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馬蜂群6

第三十八章馬蜂群6

不說不知道,一說還是有點像。羽隊長看著她渾身上下髒兮兮落滿塵土,臉上又是塵土又是血跡淚痕,像唱京劇的大花臉污濁不堪,卻素麵朝天不做作,不遮不掩,不扭捏,大大方方昭然若市,順其自然,還是有些令人敬佩的傲氣傲骨不容小覷。危機面前沒有被嚇瘋,受傷了疼痛難忍,卻不怨天尤人,咬牙堅持。

從認識到現在沒喝一口水,她乾裂的嘴唇泛起一層白痂,舌頭舔過的地方隱隱有血跡,卻不叫苦不叫累,和櫛風沐雨的軍人們一起風雨同舟隱忍著,相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孩子來說難能可貴,怎麼看都有些軍人血統印記,巾幗不讓鬚眉,讓人刮目相看。

他抽了一根煙,肅然起敬說道:「失敬——失敬,怪不得你沒有尿褲子,還是有些歷練,小瞧了你。」

女記者一聽臉一紅,白了一眼說:「哼哼——尿褲子了要你看呀?想不想檢查檢查?且且——你從一見面,就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意為我是嬌滴滴的女流之輩,會給你添麻煩是不是?」

「呵呵——那是自然。多一個人,就多一份責任,尤其像你這樣的嬌嬌女眼高於頂,養尊處優的人,高高在上不是普通人,野外生存一竅不通,不知道規避風險,自力更生,難道你不理解我的苦衷?唉——天災無情,水火不容,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傷了,就是我的失職,難道你不恨我?」

「哦——恨——非常恨,如果我的指頭殘廢了,我會恨你一輩子。」

「呃……」他一聽渾身一顫,吃驚的看著她,她柳眉倒豎,目露凶光,一副秋後算賬的架勢。

「呵呵——看看看,現場兌現是不是?且且——女人就是小家子氣,天災人禍,人力難為,我和我的兵都受傷了,怨得了誰?只要不死,擦乾血跡就完了,怎麼能怨天尤人?太小兒科了吧?嗯嗯——明天到我們集結的地方,我領你去部隊醫院重新包紮一下,消消毒不要感染,就不會殘廢。你是有文化的人知書達理,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要鼠肚雞腸找麻煩,怎麼會想不到這些?嗯嗯——你看看我這些受傷的兵不叫苦不叫累,哪一個不是在咬牙堅持?自己的眼淚自己擦,你不是有軍人血統嗎?尤其像你這樣舞文弄墨的大記者,經歷,才是一生一世最珍貴的財富。」

「嘻嘻嘻……害怕了吧?嘎嘎嘎……看把你嚇得?喋喋不休想推脫責任,我有你想的哪么不堪嗎?嗯嗯——你和你的兵,自己的眼淚自己擦英雄了得,讓我佩服,領教了。我也不是自己的眼淚自己擦嗎?只是,沒想到你一個不起眼的小小車隊長,讓我出乎意料,大跌眼鏡。位卑不敢忘國憂,竟然心懷天下,目光遠大,視災民如親人奮不顧身,把我這個與你萍水相逢、毫不相干的人,像你親人一般呵護備至,太讓我感動了。這是我長這麼大,從未有過的感動,徹頭徹尾觸動了我的靈魂深處,在我的心田裡,你已經駐足了安營紮寨。嗯嗯——這一趟和你生死相依的經歷終身難忘,值得珍藏,這一輩子不用想起,就會歷歷在目,難道你會忘記我?」心懷鬼胎的女記者色迷迷,看著他赤裸裸的說。

「哦……你……」他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樹叢中一陣騷動,架起的偽裝網顫抖不已,舉起望遠鏡一看,是一群野雞自投羅網,找不到出路僕僕騰騰,他一看不為所動,放下望遠鏡不理會。

又過了一陣子,幾隻野兔慌不擇路跑出來,撞到了偽裝網裡,網眼太大兜不住逃脫了,他還是不在乎。女記者卻大呼小叫,興奮不已,要跑過去親手逮住,羽隊長瞪了一眼,讓她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幾隻野雞野兔無足輕重,相對於飢腸轆轆的幾十個小夥子杯水車薪,還不夠塞牙縫,還是放長線釣大魚,才能解決問題。這一帶植被極好,草木茂盛,食草動物一定是少不了,再加上人煙稀少,沒有人打獵,就會手到擒拿。

女記者眉目傳情,看著少年老成的他從容淡定,彷彿一個胸有城府的老將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心理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塵土覆蓋的臉上,看不出血壓升高的臉紅,洗乾淨了,可就不一定了。女人都是見異思遷的多情種,孤男寡女獨處一起,沒有想法就不正常了。

故作鎮靜的羽隊長,是七情六慾正常的人感覺靈敏,不用看,就知道她想入非非,那是她一廂情願的單相思,置之不理。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與她這種天之驕子相比,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僅僅就是萍水相逢的一個過客,船到碼頭車到站後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互不牽挂,用不著費盡心思浪費感情,沒有那個必要。

