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沈瑜不止一次的聽說過,他的母親和沈志成的這段婚姻是多麼的受萬人矚目,他的外公外婆和大舅都非常的喜歡沈志成這個女婿。

只有一個小舅,在他母親結婚前曾經非常叛逆而獨斷的詛咒過這段婚姻。

那一瞬間,沈瑜覺得他像是一個在海上漂流的浪人,驟然間看到了一座可供棲息的孤島,於是,他毅然決然的決定去投奔這個小舅。

可他剛一見到安亦平時,安亦平就對他表現出了充分的敵意。

沈瑜的內心其實很高興。

他知道,安亦平對他的討厭來自於對沈志成的怨懟,還有對他的母親安如素的憐惜,這種情緒越飽滿高漲,他們就越有可能成為同一路人。

因而在他的心裡,他的小舅舅安亦平成了唯一一個、也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在而後的相處中他也日漸發現,安亦平雖然興趣怪誕,性格龜毛又喜怒無常,可本質似乎——

「你怎麼了?」

沈瑜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側目望向病床。

安亦平耷拉著眼皮子看他,神色懨懨的。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沈瑜的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呼吸粗重。

「我……」安亦平說:「你怎麼這個態度對我說話。」

沈瑜:「……」

安亦平:「我特么不是個病人么?」

沈瑜突然暴怒:「你他媽的現在知道自己是個病人了?作死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哎!你吵鬧什麼呢!這裡是病房!禁止大聲喧嘩!」那邊兒護士台的護士沖沈瑜指了指手。

沈瑜張了張嘴,不大甘心的坐了回去,滿臉暴躁的抓了抓頭。

「哎。」他惡聲惡氣道:「你要是覺得不開心,你就跟我說,要是想發泄什麼的,也跟我說。」

安亦平斜眼兒:「怎麼,你要給我打一頓么?」

沈瑜:「也不是不可以。」

安亦平嗤笑:「我嬌弱呢,可打不動你。」他扭頭看著窗外,一輪弦月孤零零的掛在天上:「我蠻好的。」他碎碎念著,竟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問道:「安守業的名字從小就他媽的壓著老子,安崢嶸也從來沒給過我一個好臉色看,他們怎麼樣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除非他們來請我,否則我才不會去參加他們的葬禮。」

沈瑜看著他。

「安老鬼。」他忽而低聲說,非常彆扭的抒發著他的意思:「我還在的。」

安亦平:「你有個屁用。」

沈瑜:「我他媽除了姓沈還有什麼你不滿意——」

安亦平:「就因為你姓沈。」

沈瑜啞然。

安亦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沒頭沒尾道:「哎,給你的小同桌回個消息吧。」

沈瑜:「?」

安亦平:「你跟我這兒裝什麼裝。」他翻著白眼兒看著天花板:「要不是看你小子春心萌動,我才不會吃飽了撐的給你倆整對門兒了。」

沈瑜一愣:「是你把他安排到我屋對面兒的?」

安亦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閉上眼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養神去了。

沈瑜握著手機發獃,指尖在屏幕上婆娑了許久,也想不到要說些什麼好。

半晌,他敲了兩個字發過去:【晚安。】

那頭,連喬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忽然聽到手機震了震,她猛地睜開眼,一翻身看見手機屏在發光。上面通知提示著兩個字【晚安】。

連喬「咕嚕」一下坐了起來,看著那兩個字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就好像放出了一根很長很長的線,看不到盡頭,看不到終點,她在無限制的守望著,等待著,浸泡在某種苦澀的情緒中。不經意間,線的那頭被人輕輕的拉了拉,彷彿在告訴她,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而我似乎也有一樣的心意。

酥酥麻麻的感覺襲上心頭,帶著某種飽脹的滿足感,連喬不知怎麼的感動的甚至有點兒想哭,她飛快的回了一個【你也晚安】過去,然後抱著手機一頭栽在了枕頭上,輕輕笑了。

今晚一定是個好夢。

-

一周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這一周漢林交響樂團抓緊一切的時間加班加點的訓練,連喬也有些忙的顧不上旁的了。

