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時此刻,很難說姜懷仲的心裡究竟作何想法。

他也許在後悔——假如他沒有來九劍鎮的話,說不定今天的一切他就不必經歷。

假如他沒有選擇今天動手的話,說不定他就不會面對耶律德光這樣的強敵。

即便是對於姜懷仲來說,現在的耶律德光,也毫無疑問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即使只面對耶律德光一人,姜懷仲也不敢說他能夠擊敗耶律德光——雖然在此之前他自信滿滿的覺得自己即便面對耶律德光,也能有一戰之力。

但真正的高手,唯有在交手之時,才會展現出他們真正的實力。

就像是那些山林之中的猛獸,唯有在捕獵的時候,才會露出他們兇殘的獠牙。

姜懷仲還是輕敵了,哪怕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話雖如此,但實際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預料的到的。

畢竟耶律德光身為高車國的右國師,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萬人的矚目,他說的每一句話辦的每一件事都有無數的眼睛,無數的耳朵,在看著,在聽著。

沒有人會想到他能繞開高車國內的視線跑到九鍵鎮,這種地方來也沒有人能夠料到他這麼身份尊貴的人,居然會窩在一個地下室當中與他的徒弟商討一些不為人知的陰謀。

這一切或許是命運的陰差陽錯,也有可能只是姜懷仲自己的時運不濟。

總而言之,此時此刻姜懷仲大概已經察覺到了,他命運的終點或許就位於眼下這座地下室之內。

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將懷中緩緩握緊了拳頭,然而,耶律德光並沒有打算放過虛弱無比的姜懷仲。

就如他之前所說,如果有機會在這一刻就擊敗敵人的話,他絕對不會拖延到下一秒。

又是一隻兇狠無比的側踢,姜懷仲的身體順著耶律德光踢過來的力氣滾到了一旁。

冷冷看著姜懷仲,耶律德光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緩,卻帶著幾分嘲諷說道:「什麼皋月王,不過僅此而已嘛。

真搞不懂,為什麼你這樣的實力也能被稱為西北的軍神。」

自身的武功一直是姜懷仲得意非凡之一的事情,他的自信皆來自於他強大的武功。

可現在他被耶律德光揍的趴在地上,起不來,又被耶律德光冷嘲熱諷,他只覺得心中無比的凄涼。

江湖的世界,武功的世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無論你身份如何尊貴,無論你能力如何出眾,只要拼拳頭的時候拼不過別人,那麼在這之前,你所獲得的一切都將為他人做了嫁衣。

緩緩握緊拳頭,姜懷仲的眼中滿是不甘,他不願意就在這裡停下腳步,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噢,你不甘心嗎?」耶律德光的表情,就像是看著一個快要被玩壞的玩具一般,帶著一絲憐憫,但卻沒有半點的同情。

「要不我給你點時間來恢復力氣,怎麼樣?我們兩個之間的勝負應該不急於這一時分出,而且比起你來,我更想先料理一下那個暗箭傷人的小鬼。

說起來他是你的侄子,對吧?

我也曾聽說過,在姜懷安那傢伙死後,你們大晉的宮廷之中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所以這個小鬼就是那個一夜之間殺了400多口人的傢伙?

看來我今天也沒算殺錯人啊,把這個小兔崽子殺了,也算是替你們大晉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報仇了。」

「耶律德光,你這混蛋!有什麼沖著我來,莫要碰他!」

姜懷仲見耶律德光拋下自己轉頭去了姜贇那邊,頓時急躁了起來。

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姜懷仲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

他沖著耶律德光的背影怒吼,但這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除了怒吼之外,他似乎什麼都做不到。

「噢,別急嘛!」耶律德光就像一直在玩弄老鼠的貓,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再稍微等那麼一會兒,就輪到你了。」

「你這個……混蛋……」

姜懷仲握緊了拳頭。

姜懷仲面對耶律德光尚且如此吃力,姜贇就更不用提了。

耶律德光方才那一拳,直接把姜贇打得嵌入了牆壁之中,姜贇本人也是直接昏迷了過去。

直到耶律德光走到他的面前,拽著他的衣領,把他從牆體之中拎了出來,姜贇才皺著眉頭,哼唧著醒了過來。

「你就是那個一夜之間殺了400多口人的……皇子?」

耶律德光冷冷的看著姜贇,對他說道:「聽說你之前還是太子,你爹死後本該由你繼承皇位,但為什麼現在管事兒的卻是個什麼攝政王?

