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行路難（四）】

一聽到對方提到「風流債」王若素大致在心裡已經推算到是出了什麼意外。臉上卻不動聲色，詢問對方是怎麼判斷的。

對方根本不知道她心裡已經轉了好幾道彎彎曲曲的想法，看她一臉驚慌，實在於心不忍，又好為人師，於是開口解釋道：「你師父我在道上又不是混了一年兩年了。你們這種買賣每年總會接個十次八次的。還不是有錢人家在外面胡搞生了孩子，等孩子長大到了一定年紀就要領回家族認回小孩。家裡那位可擔心你這樣的回去會和她的孩子爭家產，誰會願意啊？嘖嘖嘖……」

「額……」

縱使王若素的心理狀態再強大，聽她這位「便宜師父」如此描述仍是覺得太過荒誕不可思議。

「不過，一般情況下，人家領回去的都是小男孩啊。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你這種是小丫頭的情況的。還擔心你一個小丫頭回去爭家產？唔……讓我想想！這正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你那瞎搞的老爹家裡一定賊富！」說到這裡，對方似乎若有所思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難怪定金就付給我們一箱黃金。嘖嘖嘖，好買賣！」

王若素卻在心裡罵道：你爹才瞎搞！你們全家都瞎搞！

她正鬱悶著，忽聽對方再次開口說道：「喲，小丫頭，你看前面，剩下五個人。看來他們已經結束了。你有沒有考慮好到底要不要做我徒弟？」

「你怎麼知道那五個人不是我的人？」

「你是不是當我傻呢？隨你來福臨河一共兩個人，你們剩下的人兩個去集市了，一個在驛站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我的迷香效果到底如何，如果正常的話，那小子起碼要明日這個時辰才會醒過來。」

「所以呢？」王若素語氣悶悶。

「所以？嘿嘿，你這丫頭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所以，當然過來的是我的人啊。」

「那你帶了幾個人？」

對方一愣，旋即答道：「算我正好九個人。四個人跟著你的人去了集市。剩下的人都在這裡了。」

「你是不是不會算數？」王若素沒什麼好語氣，「四個人去集市，你在我身後，還應該剩下四個人。對面過來的明明是五個人！怎麼能是你的人？」

對方一聽就樂了：「有道理。但是你看不出來其中一個人是你的二管家嗎？」

「看出來了啊。所以那來的是我的人才正常啊！」

「哈哈哈哈……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調皮？你看，他明明是被推搡著過來的。你不覺得他是沒打得過我的人嗎？」

「哼！你不知道二管家有多厲害！」王若素語氣堅定，不容人有一絲懷疑。

聽她這麼一說，對方反而來了興趣。只聽她身後腳步聲起，腳步聲落，最終聲音落在她身側。她感覺到有一雙大手再次搭上她的肩頭，她扛不住肩膀一斜。

「要不咱倆打個賭？」

王若素眉頭一挑：「你是賭棍嗎？」

「啊……」對方沒想到這丫頭如此不按照套路出牌，「確實是。一年到頭賺多少銀子都填進賭坊里了。你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確實不太好。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您這樣很容易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王若素倒是一本正經地回答，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身處險境的自覺性。

「啊？妻離子散啊？」他偏過頭看了看身邊的小丫頭，見她目不斜視，只盯著眼前，笑道，「所以你要不要和我打這個賭呢？誰贏了誰就答應對方一個條件，任何條件！」

他看到王若素的神色一松，隨即又恢復到先前眉頭緊鎖的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心裡暗道：「果然還只是個小孩子啊。什麼都掛在臉上？」

這時就聽王若素悶悶地問道：「當真？」

「當真。我也沒什麼可以起誓的。總之，你相信我。」他回過頭，同樣目視前方，「似乎你也沒什麼選擇的餘地。賭了還有贏的機會喲。」

小丫頭沒理他，更沒回話。

很多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博弈需要套路。套路用得好，往往會有事半功倍之效。當然，因為人實在是一種太過複雜，而且完全沒有邏輯可尋的生物，有一些時候，套路完全不起作用。比如說——

「小姐小心！」

「放了小姐！」

「大家住手！」

「怎麼是你們？」

當眼前五人的輪廓漸漸變得明朗，七人面面相對的時候，場面一度十分混亂。最後還是王若素一聲嬌喝，平息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當她側頭髮現身邊的人竟然是個光頭和尚的時候，說實話，她還是吃了一驚的。不過她迅速反應過來，張口就道：「你先別說話。你輸了，願賭服輸。具體一會兒再說！」