周五的時候,俞浩淼召集樂團所有的人開會,主要內容包括第二天的日程安排和相關的準備工作。

「所有人的樂器今天晚上統一放置在會議室的大廳里,明早會有搬家公司幫我們轉運到劇場。」俞浩淼說:「各位自行將自帶的樂器鎖好裝好,貼上標籤,樂團公用的樂器不用管,防止出現冒領。」

樂團里有一半兒以上的人是用的樂團的公有資產樂器,只有少部分人是自帶的樂器,因為要早起做很長時間的大巴去目的劇場,在演出前可能還有拍照合影聽會等各種環節,自己隨身攜帶樂器實在是有所不便,所以連喬也就隨大流的將自己的小提琴留給搬家公司統一搬運了。

這一晚她有些輾轉反側,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參加演出了,她想,難道是因為明天沈瑜要來?

是了,她已經把入場券塞到沈瑜家的門縫裡了,二維碼也在微信上發給沈瑜了,就算沒有拿到入場券,掃二維碼也能入場,反正她是想方設法的要讓沈瑜來了。

啊,她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呀。

連喬用被子捂住頭,居然有些懊惱起來,那她要是演奏的時候出什麼差錯,肯定會被沈瑜那個傢伙揪著嘲一年的,她幹嘛給自己找這個不痛快啊。

可是……

她就是很想把自己最耀眼神氣的一面展現給沈瑜看,她會不由自主的去臆想,當沈瑜看見她在台上縱情演奏的模樣會是什麼反應。

一想到這個,她心裡除去一些得意驕矜的,居然還生出一絲絲的羞赧來。

「啊呀!連小喬,你清醒一點啊!」她從床上翻坐起來,抓亂了頭髮。

月光順著窗棱流淌進來,屋子裡靜悄悄的幽暗,連喬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戳開了微信,想給沈瑜發條消息。

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前天,還是關於沈瑜問她作業的事兒。

連喬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一刻,這個點兒貿貿然的給沈瑜發消息,倒顯得她寂寞似的。

再說了,她也不知道能說點什麼呀,說晚安也太刻意了。

她焦灼了一陣,掀了被子下床,給自己泡了杯熱牛奶,一仰頭灌下去,漱了口又回到床上躺下,閉目養神,直到將近一點才慢慢的睡著。

-

第二天一大早,連喬準點起床,將自己的小黑裙子疊好裝進雙肩包,風一樣的竄下樓。

她叼著一袋酸奶,在公家車上拉著吊環兒晃了晃去,就看見俞浩淼在樂團的群里挨個兒艾特大名催促著起床,風風火火的好不精神。

她回應了一句「在路上」,便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沈瑜,

今天是周六,不著急上學,沈瑜會不會在家裡睡懶覺啊。

那他萬一睡過頭了,錯過自己的演出可怎麼辦!

連喬登時感覺到了一陣窒息,給沈瑜戳了一條消息過去。

連喬:【你起床了嗎?】

十分鐘后

沈瑜:【嗯,起了。】

連喬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好機車,她把手機扔回包里,哭笑不得的想,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絮絮叨叨的了,老是為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情牽腸掛肚好半天。

抵達學校時,連喬看見俞浩淼預定好的大巴車已經停在了校門口,上面掛著「漢林交響樂團專供」的牌子,於是她爬上大巴車,看見俞浩淼正坐在第一排,拿著一份名單勾勾畫畫。

「哎,連喬你來了啊!」俞浩淼抬頭笑道:「來來來坐我旁邊兒,我正好還有事要問你。」說罷他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連喬也不推辭,卸了包坐過去,俞浩淼道:「雖然你把領奏的部分讓給了羅莎,但是我還是想要在你旁邊單獨放一隻收音話筒,你也不要因為畏懼羅莎如何如何就拒絕,這是為了全團的演奏整體效果。」