雖然那人確實是你的仲父不假,他也的確有權利來管理朝政,但是,那可是你父親傳下來的皇位,你就甘心這麼把它放到一旁,自己卻跑到九劍鎮這種地方來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呃……」

姜贇蜷縮著身體呻吟了一聲。

前胸和後背,到處都是劇烈的疼痛,這種痛感,讓他甚至都無法思考。

耶律德光方才這番話,姜贇聽進耳里一半兒,落在耳外的又是一半。

他覺得耶律德光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什麼皇子,什麼皇位,姜贇從來就沒在乎過這個。

「想不到……堂堂高車國的……右國師……廢話竟然這麼多……」

姜贇一邊努力的坐起身,一邊略帶嘲諷的說道:「或許……你跟你們的韓王彙報工作的時候……也是連篇的廢話……一刻都不會停吧……」

「你找死!」

耶律德光惱羞成怒,抬腿便是一腳踢在剛剛掙扎著坐起來的姜贇身上。

姜贇頓時朝著一旁滾了過去,耶律德光就站在原地,冷冷的說道:「死到臨頭了還在這兒耍嘴皮子,你們叔侄倆,還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呃……」

姜贇從嘴裡吐了口血出來,抬起眼皮,看著耶律德光道:「要殺……要剮……你快點動手就是了……

說這麼多廢話……難道你覺得只要你廢話……說的夠多……你那徒弟就能活過來……不成?」

「你就那麼想死?!」

姜贇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耶律德光徹底的憤怒了,他怒吼一聲,衝上前,就掐著姜贇的脖子,愣是將他提了起來。

「那我就成全你!」

「住手!」

耶律德光與姜懷仲同時大喊,不同的是,姜懷仲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他光是喊著一嗓子就已經是在忍受鑽心的疼痛了,站起身倒是能做到,但同樣也是建立在巨大的痛苦之上。

而耶律德光,他只要稍稍用點力氣,就可以掐斷姜贇的脖子,讓他當場去世。

不得不說,耶律德光起初是打算將這叔侄二人玩弄至死,這也是為什麼他方才會說那麼多不相干的話。

他想讓這倆人從內心的防線上先行瓦解,然後自己再給他們施加以肉體上的痛苦。

如此折磨對方,才能平息耶律德光心中的怒火。

但姜贇,他實在是太懂戳別人的痛處了。

醒過來之後一共說了兩句話,字字都如同刀子一般扎著耶律德光的心。

耶律德光不想再玩下去了,他現在就想把姜贇殺掉。

冷笑一聲,耶律德光掐住姜贇脖子的手正準備用力,卻忽然有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攀上他的心頭。

他下意識想要離開他所站立的這塊地方,但倘若如此,姜贇就會被他從手中放開。

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於是他便咬著牙,硬著頭皮使上了力氣。

可就在他感覺到姜贇的脖子即將被自己掐斷的瞬間,耶律德光竟感受不到自己那隻手的存在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耶律德光想明白,他的體內猛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撕扯感。

緊接著,他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

「趁現在!」

再看姜贇,他一改之前的那股虛弱模樣,神采奕奕的推開耶律德光,轉頭奔向姜懷仲身旁。

一把將姜懷仲拉了起來,姜贇喊道:「快跑!」

姜贇突然之間的變化,讓姜懷仲,甚至耶律德光都有些摸不清楚頭腦。

他們倆沒有一個人能搞懂,在剛剛短短的那一瞬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姜贇自己卻明白,他借用了那份並不屬於他的力量。

不得不承認,那種感覺十分美妙。

原本虛弱無力的身軀,被內力恢復的煥然一新。

空蕩蕩的竅穴之中,再度滿盈著內力,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那種感覺簡直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那你……」

「不用管我。」

話雖如此,但姜贇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忍耐之色。

他彷彿在忍受著痛苦……或者說,是抑制著某種感覺。

「我會沒事的。」

姜贇如此說道。

鬆開了姜贇,耶律德光那隻手漸漸也恢復了知覺。

看著活蹦亂跳的姜贇,耶律德光滿腦袋問號。

他本以為一切會如同他以前遇到的事情那般被順利的解決,但現在看來,似乎有了些難度。

但耶律德光並不在意,雖說他剛才莫名奇妙的吐了口血出來,但這無傷大雅。

姜贇還是必須要死,而姜懷仲,將緊隨其後。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姜贇和姜懷仲之間的互動,耶律德光並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他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這種危險的感覺……這種遊走於懸崖邊緣,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摔的粉身碎骨的感覺……

他很期待,那個迴光返照的小子能夠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驚喜。

「皋月王,我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不會說那麼多的廢話。」

姜懷仲仍是放心不下姜贇,耶律德光的強大他作為與其正面交鋒過的人,自然非常的清楚。

雖說方才的那一幕有些過於詭異,但姜懷仲心中仍然覺得姜贇不是耶律德光的對手。

在他眼中,一對一,姜贇必然會落敗。

但若是加上自己,一對二的話,姜贇他說不定還有機會。

姜懷仲紅著眼睛,希望留下來助姜贇一臂之力,哪怕是被耶律德光在這裡殺死,他也無怨無悔。

但姜贇卻絲毫都不妥協,看不下去耶律德光不得不出言提醒姜懷仲:「雖然我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他現在可是讓我感受到了一絲威脅。