第三根煙抽完了,偽裝網突然倒下了,直覺告訴他,一定是大傢伙,不是野黃羊,就是野豬什麼的大型動物,要不然,偽裝網不會平白無故倒下。

他啟動起車到跟前一看,一隻不大的野豬自投羅網,被偽裝網罩住了拚命掙扎,急不可耐想逃脫束縛。

他下得車來,野豬看到人更是驚慌不安,兇惡的向他撲過來困獸猶鬥。陷入絕境激怒了的野豬,比老虎都兇殘,偽裝網雖然制約了野豬的速度,還是動作敏捷不受限制,他轉過身就跑。

一目了然的女記者一看,嚇得花容失色,大呼小叫,神情緊張,讓他趕緊上車,關心勝過自己,彷彿是自己不可或缺、情感寄託的心上人,關心倍至。

野豬拖著偽裝網緊追不捨,撞到了汽車輪胎上翻了幾個滾,亂麻一樣的偽裝網,緊緊纏繞在身上,真正是作繭自縛。等再次站起來的時候,行動就不是那麼方便了,跌跌撞撞由不得自己了。

緊隨其後的狼王雪兒尾隨而至,一看主人狼狽逃竄有危險,一個飛躍跳起來想獵殺野豬,這是它的撒手鐧。慌不擇路躲避的羽隊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看雪兒露出殺機,急忙制止道:「且且——別別,別咬,你有狂犬病,咬一口,我們就吃不成了。」

雪兒是冷血殺手活閻王,動物世界里是統治者,處於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它的兇猛不是蓋的,所有生物都是食物,只要嗅到氣味,就亡魂皆冒,聞風喪膽,僅僅是一撲,就嚇得野豬屎尿橫流,可見狼王的威力不容小視。

聽到主人呵斥,令行禁止沒有下口,搐著鼻子呼呼有聲,露出陰森森的獠牙,威脅野豬靜觀其變,看看主人有沒有制服的手段觀敵瞭陣,保駕護航。它的忠誠勇猛,無與倫比,讓初次領教的女記者感嘆不已。

羽隊長看了看雪兒伸出來猩紅的舌頭大口喘氣,目光里有些鄙視小瞧他,是因為沒機會讓它知道殺伐決斷的手段。相處的日子裡大戰狼群,它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目睹神來之筆,自然是有些不屑,剛剛過去的槍擊泥鰍,不足掛齒,其他的事它不懂,看不明白。人的世界,怎麼說和動物還是有天壤之別。

他上車來,把汽車掉過頭,困獸猶鬥的野豬窮凶極惡咆哮著,拖著偽裝網橫衝直闖,一時無法制服。他開著車追上去,用汽車前輪台壓住拖在地上的偽裝網一角,拚命掙扎的野豬被拘於一隅逃脫不了。下得車來,把偽裝網掛在拖車鉤上,招呼想不明白怎麼回事的雪兒上車,一溜煙就來到了宿營地。

詫異的眾軍人一看驚駭不已,去去就來的隊長,變戲法似的收穫頗豐,車後部有野豬肉吃,一個個興高采烈,奔走相告。二十幾個噴燈爐,一字排開呼呼作響,高壓鍋裡面煮著魚,「嗤嗤」冒著熱氣,香氣縈繞在宿營地上,讓人垂涎欲滴。

堆起來的篝火熊熊燃燒,飢餓的軍人們燒烤著魚充饑,烤焦的糊味黑渣,把整個臉都污染的一塌糊塗,成了小花貓,惹得羽隊長笑彎了腰,嗔怒道:「嘖嘖嘖——臭小子們,飢不擇食,寒不擇衣,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啊?不知道這裡還有外人哦,會笑話我們不雅。」

「啊——誰誰,誰是外人?」女記者一聽怒吼了一聲,掐了一下他胳膊說:「哼哼——我和你們同舟共濟,同樣遭受磨難,就是一個戰壕里唇齒相依的戰友,怎怎,怎麼能是外人了啊?我我,我說你這個人心眼子咋這麼小?幾十個小時不吃飯,哪個人受得了?嘻嘻——你放心,我不但不會笑話他們,反而由衷的敬佩他們。」

「哈哈哈……」大家一聽轟堂大笑,接下來的殺野豬成了棘手問題。野豬生性兇猛,生命力極其頑強,束縛在偽裝網裡還凶相畢露,不肯束手待斃,讓人望而生畏,殺死它,還是有些畏懼。

這個說用槍擊斃,哪個說用石頭砸死了再說,還有人說吊起來弔死。稚氣未脫的軍人都不是獵人,對付兇猛的獵物,還是不得其法,紛紛擾擾中沒有一個統一的辦法,都看著羽隊長拿主意。

他覺得也是有些棘手,殺羊殺豬不是沒有經歷過,而殺野豬卻是頭一回。用槍擊斃,會浪費一顆子彈。子彈是用來保命地,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隨便開槍,萬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豈不是得不償失?更何況,野豬已經束縛在眼前,就像案板上的肉一塊,有那個必要嗎?用石頭砸,有些殘忍,弔死也不可取,這不是婦人之仁嗎?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兇悍的劉曉強別出心裁,手裡提著一把榔頭,照著野豬頭只一下,垂死掙扎的野豬就軟綿綿任人擺布了,大家一看驚愕不已。女記者蹙眉看著他,似乎覺得有些殘忍,於心不忍。