然後這才轉頭對著二管家五人道：「我沒事。他不會再出手！你們也不要吵！鬧得我頭痛！」

「可是小姐……」王小三剛想說什麼，卻被二管家攔住。

只見他走上前，朝王若素微微彎了下腰，恭聲說道：「小姐還是到在下身邊，或許更好一些！」

和尚冷哼一聲，插話道：「我要是不讓呢？」

「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攔得住了！」

「行了行了。」王若素一見他們一言不合又要嗆起來，趕忙出聲阻止。她轉頭看向和尚，「賭約可算數？」

「當然。你以為和尚我是何人？」

王若素笑了一笑：「就是不知道您之前要收我為徒弟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是讓我出家當尼姑嗎？」

「這……」和尚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是我失策了。和尚我發號隨心，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那好，隨心師父，一會兒我再向您討要賭注。可否允許我先處理一下……額……」王若素也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就算家務事吧。」

隨心倒是不覺得尷尬：「當然可以。你看你帶的這些人實在太不省心。沒大沒小，確實應該好好處理一下！」

「臭和尚你說什麼呢？」王小三是個暴脾氣，雖然每次在二管家面前唯唯諾諾，但是向來對外人毫不嘴軟。

隨心一聽，更是抓到了把柄。他恨不得抓住王若素的衣袖請求她趕緊迅速立刻處理這些礙眼的傢伙。

收到他乞求的目光，王若素趕緊安撫道：「您別生氣，我馬上處理。稍安勿躁。」

然後她轉身看了看二管家幾人，見他們依然保持著緊張的態勢，她微微一笑，抬腳朝他們走去。當她一腳剛踏向略偏向他們的位置，王少東和王小三迅速向前，掠到她身後，持劍對著靜心。靜心罵了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乾脆直接轉身回到福臨河邊，看著上游飄下來的花燈，還不知道從哪裡折了根樹枝，一個個地把它們勾到跟前，看看姑娘們在花燈了都許了什麼願。

「給您添麻煩了。」王若素走到二管家跟前，朝他作了個揖，「沒有按照您的指示行事，不過事出有因，我和隨心師父聊得甚是投緣。」

「哎小姐，使不得！」二管家虛虛一扶，禮節上又不敢真的碰到王若素，只好看她行完禮，緊張地問道，「小姐，您沒受傷吧？」

「沒有啊。這位靜心師父倒是有趣，這大半天的，我們光聊天了。」

二管家聽她這麼一說，眯著眼睛看了看遠處的大和尚，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話說琅琊王氏對王若素甚是重視，派出接她的五人均是家族內個頂個的高手。即使拿到夏國的排行榜上，也是能夠排的上號的。二管家王學武乃是五星玉衡階武學高手，王少東兄弟四人均為四星天權階武學高手。雖然在段位上離二管家還有差距，但因這四人一母同胞，原就心有靈犀。自幼時起又同吃同住同修鍊，彼此默契度十足，於是得家主親授靈犀陣法一套。

此陣法二人即可修鍊，隨著默契度的增加，每多一人，功法加成便增加30%。如此算來，這四人聯合起來，越階對戰其他高手，也並不是沒有勝算。

當然，王若素並不了解這其中的狀況。對她這樣一個完全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來說，她眼裡的二管家，充其量不過是鎮上當鋪的大掌柜的角色。

所以，當王小三請大夫的路上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回來跟二管家交代了自己的發現，五人當即定下計謀，決定引對方上鉤。作為棋子或者可以說作為誘餌的王若素是個笨蛋也就算了，偏偏她精明得很，早早在吃飯的時候就發現異常，於是讓二管家坦白他們有什麼計劃，她要參與而且要作為主角參與其中。

二管家想了一想，覺得與其讓她糊裡糊塗的，說不定容易惹出什麼意外，還不如老實交代，順便再次檢驗一下這丫頭除了會讀書之外，有沒有別的本事。誰想，她先是大讚他們觀察力強於一般的管家和隨從，連有人跟蹤都會被他們發現。緊接著就問他們：「你們不會是琅琊王氏從鏢局請來的鏢師吧？」

二管家不得不問她：「何出此言？」

「我家太窮，雇不起管家。可是連話本小說里都說，大戶人家的管家多數精於經營，打算盤是把好手。似乎沒聽過誰家管家安排戰術井井有條啊？有貓膩！」

二管家汗顏，卻是在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的小姐解釋他們琅琊王氏能上得了排面的，可各個都是能文會武。

打算盤？

哈哈，他實在非常想告訴小姐說自己心算極好，可一想到眼前的姑娘初學下棋就能打敗自己，自然明白，在算學這件事情上，自己還真不好倚老賣老。只好閉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