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啪嗒,啪嗒——
顧如青看著自己沾滿血並未傷痕的手,眼中乾澀的很。
他痛苦,也不敢置信。
那一刻,車即將撞的那刻,他準備放棄方向盤,用身子當作安全氣囊替沈一安遮擋。
可是,被撲向的人卻是他。
顧如青看著這雙手,在情況那般嚴峻下,她不僅用身子死死擋住迎來而來的尖刺,還死死捂住他的手.......
音樂家最重要的是手,但
——編導最重要的也是手。
砰!
顧如青被從前方飛來的包打到在地,鼻間一暖,他伸手一摸,這手終於染上他的鮮血。
「姓顧的,我家安安是燒了你家還是挖了你家祖墳,就算有恩也不是這個報答法!」
顧如青已經記不清過往,可是她記得。
她曾無比感謝顧如青,在安安壓力那般大時給她自信,給她安慰。如果那段日子沒有顧如青,她的安安肯定過得很艱難吧。
她的安安對顧如青,是喜歡,也是感激,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一直惦念著他。
可是,折枝的事,她已經還了顧如青對她的好。就算再有恩,也不值得拿命去換。
「阿許,你冷靜點兒。」晉江狠狠把林清許箍住,此刻他竟有些慶幸林清許著了急嫌費勁,把她的高跟鞋扔在一旁,赤腳跑過來。
否則,在她這麼劇烈的掙紮下,那雙高跟鞋早飛在顧如青的臉上,留下深紫色的鞋印。
林清許回頭朝晉江吼叫道:「你叫我怎麼冷靜,現在躺在手術室的是我家安安,而不是你兄弟!」
林清許說完,彎下腰,露出尖銳的牙,直接往晉江手臂上咬,想讓他放開他去揍顧如青一頓。
晉江吃痛皺眉,但依舊沒有放開她。
他道:「阿許,別鬧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顧如青,語氣中帶著微微疼惜,「你看如青的手,只是染上血,而非有割傷。他是一安死也惦記著護著他手的顧如青,你這麼鬧下去,一安會開心嗎?」
顧如青聽到這話,一直乾澀的眼眶忽然濕潤起來。他扶著牆顫顫站起來,光滑的牆壁上留下不知是他還是沈一安的血。
他道:「對不起。」
林清許慢慢鬆開咬著晉江的牙,紅著眼睛抬頭看向顧如青,「我不想要對不起,我只想要我家安安。」
顧如青咬緊嘴唇。他也想,想要安安平安無事。一想到出事前,他還因為折枝的事情吵過沈一安,他就心痛難抑。
他不要,他不要那是最後一面,他不要!
咔——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顧如青一見醫生猶如見了救星,他踉踉蹌蹌跑過去,拉著醫生的手,眼中帶著希翼道:「醫生,醫生,她沒事吧,她一定沒事吧!」
醫生揉了揉自己的眉間。這個動作讓顧如青的背脊頓時軟了下來,原本還有些力量的腿就像被割斷,他身形一晃,幾乎要癱坐在地。
這個動作,這個動作.......
醫生扶了顧如青一把,道:「已經搶救回來,放心吧。」說著,他招來護士,「你帶他去做檢查,別出什麼問題。」
護士也不怕像鬼一樣的顧如青,沖醫生點點頭,架著他就往CT室趕。
顧如青掙脫掉護士的手,跪在醫生面前,鄭重地磕了一個頭,眼中帶著激動,道:「謝謝醫生。」
醫生認識顧如青,見他跪下被驚了一下。
他沒想到一向傲居的顧氏公子會行如此大禮。
被箍住在晉江懷中的林清許也楞了一下,隨即掙扎的力度慢慢減輕,癱軟在晉江的懷中。
她獃獃道:「拚取,一生斷腸,消,他,幾度,回眸。」
林清許閉上了眼,這是句詩是沈一安定折枝時給她定的另一種含義。
小說中,沈天至死不知折枝,像個傻鵝一樣,楞著脖子,跟方覺過完一生;
劇中,折枝病死,沈天為她流下知己之淚,餘生中,也惦念著折枝這位學妹,只是,分量依舊輕得很;
現實中,安安,你為他捨命,他為你下跪,也算是,得了幾番回眸。
寒蟬凄切,不知,是否依舊晚。
·夢境
沈一安搓了搓手,抬頭望了望這白茫茫一片。她伸出手,接住落在手心的雪花。
沈一安把這雪花捏碎,乾乾的,未感到一絲絲濕意。
沈一安無奈笑了笑,踩了踩腳底的雪地。
又是這個夢境啊,怎麼又夢到了呢?那接下來.......