這份威脅,即便是你都未曾給我帶來過。

我剛剛還覺得,我的徒弟死在他這樣的人手中實在是太委屈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委屈了。

所以,皋月王,你還是儘快離開吧。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外面應該還有很多我們的人,沒有被解決掉吧?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出去之後你要怎麼從他們的手裡逃脫。

以你現在的狀態,一個兩個或許不在話下,但三個四個,你應付起來可就吃力了。」

耶律德光到底是江湖中天花板級別的高手,眼光之毒辣,一般人根本難以望其項背。

他一眼就看出了姜懷仲現在的情況,而且他還是往好了說的。

姜懷仲現在全身上下沒一塊兒是不疼的,走路都費勁,還跑呢,更別提要對付那些高車士兵了。

他深深的看了眼姜贇,抿了抿嘴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便扶著牆,緩步往外走去。

「謝謝你讓我九叔離開。」

看著姜懷仲走進入口處的黑洞之中,姜贇扭頭看著耶律德光,緩緩說道。

「不用謝我。」耶律德光微微一笑:「解決掉你用不了多長時間,他現在的狀態也跑不了多遠,更去不了什麼其他的地方,所以,我一點都不著急。」

說到這兒,耶律德光舔了舔嘴唇:「而且,所謂的復仇,要是沒有什麼挑戰性的話,那未免也太無聊了,不是嗎?」

「說的也是。」

姜贇點了點頭,看向耶律德光:「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才落,只聽嘭的一聲悶響,姜贇如同一刻炮彈一般從原地彈射而出,直直的朝著耶律德光撞來。

如此激進的戰法,耶律德光也是頭一次見。

他不僅不閃不避,反而興緻勃勃的也朝著姜贇撞了過去。

兩人雙手皆是交叉在額頭前面,下一秒,兩人狠狠的撞在一處。

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姜懷仲與耶律德光兩人狠狠撞在一處。

已經做好打算,準備好下一招攻擊的兩人,並未因為這次的碰撞而停手,他們按照原本的想法,立刻進行著下一次進攻。

然而,姜贇隱隱覺得,這一幕,似乎還是發生過。

在自己的腦海里,他有著關於眼前這一幕的回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在心中大喊。

而這一瞬間的遲疑,便使他被耶律德光抓住了機會。

耶律德光大吼一聲,又是一拳揮了過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姜贇竟是用詭異的動作,閃避開了自己這志在必得的一擊。

並且,他還順勢從下方出拳直搗自己的心窩。

耶律德光自然不敢硬接,他後退一步,姜贇卻又壓上前來。

這令耶律德光,感到有一些詫異。

因為,姜贇的動作竟是要比他快上些許。

要知道,耶律德光維持著他的武功這麼多年,雖說很少與人交手,但他自己卻從未停止過鍛煉。

高車國內的那些數得上號的武功好手,也都是天天被他拉去切磋比試。

在武功這方面,耶律德光不敢說自己有進步,但保持原本的水平至少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現在,姜贇竟然在速度上勝過了他……

這著實令耶律德光感到詫異,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方面勝過自己。

尤其是速度這種基本功上。

速度落了后,雙方又都出的是殺招,這就意味著,耶律德光現在不得不轉攻為守。

原本拍出去的手掌,在攻守的轉換下就變成了爪式,他欲徒握住姜贇揮過來的拳頭,但姜贇豈能遂他的心?

之所以很多人在與人交手的時候都想著搶佔先機,不停猛攻,就在於主動進攻的一方,總是會擁有許多的變化。

而防守的一方,卻只能一味的防守。

主動進攻的好處不僅僅在於變化多端,同時也容易抓住敵人的破綻。

而在高手的對決之中,一個瞬間的破綻,或許就會成為要了命的失誤。

好不容易能夠強佔上風,姜贇自然是不肯放過。

他喝了一聲,拳頭往下一矮,收回腰間。

耶律德光抓了個空,而姜贇也順勢提起膝蓋撞了過去。

耶律德光探出去抓姜贇胳膊的手落了個空,恰逢姜贇又是一記膝撞過來,他便連忙用掌心抵住姜贇的膝蓋,往下一壓。

而這時,方才姜贇收回腰間的手,又是一個沖拳揮了出去。

耶律德光又忙立起小臂在胸前護住,姜贇這一拳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的小臂上。

霎時間,耶律德光只覺得一股涼氣入體,頓覺心神不寧。

察覺到不妙的他甩開姜贇連連後退,皺著眉頭道:「你這是什麼招數?」

「我還沒傻到對敵人自報家門的地步。」

姜贇哼了一聲:「閑話休說,咱們繼續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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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劍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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