而多了歲月沉澱后賦予的優雅風1韻。

王元燿從季白書的額頭一路吻下來,每吻一處就問一句讓人羞恥的話,問得季白書連腳指頭都羞紅了。

季白書抱著王元燿的胳膊,任他做得再過分,也只是嘴上哼哼兩句,掉兩滴眼淚,一個推拒的動作也沒有,簡直就是助長他人氣焰。

……

王元燿輕撫著昏睡過去的季白書的背,了無睡意,親著季白書的肩膀,輕聲說:「我做過最正確的決斷就是趁人之危。」趁你失憶的時候,把你騙到手。「所以不管多少個方稷跑到我面前撒野,我都不可能幹成人之美的蠢事。」

他有些得意:「你現在是我的。季白書是我王元燿的,我果斷追到手的。」

可季常不是。

王元燿又有些失落。

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害怕季白書哪天恢復記憶而選擇重新做回季常,那個不屬於他的季常。

「如果你恢復記憶,大不了再追一次。」王元燿想了想,頗富心機地盤算:親媽是季白書的導師,季小吉承認的爸爸是他,房子也是他的,連季白書的賬戶都是他在管,還有彼此的交際圈熟得不得了……哦對了,還有何遠!

這麼多附加條件助攻,怎麼看都是他更勝一籌,就算恢復記憶,季白書也不可能始亂終棄了。

算盤敲滿的王元燿放心的睡著了,養好精神,明天收拾情敵。

14

方稷近來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方家倒台得差不多,首都里到處都有人給他下絆子,這些他都能一一化解,最噁心的是王元燿天天上下班接送季白書和季小吉。

本來應該是他的妻兒!應該是屬於他的位置!

方稷無法接近季白書,三番四次約季白書出來都失敗,最後季白書還拉黑他。

沒辦法,方稷耍了點小手段,直接以新型抑製劑推廣官方部門對接人員的身份進入科研院,終於見到季白書。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跟季白書單獨相處,方稷單刀直入,掀開衣領,語氣興奮地說:「季常,你看。」

季白書不解,看什麼?

方稷:「我割掉腺體了。」

季白書瞳孔緊縮,嚇得立刻後退一大步,不小心撞到咖啡機發出巨響,方稷連忙問:「受傷沒有?」

「別過來!」季白書瞪著方稷,眼裡都是不可置信:「你割腺體……你瘋了嗎?」

方稷露出笑容,還是斯文儒雅的模樣,冷靜成熟,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居然干出割掉腺體那麼瘋狂的事情,這行為不亞於慢性自殺!

「當初,就是腺體害我們分開,現在我割掉它,再也不受Omega的信息素誘導,我再也不會出軌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季白書不停搖著頭,拒絕跟方稷的交流,一步步後退到門口,試圖跑出去,緊接著被方稷一句話定在原地:「你恢復記憶了吧,季常。」

季白書僵硬著脖子回頭,方稷胸有成竹的說:「你恢復記憶了,季常。」

「你熟悉我,我也熟悉你。我每次見你都喊你『季常』,而你每次都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回應,但真正失憶的人只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至少需要兩三秒的時間才能反應過來。」

方稷朝他走過去,邊走邊說:「上次我用你父母的相冊留在老房子的理由將你騙出來,如果你沒有過去的記憶,就不會對毫無記憶的父母產生多麼深厚的感情,不會在時隔七年後為了一本父母的相冊而相信一個對你來說完全陌生、且辜負你,還跟何遠有仇的『前情人』的話。

除非你恢復記憶,那些記憶喚醒你對故去父母的感情,和忘記父母多年的愧疚。

但你應該是不久前才恢復記憶,因為你不知道老房子被賣了。」

季白書的表情漸漸變了,從警惕陌生冷酷變成了方稷熟悉的溫柔淡漠,他靜靜地看著方稷:「什麼時候發現的?」

「最近。有人故意給我添了很多麻煩,不讓我找你。他手段挺髒的。」方稷意有所指地指責王元燿,說:「我見不到你,又很想你,想著幾次見面,反芻你說過的話,順理成章發現你的秘密。你藏得很好,我差點被騙過去了。」