沈一安一抬頭,前方出現兩人,是一對男女,他們坐在山上,相互依靠著,抬頭望著星空。
這兩人儼然就是沈天和方覺,只不過臉是顧如青和方客。
縱然知道這隻不過是夢境,這寒天,這大雪都是夢。可是沈一安還是忍不住搓搓手。
她有些冷。
夢中那兩人也是赤著腳,更冷。
方覺止不住蜷縮起腳趾,雙腳在不住的摩擦。沈天見此,把腿伸到方覺的腿下,用他的腳托著方覺的腳。隨後,他脫下禦寒的外套裹在兩人的腳上。
方覺對沈天露出驚訝的表情。沈天未多說,只是露出一個寵溺的笑。
兩人相視,便知對方要說什麼。
沈一安往手心哈了一口氣,靜靜等著出夢。
等了一會兒,她抬頭一望,還是兩人,只不過沈天的懷中的人換了臉。
而那臉,赫然是她沈一安的臉。
沈一安睜大了眼,忍不住往後踉蹌了一下。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張臉,她這些年來,夢中的臉一直是方覺,怎麼會是她自己的臉。
「怎麼不可能?」
這是她的聲音!沈一安抬頭看向沈天懷中的折枝。
折枝從沈天懷中出來,她赤著腳,一步一步朝沈一安出來。
沈一安看著折枝,臉上浮現出澀然,待折枝走到她面前,她道:「折枝,你有沒有怪過我。」
第一次夢醒之後,她便把這段寫入小說中,鬼魂無夢,可折枝卻夢到沈天和方覺相互取暖,如此兩人,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這是夢,也是預兆,告訴折枝,你這輩子都不會被沈天喜歡,他的命中注定只有方覺一人。
折枝的腳趾被這冷風吹得發紅,她停下腳步,歪頭看向沈一安,道:「我為什麼要怪你?
她細細想了一會兒,露出一個笑容,「你是因為沒讓我暗戀成真得到沈天而怪你嗎?」
沈一安蜷縮了一下手指,承認道:「是。因為我的自私,讓喜歡你的沈天硬生生喜歡了方覺。我覺得,有些對不起你。」
折枝拿出一枝竹枝,往雪地上一插,原本的冰天雪地瞬間變成蔥翠的竹林,旁邊還長著幾株芍藥,不知在這蔽日繁茂的竹林下如何長出。
折枝走進一棵竹子,輕輕從上掰下一枝竹,隨後依著那顆粗竹,拿著那竹枝指著沈一安道,「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折枝定定看向沈一安,「你明明喜歡顧如青,你也是我的原型,為什麼你就非跟自己倔呢?你對得起你喜歡顧如青的那顆心嗎?」
沈一安著急道:「可是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我,我們在性格上還是有差異的。換句話說,他喜歡的是他想象中的我。我們都算是搞藝術的,我.......」
說著說著,在折枝看透的眼神下,她敗下了陣,停住為自己狡辯。
折枝可憐地看向沈一安,「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怕你的行為算得上誘惑。可是,只有你,讓他甘願臣服。」
沈一安心如打鼓,「可是.......」
折枝搖搖頭,「沒有什麼可是。現在他失憶又如何,你們大可重新認識一番,從頭開始唄。沈一安,你就這一輩子,起碼得鼓起勇氣追一下吧。」
沈一安的心境豁然開朗,的確,他失憶又如何,他們可以重新認識,不必拘泥著過去。她就這一輩子,難道一輩子都要鬱鬱寡歡嗎?
沈一安認真道:「謝謝你了。」
折枝搖搖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沒什麼好謝的。這些年我光拘在你身子里看著你折磨自己,我也很累。這樣很好,結束這個夢境,放我自由。」
說著,她伸著懶腰,一臉的解脫。
「行吧,有人在等你,不多聊了,你回去吧!」折枝一幅厭煩的表情,拿起竹枝一揮,沈一安眼前一黑一亮,再次睜眼,已經回到現實。
嘶——
好痛!
沈一安一醒,便覺自己全身上下疼的厲害,隨即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
沈一安撇頭一瞧:顧如青紅著眼一臉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顧如青正在給沈一安用棉簽潤唇,見她眼睫輕動便知她要清醒過來。
「你,你醒了.......」
顧如青有些激動,每次來探望她,他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著等她醒來就告訴她。可是,真等她醒來,心中的話全部蕩然無存,嘴邊乾巴巴的,只能吐出你醒了這三個字。
沈一安見陪床的人是顧如青,折枝那句有人在等你的話在耳邊迴響,心中一動,輕聲道:「我,醒,了。」
顧如青淚流滿臉頰,他邊哭邊笑道:「太好了,你,你終於醒了,我好怕,真好,你醒了。」
說著說著,感覺自己的話實在太語無倫次,便閉上那張乾巴的嘴,握緊著沈一安的手,流著激動的淚。
沈一安很想替顧如青擦一下淚,可她動彈不得,一動就覺全身上下撕扯般痛。
她蹙著眉,等那股疼痛緩過去后,她開口道:「如青,你受委屈了。我醒了,別,再自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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