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議建皂坊

第23章 議建皂坊

「外有父親大人十數年東征西討,內有母親大人辛苦操持,才使得晉王府有這無極富貴榮寵。

孫兒以前覺得,若要保這晉王府富貴不失,榮寵不減,便應該如父親大人那般揮軍健武,為國開疆拓土,掙得個馬上功名。後來仔細想想,卻是暗自覺得慚愧。

以孫兒之前的所作所為,文武兩途皆不聞名,若是出仕,或是任將,縱然能借父親之萌蔭,外祖之力舉薦,怕也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反而還會為父親與外祖招來任人唯親的惡名,如此一想,也就灰心了。

所以思來想去的,還不如作個紈絝子弟來的自在。有著父親掙來的王爵世祿蔭蔭,自也能逍遙一世,若是好高騖遠的話,反有可能因事獲得罪。那時若是連累了父母,可就是孩兒的罪孽了。」

這慕容燁一字一句將那事情經過始末一一道來,其中話語雖然說是因自己畏懼才一改初衷,可那馬秀英是什麼人,哪裡聽不出他這話中有著抑晦韜光的意思。

聽著這外孫的話,那馬秀英實在是驚異至極,若不是這孩子洞悉這朝中形勢,若非是他深諳人心,如何會想到這韜晦之策出來。

什麼父親十數年東征西討,其語意不就是功高震主么?無極富貴榮寵,這不就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么?時下一時風光,那是未到鳥盡弓藏之時。為父親,為外祖招來惡名,豈不就是點明如今朝中,政敵環伺么?

「這孩子的話不是你教導的吧。」那馬秀英忽然轉過頭來望向自己的女兒嚴肅地問道。

她實在不敢想象,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能夠有著如此深沉的心思,能夠有著如此長遠的考慮。

「不是,女兒眼下也苦惱著呢。」那盧文君搖了搖苦笑一聲。

她在晉王府中的所作所為,行的自然也是韜晦之策。

自家夫君不是蠢人,自然明白鳥盡弓藏的道理,可是他卻是慕容皇族的支柱,心裡想的更多的是慕容家的皇圖霸業,對於自家身後之事自然也就少有思及。

他是一朝重臣,亦是權臣,他在時或許無甚要緊,可是一旦有事,必然禍延子孫。

之前兒子那一副痴傻模樣還好,別人無所猜忌,反而還易於保全,可是如今兒子開了智竅,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哎,咱們終究是內宅婦人,什麼皇圖霸業,什麼修齊治平的事情可都是他們男人家的事情,呆會等他外祖下朝回來,讓他爺兒倆探討去吧,咱們哪,就不操那個心了。」馬秀英笑著擺了擺手道。

「也是,這孩子,女兒也想著由他鬧去,卻又實在放心不下,便看父親怎麼說了。」盧文君點頭應了一聲。

說完這話,她將放在自己手邊茶几上帶來的東西取了過來,站起身送到母親手中。

「這是什麼。」看那包裝,便知是女兒送給自己的禮物,那馬秀英一時好奇,接過禮盒之時便隨口問了一聲。

「是香皂,燁兒試製之物,以之沐浴極佳。所以送來請母親試試。」盧文君嘻嘻笑著道。

「哦,香皂?沐浴之物?燁兒怎麼想起試製這樣的東西了。」馬秀英一邊拆著禮盒,一邊向慕容燁問話。

「不過是孫兒一時興起罷了。」慕容燁笑著起身應了一聲。

「安坐著吧,無須起身回話了。」馬老太君擺了擺手。

隨即拿起那盒中一塊香皂出來,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又映著門口照進來的天光端詳了一番,便笑著轉頭對盧文君道。