方稷停在季白書正前方,一隻手背在身後,死死掐住掌心,維持著表面的鎮定繼續說:「我知道於子明讓你看了錄屏,但是你相信我,錄屏被剪輯過,我,我的要求是清除……那段記憶,我怕我瞞不過你,我怕你知道后不肯原諒我,跟我提離婚,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對我父母還存有太天真的想法,以為他們至少不會做得太過分。」

他給季白書看清脖子上做過手術的痕迹,忍不住泄露三分激烈的情緒:「現在不會了,你看,再也沒有人、沒有任何理由強迫你我分開!」

季白書握住門把,準備悄悄打開一舉衝出去,卻被突然衝到他面前的方稷按住,強行將門關了回去。

「季常,你心軟,王元燿母子對你有恩,你一時下不了決定,我能理解。你說不出口的話,由我來說,我會幫你。」方稷抬手按住季白書的脖子,瘋魔似的自說自話:「等解決這邊的事,我們一起去南方,帶著季小吉一起。你放心,我不會丟下季小吉……」

這一刻無比肯定方稷瘋了的季白書猛地張開嘴大喊:「救命——唔!」

方稷捂住季白書的嘴:「噓噓,乖一點,別喊。我這就帶你走。」

話音剛落,身後的門由外打開,兩人回頭看到出現在門口的王元燿。季白書一見王元燿,立刻依賴地想撲過去,但被一臉陰翳的方稷桎梏住。

王元燿見狀,抓住方稷按在季白書脖子上的手掌用力一折,接著卸掉方稷的手腕,握住季白書的腰將人拉回來,再狠狠一腳踢過去。

方稷到底是拿筆杆子做事的,就武力而言打不過拿1槍的王元燿,一腳正中胃部,被踢得口吐鮮血。

吐掉嘴裡的血沫子,方稷笑著挑釁:「你剛才在門口偷聽吧,沒想到季常恢復記憶還瞞著你?哈,你跟季常的婚姻是比我長,可是不如我了解他。」

王元燿安撫好季白書,解開扣子,冷冷地刺他:「比了解有屁用?你了解他還不是出軌?還不是傷害他、扔下他任人作踐?失憶?很高貴嗎?失憶的人就可以將人傷得體無完膚之後,舔著臉上門求複合?」

「你說季常為什麼瞞著你不說他恢復記憶了?是不是信不過你?你們好幾年的婚姻了,他還是不信你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失憶那段時間,季常為了挽回我做出不少付出,經常出入軍區大院,那個時候你也在吧。你就是那個時候留意到季常的吧?

那你應該明白季常有多愛我才對,還是說你愛的是愛著我的季常?你愛那個願意為愛付出一切的季常?哈哈哈……王元燿,連季小吉都是我的血脈,你哪來的資格跟我爭?就憑你媽媽對季常的恩情?憑你們那張不堪一擊的結婚證書?」

王元燿那一刺正中紅心,方稷也瘋狗似的亂咬:「我是做錯事,可要不是我做錯事,要不是我失憶!有你趁虛而入的機會?你還不是趁著我失憶才得到季常?既得利益者哪來的資格嘲諷?」

「媽的!」

王元燿一拳揍過去,方稷不甘示弱,兩人像瘋狗一樣拳腳相向,互相撕咬,口出惡語恨不得憑著話語就能撕下對方一口血肉再嚼巴著吞下去,彷彿可以憑此證明自己在與季白書的愛情中屬於勝者。

「沒我這個既得利益者,你現在還能見到活蹦亂跳的季白書?你還有贖罪的機會?你媽的方稷,你真他媽有臉出現,你真有種就去查於子明、你父母、方高旻他們當年怎麼逼迫季白書的,查詳細點,一樁樁一件件,你看看你怎麼對他的,那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就算分手了,對待舊情人都不至於那麼狠!」

