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賭雌雄

第九章 一賭雌雄

葉子棲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要從源頭上解決流言的問題,還得從子蔡開始。

「儘快解決子蔡的問題誠然重要,但更為重要的是要跟三位師公搞好關係。」子衿和葉子棲一起坐在濯園小院里的石台邊,拿過取藍的竹簡,邊批改邊說:「必竟老師和同學,總得有一邊得跟你關係好吧。」

「話倒是有理,可是你不是讓我小……」子衿抬頭看了葉子棲一眼,葉子棲連忙把話掩過去:「小取藍,你這錯別字有點多啊。」

「哦……我下次注意。」取藍有些失望的低下頭,但很快又興沖沖的抬起頭來:「對了子棲姐姐,既然你和子衿哥哥都那麼厲害,為什麼不直接把子蔡那個壞蛋教訓一下。」

「要是我們倆真這麼幹了,估計現在直接被罰去幫三師公洗馬了。」葉子棲翻了個白眼。以她的真正實力,吊打子蔡子慕一干人等不是夢。可是現在卻要像個陰險小人一樣在背後鑽營取巧,細細想來何止是不爽啊。

「很多事情單憑暴力是解決不了的,更多時候要靠這裡。」子衿點了點取藍的小腦袋,然後不甚用力的敲了一下:「還有啊,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中庸》第六章背完了嗎?」

「你又不算大人……」取藍一臉委屈:「人家子棲姐姐都及笄一年了,是大人沒錯,可是你好像還有四年才加冠呢吧。」

葉子棲聞言長嘆一聲,瞬間感覺自己老了,明明和子衿沒差多少生辰,可如今人家還是翩翩少年,自己這歲數在社會上都可以去當孩子媽了。

不公平啊不公平,葉子棲滿頭黑線。用筆尾巴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咱們言歸正傳,子衿你繼續。」

「三位師公私交甚好,所以子棲只需主要跟其中一位搞好關係,就可以同時贏得三個人的好感。」

「就三位師公里大師公太嚴肅,三師公又太聰明,二師公脾氣是最好的,中午還給我做心理疏導來著。我要是想抱大腿的話是不是該優先選擇他?」

「這個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斷了,二師公在三個人里雖是最斂鋒芒的,但是也是最深不可測的。」

「不過脾氣好的至少相處起來沒壓力啊。」葉子棲無所謂的笑笑:那就正好探探他的底。

第二天上午是樂藝課,子衿早早就起床來濯園找葉子棲。葉子棲當時正在沙灘上練刀法。聽到有人來了,下意識的闔刀入袖。

「子衿,今天起的可真早啊。」她將臉上的提防按回心裡,跳回屋裡走進院子:「有事嗎?」

「子棲一直都起這麼早嗎?」

「還好吧,主要是我睡得早。」葉子棲拿上竹簡鎖好門:「這麼早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么?」

「你昨天不是說要跟二師公搞好關係嗎,現在他應該身在樂藝教室準備上課要用的古琴,我們可以去幫他。」

「可是現在還不到寅時啊,咱們現在過去是不是有點早?」

「不會,二師公大概已經開始工作一會了。」子衿看著一臉驚訝的葉子棲:「師公們可都是很負責任的。」

於是兩人裝作晨練路過樂藝教室的樣子,順理成章的走進去給顏路幫忙。

「子衿和子衿可真是幫大忙了呢。」顏路笑著聽明白兩人的來意,又繞回給每張琴調音。子衿頗為知趣的跟過去幫忙,葉子棲以前從沒彈過琴,只好在一旁做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體力活。就這樣,三人忙活了一早上,總算是在同學們進教室之前完成了任務。

然後上課鈴響,伏念拿著樂譜一本正經的走進教室:「無繇,辛苦你了。」

顏路依舊淡淡笑著向伏念一揖:「是無繇應該做的。」說罷翩然離去。

謙謙君子,靜若蘭澤,清如煙。

葉子棲凄慘的看看伏念,再看看子衿,小聲道:「不是吧,樂藝課怎麼會是大師公教啊。」

子衿抬眼:「大師公要管理學校上下一切事務,調琴的事只是二師公幫忙。」

這就不太美妙了。葉子棲沒彈過琴,心裡本就緊張,再遇上伏念這種威嚴且氣場強大的老師,感覺確實不大好。

估計所有人都沒覺得葉子棲一個女孩子家能不會彈琴,伏念直接攤開樂譜讓大家合奏。

古樂悠揚,餘韻繞樑。整齊的琴聲飄出教室,穿過竹簾遮擋的走廊,回蕩蒼翠欲滴竹林里,盤旋在雜草叢生的荒徑上,融化在陽光下、漂浮湖水裡,托起一雙(晉江我拜託你純潔一點)飛鳥或是一對鳧鴨。

萬音齊奏,氣勢恢宏。儘管只是最平常的《滄浪歌》,在此刻聽來卻是格外震撼。

葉子棲閉上眼睛,把顫抖的指尖鋪在琴弦上。思緒沿著琴聲延伸到無限的遠方,葉子棲看到巴山午後明媚的陽光下,在綠樹掩映的湖畔,總角少女盤膝而坐,指尖從膝上放著素琴上滑過,帶出一串絕美的音符。小小的葉子棲在樹枝上翻了個身,手中刻刀靈活的調了個個兒,接著用心雕琢著一方木料。

琴聲終了,方圓十里,百鳥無聲。

撫琴的少女抬起頭,神色恬淡,眉眼如畫,她抬頭看向倒掛在樹上的小丫頭:「子棲,我彈的如何?」

「師姐一定會和曠修男神一樣厲害的。」葉子棲從樹上躍下,從背後搭上少女的肩:「我就說嘛,師父不能怪我對音樂沒有興趣,有師姐這樣的天才在這裡,我再去練琴,那不是班門弄斧嘛。」