「這東西氣味到是芬芳宜人,色澤也好,若真有你說的那般潔體之效,倒還真是一件佳物。只是不知製作過程可是複雜?所耗費的材料可是珍貴?」

聽著這老太君的問話,慕容燁心中忽地一動,抬眼深深地望了這馬老太君一眼,又轉頭將目光望向母親。

卻聽那盧文君笑道:「這事啊,女兒可沒有問過燁兒,怎麼,母親可是覺得這香皂不錯?」

「哼,你呀你,跟自己的母親也耍起心眼來了,還怕你娘將這香皂的利益獨吞了不成?還真是應了那麼一句老話,這嫁出去的女兒啊,那是潑出去的水,心呀,是不會向著娘家的。」

那馬老太君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旋即又失笑道:「你放心,怎麼都是我寶貝外孫弄出來的東西,我這當外婆的怎麼能白白收了他去。這麼著吧,這香皂作坊,人工,銷售等一應事物都交由你二哥去辦,這利益便定為五五分成好了。」

「母親既然如此說了,女兒哪裡有不依的道理,便依母親的意思罷了。」那盧文君笑著將事情應了下來。

「呵,看你這樣子,倒象是吃了大虧一般。你可莫在老太太我跟前耍心眼,還不快快將配方交待出來。」這馬老太君向著向自家女把手一抻,討要起那香皂配方來了。

「可不在女兒這裡,乖兒子,還不快快將那香皂配方獻了上來,孝敬你外祖母呢。」那盧文君一邊笑,一邊轉頭望向慕容燁吩咐道。

見此情況,這慕容燁那裡還不明白,自家的母親今日過來外祖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將自己這香皂配方與外祖這裡合營取利。

至於為何這盧文君不自己開坊制皂,而是要依託娘家,慕容燁一樣是想的明白。

他的父親可是大軍獨掌的鐵帽王爺,就其在軍中勢力而言,那是穩坐第一把交椅的。

按理,依著以往諸代朝庭的規則,這樣的軍界大佬,最好是不與政事沾邊才是正理,可偏偏這大燕又是以游牧胡族所建,且其建立的時間尚短,朝中規矩如今還是多依胡制。將這慕容垂分封於晉,一國軍政皆付於他,那分明就是與一國國王沒有什麼兩樣。

如今這朝庭唯一能夠對這晉王有所制約的怕也就只有那一點財權了。如果此時,晉王府內再有了這殮財的絕佳門路,怕是這大朝中就有人要坐不安穩了。

同樣的,出於避嫌考慮,這晉王亦不會走這經商之路。

而若是將這香皂的經營交由盧家來辦那就不一樣了。一來兩家雖為姻親,卻是兩姓,而這盧家本就是一姓大族,為了一族人等的生計,經商本就是應有之義,別人也沒有什麼好說。

再者那盧綰,為人為官本就方正,亦沒有舍親族助外戚的道理。

當然,理雖如此,以慕容垂的英果,見識,自然不會放棄這財權。在這世上,無論是英雄也好,梟雄也罷,斷斷不會將自己的命脈交到人家的手裡,而慕容垂分明就是這樣的人物。

即使是他一心一意地為著大燕國,為著大燕王朝的前途全無半點私心,可這英雄功業,也要權重不分才得最終實現。

那晉地封國的財政收入雖然盡歸晉王府中,卻也不足其軍費之用,其餘的就要全靠朝庭劃撥。這也就是大燕王朝唯一一點能夠制約慕容垂的手段了。

可是慕容垂一樣不會甘心將這點軟肋付於人手?慕容燁雖然不清楚,不過也能夠猜測得到,在那晉國,在慕容垂,一定有著別的聚斂錢財的手段,只是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罷了。

朝庭或許也猜測得到,不過也不會將這樣的事情擺到明面上來論,只會裝作不知道罷了。

「怎麼,燁兒在想什麼呢?可是不願意將那制香之法交給老身么?」看著女兒連喚了外孫幾聲,那外孫都沒應聲,而是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那馬老太君不由笑著大聲問道。

「啊,呵呵,孫兒失禮,想些事情一時失神,竟至忘了回應母親召喚。」

慕容燁被馬老太君一聲呼喚驚醒過來,連忙從兀凳上站了起來,自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出來,雙手託了,恭恭敬敬地走到馬老太君身前,躬身遞了上去。