連喬點點頭,她換了個舒坦的坐姿,平靜道:「我沒有畏懼羅莎。」

「那你為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現在沒有什麼比演出更重要了。」連喬說:「羅莎只想要個首席的虛名,那就哄著她唄,一兩句話的事兒,我又不會少塊肉。」

俞浩淼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啥,他搓了搓手指道:「你跟我一開始料想的……不太一樣。」

「是嘛。」連喬沒太在意:「你是不是可以開始點名了?感覺時間差不多了。」

俞浩淼:「好。」

連喬起身給俞浩淼讓道,俞浩淼出去點人頭,她就拿出手機來刷了會兒微博,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微博粉絲漲了不少,居然破千了。

連喬沒有頻繁曬生活狀態的習慣,偶爾轉發兩條時事新聞,整個首頁都散發著一股子老幹部的味道,這時有粉絲在下面評論區評論:

【請問這個真的是小喬姐姐本尊嗎!】

【看著像個高仿號啊,怎麼連個真人頭像都沒有。】

連喬看了眼自己的微博頭像,是個小綿羊的玩偶。

【應該是真的,你看啊,伍修然都關注她了。】

伍修然是誰?

連喬愣了愣,隨手戳開了粉絲列表。

一個紅色的認證用戶赫然躺在自己的粉絲列表裡。

【伍修然,省選青少年組知名小提琴手】

連喬忍不住抬頭道:「團長,你知道伍修然嗎?」

俞浩淼正在那兒忙著清點人數,沒回應她,這時羅莎爬上了大巴,正好聽到她的這句話,不禁譏誚。

「你連伍修然都不知道?還混小提琴圈子?」

連喬不知道這個人跟小提琴圈子又有什麼必然聯繫,不過她表現的非常虛心:「首席你見多識廣,給我講講唄。」

「伍修然是省金弦杯青少年組三屆連任的冠軍。」羅莎說:「金弦杯你知道嗎?」

連喬眨巴眨巴眼。

想起來了。

老師當時替她報了名的來著,但是當時因為跟獨奏演出的日期衝突,於是她的老師二話不說就讓她把比賽給棄了。

老師當時棄的那叫一個果斷,猶豫都沒猶豫一下,以至於連喬以為這個金弦杯是什麼下三流的水貨比賽。

現在這麼一看,好像也不是很水。

話又說回來,水貨比賽老師也不會讓她報名參加啊。

只能說,兩相權衡取其重吧?

「幹嘛突然問伍修然?」羅莎側目道。

「啊,隨便問問。」連喬說。

「你的這點水平,矮子當中選將軍還成,想跟伍修然比?還是省省吧。」羅莎說:「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連喬撇撇嘴,這時俞浩淼清點完人數回來了,剛好跟羅莎撞上面兒,他臉色一垮,低聲道:「怎麼來這麼晚,虧你還是個幹部,都不懂以身作則么?」

羅莎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沒遲到不就行了。」她扶著座椅往後看了眼,不太想往裡頭擠了,轉頭問道:「後面還有座位么?」

「你自己去看。」俞浩淼說。

「那我坐你旁邊。」羅莎說:「你旁邊應該沒人吧。」

俞浩淼才堪堪在連喬旁邊兒坐下,聞言微微一頓。

連喬有點兒想捂臉。

羅莎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你為什麼坐在這裡?」她強壓著怒火道。

連喬乾笑了一聲,剛想說話,俞浩淼卻搶先道:「先來後到不懂么?你想坐前頭麻煩你下次早點來。」

羅莎漲紅了臉,她額角跳動了兩下,看了看連喬又看了看俞浩淼,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轉身往車後部走了。

連喬不禁揉了揉額頭,無奈道:「你說你非要跟她爭這朝夕之長短做什麼?」

俞浩淼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樣子,以前忍著是因為沒人能代替她,現在我做什麼還要忍著她?」