「你呀,就會耍貧嘴。明明是自己偷懶,倒是把原因怪到我身上了。」少女回過頭,憐愛的戳了戳葉子棲的小臉,然後像她伸出手:「快來讓師姐看看你廢寢忘食刻了好幾天的璽印。」

葉子棲赧然一笑,攤開手,掌心卧著一枚雕琢圓潤的玉兔。少女輕輕將玉兔拿起,看到它的腹部陰刻著八個字:

墨玉子棲,終不離息。

多好啊。

少女寵溺的笑著:「刻得不錯,快趕上村口王師傅了,有前途。」

「不過啊,你這個『息』刻錯了。把永遠都不分開,變成永遠都不失去聯繫了。」

「也沒什麼大毛病啊……」葉子棲拉著衣角狡辯,視線落到師姐膝上的那張素琴上,靈光一現:「師姐啊,等我成了篆刻名家,名揚四海后,給你雕一張世界上最華麗的琴好不好?」

少女笑了:「好啊,我最喜歡子棲了。」

葉子棲閉緊雙眼,仰頭將眼淚狠狠憋了回去。

師姐呵,子棲現在已經刻遍了整個咸陽的官印,可是……你又在哪裡?

琴聲戛然而止,葉子棲睜開眼,看見伏念正站在自己面前:「子棲,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葉子棲抬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子棲只是……」

「有點想家了。」

中午,葉子棲一進食堂,就看見子蔡不懷好意的目光。

「告子謂孟子曰:食、色,性(求別和諧)也。生之謂性,子棲和子衿可真是性情中人啊。」

「告子還說了:『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不知這仁義,子蔡兄佔了幾成?」葉子棲反唇相譏。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這也是三省屋舍名字的來源。子蔡兄素來勤學,最近想必更是秉燭達旦。一會還是多回宿舍補補覺吧。」子衿溫文爾雅的向子蔡拱手,帶著葉子棲取了餐盤落座。

「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像子棲這樣遠離宗族,一切都聽憑自己做主的人還真是少見。」

「『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子蔡這個樣子是永遠不可能真正領悟中庸之道的。」葉子棲不顧子衿阻攔,站起來走到子蔡桌前:「君子動口不動手,子蔡是不是覺得每天這樣跟子棲打嘴仗很有意思啊?」

子蔡也站起來:「子蔡只是看不慣,三位師公每天忙的腳不點地的給某個人收拾爛攤子,而那個人還渾然不覺的在那裡賣弄風情惹事生非罷了。」

「你說什麼?」葉子棲沒想到自己求學一事會給三位師公帶來大麻煩,也顧不上什麼對不對號入座了,急忙追問。

「子棲入學一事開了小聖賢庄招收女子入學的先河,現在桑海遠近各種有權勢的人家,都在給三位師公施加壓力想把女兒送到這裡。要真的是一心求學的還好,要都是你這樣的,校風不知要敗壞成什麼樣子。」子慕補充道。

葉子棲嘆了一口氣,環著手思忖良久:「這樣吧子蔡,我們來打個賭。」

「賭什麼?」子蔡沒說話,子慕卻發問了。

葉子棲腳跟一碰,昂起頭站得筆直:「就賭子棲可不可以和三位師公一起,平定這場風波!」

舉坐驚訝,都在嘲笑葉子棲的不自量力。

葉子棲直視著子蔡的眼睛:「如果子棲贏了,從今以後你不可以再刁難我和子衿。如果子棲輸了————」

「我自動離開小聖賢庄。」

眾人一愣。

「看來子棲對此事是勢在必得啊,」子蔡笑笑:「好,那子蔡就看看姑娘有沒有本事留在這小聖賢庄。」

「一言為定。」葉子棲點點頭,然後大步流星的走出食堂。

子衿追出來:「怎麼,你有辦法?」

「還沒有。」葉子棲嘆了口氣。

「那你還想了那麼久!」

葉子棲抬頭:「我只是在算這件事的收益。」她無所謂的笑著拍了拍子衿的肩:「放寬心啦,畢竟辦法總比困難多。」

「還有,等到這件事結束了,我們結拜吧。」正午的陽光灑在葉子棲臉上,將那笑容映襯得像夢一樣明媚:「叩拜八荒,義結金蘭,這樣就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割離開了。」

子衿的心忽然軟了下來:「好。」

※※※※※※※※※※※※※※※※※※※※

學儒生講話真心累,幾天下來把四書都翻爛了

煲心靈雞湯真心累,每天換著各種方法給自己洗腦

寫同學吵架真心累,自己連話都說不明白呢,還要去琢磨挑撥離間的藝術

不過,不論付出多少,阿檀都不自量力的希望大家在看一個熱鬧之外,能夠多少在心中留下一些東西

充實自己,充實他人

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每天這樣早五晚九的寫文章,才不枉大家花時間來看阿檀的拙劣文筆,

才不枉大家,支持我做完一場,五年都不曾醒來的夢。

秦跡無痕算上序章已經更到了兩位數,雖然依舊冷門,但總算是跨過了一個門檻。

此後,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對於子棲也好,對於阿檀也好,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

老實說,阿檀以前從未堅持寫完過一個中篇,這次寫長篇更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也許堅持下來很困難,也許有時候會拖稿,甚至有時候會想到放棄。

但是無論怎樣,我都會儘力堅持,絕不濫竽充數,不辜負每一位支持我的讀者。

謝謝大家。

意止空檀,敬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秦跡無痕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秦跡無痕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一賭雌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