同時在他口中言道:「外祖母可是冤枉孫兒了,孫兒那裡就不願意了呢,只是這除了香皂之外,另有一種肥皂,可用於洗滌衣物,便想一併獻於祖母。更有一些制皂時須注意的環節,還想與外祖母說明。之前失神,只不過是理理思路而已。」

「哦,制皂時要注意的環節?這可是應該詳細說明一番,你且說說看。」那馬老太君呵呵一笑,將慕容燁遞過來的冊子接了,又揮手示意他回去座位坐下慢慢說來。

對於那慕容燁遞過來的冊子,這馬老太君倒急於不細看,只於手邊茶几上放下,就好奇地望向慕容燁,等著他的下文。

「其實說來,這制皂之技極是簡單,其中過程,孫兒已經細錄在冊,依法煉製便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那冊子之中,孫兒還列舉了一些能夠提升制皂效率和節省製作成本的法門,可供外祖母和二舅父借鑒。

孫兒這裡要說的是,正因為這制皂之術極為簡單,旁人只要看上一遍就能照貓畫虎試製出來,而此物的利益就在於獨家經營,所以這技術保密環節必須做的慎之又慎,至少不可在短時間內被外人刺探了去。」

慕容燁回到座位上坐下之後,才緩緩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哦,不錯,難得我這孫兒能夠想到這一點。保密,確是這制皂作坊建設之時最應注重的事情。放心,這一點,老身會吩咐你二舅父小心在意的。」那馬老太君點了點頭,一時也引發了心中好奇怪,便拿過慕容燁那冊子緩緩翻看起來。

這一看不打緊張,只不過廖廖幾行文字入目,就叫這位老太群愣在了當場。

「怎麼,母親,燁兒這冊子中寫的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看到母親那神色變幻,盧文君心下不由得奇怪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啊,嗯,燁兒,老身問你,這冊子可是你親筆所書,還是由秋月代筆?」馬老太君神色審慎地抬頭看向慕容燁問道。

「是孫兒親筆所書,呵呵,想是孫兒字丑,污了外祖母親的法眼了。」慕容燁很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憨笑道。

「字果然是丑了些,不過這樣的文字,也須數年功夫才能練得如此境界。老身可是知道,你幾乎是從來不曾讀過書,更是從來不曾習過字的,若說這人,從一個笨人,忽然之間變的聰明起來倒是還有先例,可若說這學問上面的事情,絕對沒有一朝飛進之理,你可能告訴老身,這是怎麼回事?」

那馬老太君定定地望著慕容燁,似乎想要從他的神色變化中尋出什麼蛛絲馬跡。

「這個,孫兒,孫兒也不明白,自傷愈之後,心思變的清明時起,這些東西就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了孫兒的腦海里了。孫兒還道是之前學過,只是自己那時過於蠢笨,所以用不出來,如今心思清明了,就自然而然地會用了呢。」慕容燁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道。

很明顯,對於一個資深特工來說,入肉三分的表演功夫,那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憑這馬老太君再怎麼識人無數,也無法從其神色變化中尋出痕迹。

「罷了,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不過說起來這對你也算是好事,該當感到慶興才是。」果然過了良久,那馬老太君無法從慕容燁的神色變化中尋出任何端倪,只好無奈地放棄。

說實話,只是粗粗瀏覽一下,這馬老太君就在慕容燁獻上的這本薄薄的冊子之中,發現了許多令人驚異之處。

那文字還只是其中一項,比如冊中記錄之事極有條理,從那香皂工坊的建設,到製作的工藝流程,人工配比,以及後期的銷售,管理,技術保密都有極為詳盡的說明,細看起來,與現下的工坊管理流程竟然是有著極大的不同。

不過只一深思,就覺得其中大有道理,若是遵照執行倒是比現下的商業模式更為省心省力,也更為嚴謹細緻。

尤其是那文字中還提到一點,流水線作業。

那慕容燁想也知道,對於流水線作業這一術語,現代的人自然是看不明白的,所以其中也對此所作了詳細解釋。

別的不說,就這一個簡簡單單的流水線作業,就已經叫那馬老太君如獲至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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