連喬:「可是——」

俞浩淼:「而且我也不能任由著她欺負你,我是團長,我總得為你說話。」

連喬長嘆了一聲,她覺得俞浩淼的情商可能差一點兒,所以這事兒跟俞浩淼說不明白,姑且就放著好了,只希望羅莎別在演出的時候搞什麼幺蛾子。

-

抵達劇場后,也有另外幾支樂團隊伍已經在門口合影了,俞浩淼安排他們下車後去更衣室先把服裝換上,連喬懶得去跟他們擠更衣室,於是偷偷摸摸去了洗手間,她在洗手間里迅速的換好了裙子,把頭髮用髮網盤了,又畫了個淡妝,這才出來。

她低著頭收拾化妝包,不經意間與一個人擦肩而過。

隨後她便聽對方喊了一聲:「你是連喬嗎?」

連喬愣了愣,扭頭,便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小西服的高個兒圓臉男生在沖她微笑。

「我是,你是?」她問。

「我是伍修然。」對方笑著走過來,沖她伸手:「很高興見到你!」

連喬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你也來參加演出嗎?」

「嗯,我代表省少年團來的。」伍修然說:「不過我是獨奏組的。」

「哦,厲害啊。」連喬笑道。

「不厲害不厲害。」伍修然說:「三年前的金弦杯聽說你棄賽了,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連喬:「哎?」

她沒料到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居然還有人會記在心上。

伍修然:「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因為當初很想親眼見一見你……」他說著說著有點兒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就看你發的報名視頻,覺得你拉的很好,跟我不分伯仲的那種好,還想跟你一較高下來著,就還挺可惜的。」

連喬莞爾失笑。

「我哪能跟你比啊。」她說:「我是個樂團里的小透明。」

「你不是小透明。」伍修然說:「我看你上次參加合奏的視頻了,一個聲部都是你扛起來的,說起來我還很奇怪為什麼你不是你們聲部的首席呢?說實在話你們聲部的首席基本功真的很差,我聽的時候真覺得她會把這鋸子拉斷。」

他評價的非常耿直,連喬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伍修然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的,樂團不管規模是大是小,都會有這種鬥來鬥去的事兒,我還是很欣賞你的,希望你演出加油。」

「嗯。」連喬笑了笑。

「那你微博記得回粉我。」伍修然招招手燦爛道:「我去準備了,舞台見。」

連喬:「嗯好。」

兩人暫且道別,誰也沒有注意到自走廊拐彎處試圖走出來的羅莎。

羅莎今天換了一條特意新買的黑色禮裙,上面鑲嵌著魚鱗似的亮片,格外的華麗動人。

她也著重的搞了一波精緻的妝造,眼影和口紅都特意往濃艷了化,為的就是今天能在舞台上綻放光彩,將台下人的注意力統統吸引過來。

聽說今天會有南城市藝術學院的音樂系教授前來評審,好像還會有不少媒體圈兒的,之前就聽說有個彈鋼琴的女生在某次演出上被星探挖掘,一炮而紅,直接出道變成了女明星。

羅莎也想來碰碰運氣,不能當女明星,能被音樂大牛青睞點招,當個關門弟子什麼的也是不錯的。

她捯飭完自己就聽見有幾個小女生在角落裡小聲的尖叫討論著。

「伍修然哎,我看到伍修然了!氣質超棒!」

「你看他拿的那把小提琴啊!據說是大師私房打造的!全國就這一把,音質一流,還貴的要死!」

「他就在一樓的洗手間門口!我沒敢上去跟他說話嗚嗚!」

「他應該是獨奏組的吧?那估計待會兒就要上場了。」

「哎呀我的節目還排在好後面呢,他演完肯定立刻就走了啊!不能跟他偶遇了。」

羅莎心緒稍動。

她想,這群小女生就是沒見識。

如果換做是她,就大大方方的上去跟伍修然打個招呼,順帶再求個合影,如果可能的話再交換個聯繫方式,微博互粉什麼的,這樣以後回去她就有的資本嘮了。

她是伍修然的朋友,那小提琴的業務水平也差不到哪裡去。

想到此,她便興緻盎然的拎著裙子下樓邂逅伍修然了,誰料她還沒顧得上露臉,就聽到了伍修然跟連喬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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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裝什麼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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