「比了解?你了解他復健的時候疼得不停哭,怕嚇到季小吉所以咬著毛巾,忍得牙齦流血嗎?你了解一下雨他就全身都疼嗎?你了解他現在有多怕火嗎?知道現在家裡所有需要明火的,他都不敢靠近嗎?你了解,他的噩夢就是你和你的家人、你的Omega帶來的嗎?」

「方稷,你就是季白書的噩夢。」

兩人分別吐出的話都朝著對方心臟最痛處狠狠地紮下去,下手也陰狠無比,往死里打的力道,鬧出特別大的動靜,整個科研院休息處的人都來了,趕緊喊保衛科過來處理。

而季白書臉色蒼白,死死抓著手臂瑟瑟發抖,聽清他們你來我往的對話,眼睛逐漸失焦,被迫捲入過往極其痛苦的回憶。

沒有人能夠忘記自己被火舌包裹的痛苦,除非他病理性的失憶。

如果說季白書曾經很愛方稷,最後也被大火燒得一乾二淨,往後只要他一想起方稷,記起來的永遠不是愛過的回憶,而是大火、醫院和監護儀急促的警報聲,還有油煎火燎的疼痛。

保衛科的人死死按住王元燿和方稷,將兩人撕扯開,勸說他們冷靜,有話好好說,不要吵架,又有人來問季白書想知道怎麼回事。

季白書猛地驚醒,白著臉說:「謝謝,沒什麼事,我來吧。」

他毫不遲疑地走向王元燿,對面的方稷一下鬆了掙扎的力氣,盯著季白書有點可憐的呼喚:「季常……?」

王元燿也有些忐忑:「我不是故意打架的。」

季白書攙扶著王元燿說:「先去醫院。」

王元燿半邊身體靠在季白書身上,沖方稷露出一個得意嘲諷的笑,方稷忍下心裡的難過,黑著臉跟在他們身後。幾人受到不少注目,然而王元燿和方稷都臉皮厚無所謂,只有季白書尷尬不已。

三人坐同一輛車去醫院,才剛出門口就遭遇意外,一輛車突然猛衝過來,瘋狂地撞著車頭,架勢欲要同歸於盡。因為毫無預備,汽車直接被撞翻。

方稷在外面,率先出來,回頭拉著季白書出來,而王元燿也將他推出來,自己卻被卡住,季白書心急如焚地拉扯著車門,喊王元燿快點出來。

王元燿讓他先走,季白書不肯走。

方稷將他扛起來放到遠處,按住他掙扎的肩膀說:「我去救他,你留在這裡。」他深深地看了眼季白書,轉身飛快跑過去,兩隻手掌被劃破,終於扛起卡住王元燿右腿的車門,將人攙扶出來。

就在此時,撞翻他們的司機從暈眩中清醒過來,踩著油門咆哮著衝過來,季白書尖叫著提醒他們快跑,一邊喊一邊跑過來,然而那輛汽車近在咫尺,跑是來不及了。

方稷匆匆一瞥,認出開車的人是於子明的母親,那個做夢都想成為高官正室的女人,卻在距離夢想最近的時候家破人亡,接受不了事實而精神失常,沒想到在他疏忽之下還能找到他。

這女人的目標就是方稷,因為方稷提供的證據扳倒了她的情人。

方稷回頭看向奔跑而來的季白書,分不清他焦心憂慮的人是誰,他想著,如果季白書焦心擔憂的人還是他就好了。

他想知道這個答案,無比迫切地想知道。

於是方稷一把推開王元燿,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被狠狠撞飛,內臟破裂,劇痛襲來,在半昏半醒間看到不遠處撲過去擁抱住王元燿的季白書——

答案出來了。

萬箭穿心啊……

15

方稷最終沒死,肇事的女人被王元燿一槍擊斃,而他及時就醫,僥倖撿回一條命。

季白書捧著一束花和一個果籃來探望他,方稷背靠著軟枕說:「王元燿捨得放你出來?」

「他陪我過來了,在樓下。」

方稷嗤笑:「看到了。」

季白書:「謝謝。」

方稷:「用不著替王元燿感謝,你知道我不喜歡聽。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巴不得他死在車禍里。」