羽隊長拉過她,欲蓋彌彰的說:「嗯嗯——野外生存極其不易,不殘忍,是生存不下去地。更何況,人類是地球的統治者,這也是食物鏈的一環。」

「且——不用你解釋尋求平衡,你這個人怎麼老是看不起人?捕殺一隻野豬有什麼要緊?我也沒有說你破壞大自然嘛?也沒有說你不擇手段濫殺無辜,破壞生態平衡不是?嗯嗯——你們的處境我了解,你想表白什麼?且——敢作敢為才是大將風度,優柔寡斷,還能領兵打仗嗎?」

「呵呵——理解萬歲,英雄所見略同。」他釋然道:「雞鴨牛羊魚,這些司空見慣的東西,就覺得是一道菜,吃起來沒有什麼大不了?而相對於生活在野外的生物,想想牠們生存不易,就覺得有些下不了手。軍人保衛著國家領土,也包括領土上所有的動植物,為了活命,不得已而捕殺……」

「且且——好了,好了。你不就是害怕我揭露你的醜惡行徑嗎?哼哼——我說過,了解你們的處境,不會揭露你的行為行了吧?放心了吧?小題大做,真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看成你一樣的人了?填飽肚子要緊。」女記者嗔怒的說道。

「呵呵……」他一聽欣慰地說:「我不是害怕你揭露,而是害怕你不吃,而我現在也沒有別的東西給你吃啊?男女有別,再加上我們彼此生活的環境不同,你不能和我們一樣櫛風沐雨,忍飢挨餓。」

「嘻嘻……謝謝你的關心了。別忘了,我也是走南闖北,四海飄零,到處漂泊的人,知道適應環境才能活下去哦。咦——你你,你怎麼這麼關心我的死活?我我,我是你什麼人?沒沒,沒有什麼企圖吧?」

「啊——你你你……」他一聽,就像蠍子蟄了似的一個趔趄,有些臉紅脖子粗,忿忿地說:「去去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企圖』這個詞,是隨便亂說地嗎?哎呦呦——我我,我和你萍水相逢,生活在不同領域,有著格格不入的環境,彼此間都是陌生的陌路人,我我,我能企圖你什麼?你你,你有什麼能讓我『企圖』的東西?」

「咯咯……嘎嘎嘎……」女記者一看他做賊心虛的樣子性情大悅,笑得花枝亂顫,故意的說:「咯咯咯……哪哪,哪可不一定哦?陰差陽錯,前因後果,不知道無緣不相見的道理嗎?既然我們相見了,說明我們上輩子就有緣分,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是嗎?」

「啊——你你,是是,是個茄子。」他不屑的說:「不不,不是抗震救災,我們彼此之間活上八輩子,都無緣相見。」

「嘻嘻——這就是天作之合的緣分么,你你,你也承認了?」

「啊——你你,你繞我?」羽隊長大呼上當。

就在兩個人說不清楚的時間裡,野豬已經讓眾軍人拔毛開膛剁成塊了。最好的精華五臟六腑,都給了狼王雪兒,大家都沒意見,看它飢腸轆轆大快朵頤的樣子,確實是餓極了。

幾個北方兵,提著噴燈燒豬頭豬蹄,羽隊長一看覺得嫌麻煩,不要費時費力了,他們說是好東西,不可浪費,物盡其用。看看黑夜已經籠罩了大地,不走車,就有的是時間浪費,就算是業餘時間打發孤獨寂寞的時光,隨他們去吧。

用十幾根廢半軸做成的地錨,緊挨在一起搭成鐵板燒,熊熊火焰燒紅了胳膊粗的半軸熱力四射,「呲呲啦啦」烤制著魚和野豬肉。輪胎撬桿成了鐵筷子,翻動著冒油的美味佳肴,皮焦里嫩,秀色可餐,看著都讓人流口水。

羽隊長泡了一杯香氣四溢的茶,愜意的坐在從車上取下來的坐墊上,急不可耐吹拂漂浮的茶葉,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響聲雷動。熊熊火焰忽明忽暗,映照在他已經洗過了的臉上剛毅俊朗,貌若潘安。

坐在他身邊的女記者蹙眉看著,討厭他的粗魯,不拘小節,咧著嘴說:「嘖嘖嘖——你沒有喝過茶呀?吸吸溜溜喝的山響,不會慢彈些呀?亟亟聊聊幹嘛呀?滾燙的茶水,會燙壞食道懂不懂?容易得癌症。不知道閻王爺催命不催食嗎?」

「哈哈哈……」圍坐在一起的軍人們一聽,都哈哈大笑,前仰後合,彷彿是小媳婦在修理自己的新郎官似的,關心的程度昭然若市。

靦腆的羽隊長,尷尬的有些下不來台,看著幸災樂禍的他們,氣呼呼的說:「滾犢子,笑什麼笑?寡婦夢見……」突然他住口不言了,再說下去可就不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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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鏘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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