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洛鳴蟬從沙發上爬起來,慢慢走到窗前。

她一直很喜歡煙花的。

剎那的絢爛,永恆的荒蕪。

外面風聲很大,一絲凜冽的氣味順著窗欞瀰漫進來,在洛鳴蟬鼻尖縈繞,刺得她鼻子發酸。

黑色夜空中,一捧捧華麗的煙花在天幕上綻開,很漂亮,很耀眼,好像無數破碎的星辰,散落在流動的暗河之上。

天地間不止有煙花,還有雪。

煙花在觸及不到的天幕之上,望過去遙不可至。

雪花在皚皚低垂的天幕之下,看起來純白無瑕。

一點點,一星星,奮勇而寥落,殘忍而蒼涼。

天地間茫茫一片,真是隆冬才有的勝景。

冰冷的氣息,混雜著空氣中紛紛揚揚的硫磺味。

幾個小孩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地奔跑著,留下一串串混雜不清的腳印。

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好像在某一個寒冷的天氣,某一個模糊的除夕,也看到過一般。

在漫天大雪中,忽然記起池硯的臉,笑著的,微微皺眉的,深邃的,寵溺的,愛欲的,打趣的,認真的,無可奈何的……

他是好的,也是溫柔的,在洛鳴蟬心裡,他永遠沒有不好的樣子。

這個年過得很清靜。

洛鳴蟬喜歡初三,畢竟家裡沒燃氣也沒電磁爐,熬到初三,就又可以點外賣了。

她拿起電話,叫了珍豐軒,叫了她最愛的金錢毛肚,豉汁鳳爪,銀魚蒸蛋,芥末鴨掌,蜜汁桃膠,蟹粉小籠……

還有平時沒時間吃的蒸羊羔,蒸豬手,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她叫了很多菜,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可胃口似乎沒有以前好了,能吃下去的很少。

洛鳴蟬暗道一聲罪過,只得安慰自己,留著晚上還能吃。

就是到時候可能會涼點。

下次一定要買個微波爐了,方便熱飯。

自己這榆木腦子,怎麼總也記不住呢。

她正想著,忽聽門鈴清脆。

陳風的聲音從外面響起來,既欠揍又熟稔:

「恩人小姐,我來看你啦,我說,你該不會已經腐爛在裡面了吧?」

這災星,狗嘴裡從來吐不出象牙。

洛鳴蟬開門懟他:

「倒霉蛋先生,你吼什麼吼,想被人發現,罵上熱搜啊?」

一支手機在她面前晃啊晃,陳風很得意地對她眨眼:

「晚嘍,熱搜已經上過啦!」

洛鳴蟬一把搶過手機,頁面顯示的正是陳風自己的微博客戶端,5分鐘前,他發了一條微博——

【朋友們,我從赤道幾內亞的熱帶雨林殺青回帝都了!終於結束了沒電沒網的日子!中餐我來了,這就找我老鐵@洛鳴蟬打牙祭去!】

自從上次酒吧作別,陳風就被導演拎著出國拍戲去了,劇組全程閉關,拍攝條件艱苦,演員們都在熱帶雨林的沼澤泥淖里摸爬滾打,不僅沒電沒網,連手機都成了擺設。

壞了,陳風才剛回來,之前又完全處於與世隔絕狀態,還什麼都還不知道。

她趕緊把手機塞回這倒霉催的手裡,一疊聲地提醒:「快刪掉快刪掉,這段時間你不在國內,都不了解情況……唉你怎麼不動,算了我幫你刪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陳風沖她笑,弔兒郎當地,「這麼緊張幹嘛,怕我蹭你熱度啊。」

洛鳴蟬哭笑不得,又伸手要把手機拿過來:

「我怕你被我害死!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會兒不刪,等會哭都沒處哭去——」

「我知道。」

陳風按住她的手,那種弔兒郎當的笑容忽然從他臉上消失了,他很認真地望進洛鳴蟬的眼睛:

「我知道的,我昨天就回來了。」

你說說這個人。

洛鳴蟬氣的直跺腳。

陳風用指頭戳了戳她頰邊愁出來的小窩,「發什麼愁呢,發個微博而已,我都沒愁,你急什麼。」

「……你真是沒想清楚,這個時候跟我沾上,你也想被網友罵嗎?」

「這個時候?這個時候是什麼時候,難道這個時候,你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就是朋友才不能連累你,聽我的話趕緊刪了。」

「哎呦喂,我發個微博你都要管了?你是我什麼人,我對象才有權管我發不發微博呢。」

「——你!算了……我說不過你,手機給我,讓我看網友評論。」

「不給不給,都是給我的留言,你看什麼評論。」

陳風一晃身,把手機瀟洒地塞進口袋,還在在上面保護性地拍了拍:

「我說,我明明是來找你打牙祭的,扯這些有的沒的幹嘛。你趕緊麻溜地換衣服,咱們出門吃好的去啊!」

洛鳴蟬翻了個白眼,把門拉開,給陳風指了指桌上擺著的一大堆外賣:

「還有這麼多菜,出去什麼出去,趕緊幫我吃掉才是正理!」

陳風挑眉朝門內瞟了一眼,從善如流,邁步進來。

他毫不見外地在沙發上坐下,動作雅緻,邊吃邊評論:

「還是中餐好啊。」

「怎麼不早點叫我?點了一大桌子好東西,一個人吃獨食?」

洛鳴蟬瞧了外賣盒一眼,「本來以為我自己能吃完的。」

陳風咂舌,「你又不是飯桶,一個人吃這麼大一桌?我看你不是瘋了,就是被網友給罵傻了。」

洛鳴蟬頓了頓,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起這個話題。

小方和牛燃,語氣都不會如此輕鬆,不是滿心感慨,就是憤懣難過。

而陳風談論它的樣子,就好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氣。

這人嘗了一口桃膠,又吐槽道:「太甜了,也就你這種小孩兒心性才會喜歡,不過最近你肯定不開心,吃點甜的也好。」

「別跟講不講道理的人一般見識,要是你真被打倒了,站不起來了,反而是遂了對手的意,你想想,那多不划算啊。」

窗戶沒關嚴,好像有一絲極細的風吹了進來。

大提琴一樣的聲音在房間里淙淙流著,「哎,是不是心裡特別難過,這裡有個被萬千粉絲激賞的名品肩膀借給你,靠不靠?」

「……一邊去啦,誰要靠你肩膀。」

「不靠就不靠嘛,這麼凶,我在這兒兢兢業業給你當飯桶,幫你解決吃不完的剩飯,你還罵我,人家真的好傷心。」

「亂講,我看你明明吃的很開心。」

「那主要是飯好,又不是你對我好啊。」

「是啊,我不好,我說你趕緊吃完麻溜兒地走吧。」

「那哪兒行呢,我心胸這麼寬廣,怎麼會跟你計較。」

「吃就吃,廢話還那麼多。」

「喂!這不是怕你一個人看我吃飯悶得慌嘛。」

「呵,你沒去講相聲,真是相聲界的損失。」」

「那是,我沒參與的任何一個行業,都會因為錯失我而追悔莫及。」

他在一本正經地講笑話。

而洛鳴蟬聽著他混不著調的那些廢話,終於忍不住,在正午的陽光里,慢慢笑彎了眼角。

陳風吃飽喝足,硬拉洛鳴蟬去釣魚。

洛鳴蟬真不知道他這些奇奇怪怪的愛好是從哪兒來的,不過陳風就是有這種非同常人的耐心和說服力,在拉鋸了一個小時之後,洛鳴蟬最終還是被他推進地下車庫,帶上口罩出門了。

過年期間,街上人尤其少,路邊樹木都光禿禿的,雖然高大,卻很蕭索。

洛鳴蟬漫無目的地看向窗外,眸光放空。

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讓她過分蒼白的臉似乎也染上一絲暖色。

這是她被全網黑以來,第一次出門。

天還是那個天,少了橫行的尾氣,顯得更藍了。

一切還是從前的一切,卻彷彿有什麼不一樣了。

陳風的車在高速公路上七拐八歪,最後停到郊外的一片林子里。

路盡頭有個白色的小屋,屋前擺著供人休憩的白色長椅,一條小河蜿蜒流過,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脆生生地叫著,青青的草木倒映在躍動的河水裡,很清澈。

那是一種冬日獨有的風貌。

洛鳴蟬深吸一口乾凈的空氣,努力把肺部沉積已久的廢氣呼出來。

她聽見陳風在一旁說:「開闊多了,不是嗎?」

她點點頭,看陳風扭轉鑰匙打開木門,跟他一起走進小屋裡。

小屋主體木製,房頂尖尖的,客廳上面開著一盞天窗,陽光從天窗星星點點地落下來,照亮了空氣中的塵埃,像是流動的金子。

陳風在儲藏室找了找,從一堆木桶後面翻出兩個被油布包著的細長物體。

「找到了,以前常用來著。」

他把油布一層一層揭開,裡面原來是兩根手工做的釣竿。

色澤光潤,木紋明暖,制藝很好。

釣竿一根大一點,一根小一些。

大一點那根木色更深,呈金棕色,有種反覆打磨過的光滑。

小一些那個木色稍淺,通體透出暗紅,在日光下瑩潤發亮。

兩支釣竿的把手處,都鑲嵌著銀制的把頭,花紋細膩,摸上去很舒服,手感極好。

陳風神色有些懷念:「小時候爺爺常帶我來釣魚。」

他轉過身來,對洛鳴蟬歪了歪腦袋:「試試吧,釣魚很有意思的。」

洛鳴蟬接過較小的那根釣竿,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

「這是我小時候用的,正適合你這樣的初學者。」

陳風拍拍洛鳴蟬的肩膀,「叫我一聲哥哥,等下我就手把手教你,不用擔心被魚兒們虐的太慘。

而洛鳴蟬的回應,則是面無表情地抬起釣竿,在他腦袋上脆脆地輕敲了一下。

「誰要你教了,大言不慚。」

陳風就很誇張地跳起腳來:

「哎喲,你這個沒良心的,知不知道很疼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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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羅曼史[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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