季白書:「不管怎麼說,你都救了他兩次,我應該感謝你。」

方稷心臟像被攥住一樣,梗得難受,舌根發苦發酸,酸得整個嘴巴都麻痹了,他知道這是嫉妒的味道。

「你不能原諒我嗎?」

「抱歉。」

「我會繼續等你,一直等下去。如果等下去的盡頭是希望的話,就算只是欺騙自己的希望,我都會去做,因為不這麼做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季白書無奈地看著他,儘管很殘忍,他還是認真說道:「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愛你。你救了元燿,我很感激你,但是不會愛你。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你就算為我而死,我也不會感動。只會覺得,非常困擾。」

方稷笑得很難看,低下頭,手掌蓋住臉說:「別告訴我這些。」

「過去已經過去,不愛就是不愛,不恨也是真的不恨。」季白書頓了頓,說道:「曾經恨過的,愛恨都有,但我也許還是幸運的,我忘記了過去的愛恨,迎來一段赤城的愛意並賦以我全新的愛意。所以在我來不及特別恨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忘記了你。

你對我來說,只是人生里很短很短的一截,談不上失敗成功,也談不上刻骨銘心。」

方稷問他:「你再也不會愛我,也不會恨我了?」

「你知道的,愛恨都很累。」

「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你了?」

「方稷,我還是希望你過得好,有新的人生,新的愛人。」

季白書依舊是那個溫柔的人,對任何人都溫柔善良,哪怕對糟糕透頂的舊情人也願意給予真誠的祝福,可比起季常的善意,方稷寧願他給予惡毒的詛咒、辱罵,那證明他恨著他。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便有破鏡重圓的希望。

季白書卻不肯給他機會,溫和良善地打破他自欺欺人的希望,堅不可摧、牢不可破,讓他沒有一絲介入的可能。

方稷深感絕望,如墮無邊淵底。

16

季白書探望歸來,食指點著王元燿煩躁的眉心,「快長抬頭紋了。」

王元燿瓮聲瓮氣:「那人渣沒想方設法賣慘策反吧?」

季白書白他一眼:「想什麼?我是三心二意的人嗎?」

王元燿擁著季白書的肩膀:「那不是……我沒自信嘛。那你說說,你記憶恢復的事怎麼瞞著我,你知道我當時心都快死了嗎?就差一點點,不行,你得安慰我……」

季白書聳著肩膀一邊笑一邊推搡王元燿,卻沒真將人推開,只是親昵的玩鬧。

……

日光很好,那條鵝卵石路人來人往,年輕的情侶走過,年老的夫妻攙扶相伴,他們只是其中一對,平淡無奇,沒人知道他們的愛情是激蕩還是細水長流的日久生情。

沒人知道,沒人在乎,有人多麼羨慕。

方稷隔著一扇玻璃,描摹季白書漸行漸遠的身影,微不可察的顫抖,挺直的腰背垮下來,如崩斷的弦終於崩潰,捂住臉哽咽不止,如失偶的孤雁。

※※※※※※※※※※※※※※※※※※※※

哥哥的番外完了,還剩一章何遠的番外。

PS:

1、「就像季常曾經對失憶的『方稷』做過的事,如今他又循著季常走過的路再次走一遍。」這句話,我沒寫出來的是,方稷想找的東西都被毀了,要麼被他自己毀了,要麼被於子明、方高旻或他父母毀了。

曾經季常捧著這些東西到方稷面前卻被毀掉,而現在方稷想做同樣的事卻連找都找不到。

.

2、其實設想中還有一段就是方稷被調回南方,每天正常工作,正常上下班,努力,公正廉明,干實事,而且還是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然後某天被某個崇拜他的下屬發現他口中的妻兒其實都是別人的,他一直在窺探別人的妻兒,然後安到自己身上,假裝自己很幸福的樣子,有點瘋了。

下篇文預收是《死神不可欺》,求個收藏呀。

以及,祝明天六一快樂,每個人永遠都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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