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從前從前

一生是漫長的，但在臨死的剎那，人們卻能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回顧完自己的一生。

對於龍神來說，他的生命甚至都難以用單純的漫長來形容，但回憶起自己的過往時，也只是用了剎那光景。

如果沒有人打擾的話，看著眼前這群有趣的年輕人的同時，龍神或許可以回憶的更久，更細緻一些。

有人敢打擾這世間僅存的神靈，龍神閣下么？

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消亡，但只要他一刻沒有消散，他就依然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

答案是有的，因為有些被稱作狂信者的人，他們只信奉自己心中的神靈。

龍神？不存在的。

卡蘿的手中拿著那個詭異的女神雕像，頭顱高高仰起：「你很強，是我從未見過的強。」

「恩？」龍神並沒有被打擾的惱怒，反而對這個毫無怯意的小女孩產生了興趣。

卡蘿踏前一步，語氣堅決的說道：「我想試試，能不能打倒你。」

「有病吧！」山持怪叫一聲，他雖然知道狂信者無法用常理揣測，但卻沒想到卡蘿竟然狂妄到敢挑戰這頭巨龍，他一把拉回了卡蘿，然後連聲說道：「鬧著玩的，巨龍閣下，她跟您鬧著玩的。」

已經朝洞外方向邁出了兩步的修奈鐸微微停頓了一下，在心中默念了兩個字：「白痴。」

卡蘿對巨龍的挑釁，大大出乎了洞內眾人的預料，萊丁和貝克威各自拿出武器，閃身來到了最前方，對易安等人異口同聲說道：「你們先走，我擋一擋它。」

話音落下之後，兩人都是一愣，他們之前可並沒有商量過。

貝克威和萊丁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裡，看到的只有無比堅定的神采，他們知道彼此都不可能勸退同樣身為武士的對方，於是沒有繼續說什麼廢話，相視一笑后，把頭轉回了巨龍方向。

易安把魔杖橫在了身前，其他武器都被他收回了儲物口袋，因為眼前的敵人讓他覺得那些武器沒有任何用處，當然，手裡這把魔杖能否起到作用也是未知。

「作為舍長，這樣的決策應該由我宣布才對吧？」確定了眼前的一切無法改變之後，易安的心情彷彿輕鬆了許多，緊張還在，恐懼卻走了，他笑著說道：「不要覺得犧牲是多麼高貴的品質，因為我不覺得有什麼絕境是需要犧牲來解決的。」

斯科特拿出短弩說道：「如果真的出現了那樣的絕境，犧牲只怕解決不了問題。」

尤格特依舊優雅：「我想，這個世界的史學家還沒有幾個真正見過龍的。」

對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羅沙利奧的預知能力完全喪失了作用，因為龍神可能做出的舉動，已經遠遠超出他所能預知的範圍，他罕見的合起了那本大書說道：「戰吧。」

斯科特用胳膊碰了碰尤格特道：「你有什麼計劃么？有辦法幹掉他么？」

「呃……」尤格特被斯科特問的一窒，然後滿臉苦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吧？和龍族的戰鬥記錄我可從來沒有看過，當然，除了那些故事話本。」

斯科特嘿嘿一笑：「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萊丁和貝克威看了看談笑風生的舍友們，一股暖流湧上了心頭，他們笑著說道：「那就戰吧！」

稍稍落後104眾人幾步距離的十三，沒想到104竟能擺出如此決然的姿態，並且還是搶在了他們的前面。

面前的敵人雖然強大，但鐵壁人從沒有把背影留給敵人的習慣，十三抿了抿嘴唇，沉聲說道：「所有人，進入戰鬥姿態！」

十三宿舍的所有成員沒有任何猶疑，哪怕那名實力低微的魔法師安頓，也滿面肅然的也握緊了魔杖。

「大人，我…我們怎麼辦？」一名武士哆哆嗦嗦的向戈登問道。他本應問戈登叫舍長的，但過度的恐懼讓他忘記了這個問題，順口喊出了進入鐵壁之前的稱呼。

剛剛步入五階的斯科特已經克服了恐懼，但這名已經看到六階門檻的武士在說話時卻一直帶著顫音，還真是夠丟臉的。

戈登斜睨了他一眼道：「怎麼辦？準備戰鬥，還能怎麼辦？」

「大人！可是……」武士看了看巨龍道：「我們不可能擊敗它的。」

戈登冷笑一聲：「那麼，你覺得我們能從它的手中逃掉么？」

「你可以離開，但是我……希望死的有尊嚴一點。」

幾十人的表現各不相同，彷彿一場上演了人生百態的歌劇一般，就在這時，巨龍忽然笑了起來：「人類，你們為什麼覺得我會攻擊你們。」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已經走出了十幾步的修奈鐸都停下了腳步。

為什麼？因為龍是邪惡的，它們四處搶掠黃金、珠寶和美麗的少女，它們噴吐的龍息會殺害平民和戰鬥者，摧毀房屋和城市。所以每一個人類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傳說中的「屠龍勇士」，為人類幹掉這些邪惡的存在，當然了，事後還可以得到龍所藏匿的巨額財富，解救無數的美麗少女。

所以龍會攻擊人，人會攻擊龍，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

見到沒有任何人類回答自己的問題，龍神又問道：「你們幾個的天賦雖然還不錯，但實力還太弱，並沒有進入這個練兵場的必要，是誰讓你們進來的？而且，為什麼只有這麼少的人進來了？」

練兵場？這是謎之領域的真正稱呼么？看到巨龍真的沒有攻擊己方的意圖，眾人陸續收起了武器。同時，他們也完全陷入了迷茫，顯然這個謎之領域的真正用途，並不是單純的試煉。

「你說這裡是練兵場？」易安對於巨龍的恐懼僅僅是來自於上位者的威壓，此刻巨龍收斂了那股威壓之後，對龍族最沒有敬畏之心的他，第一個開口接了話。

巨龍答道：「沒錯，與混沌世界作戰的時候，因為其他種族太過弱小，跟混沌交戰的時候始終處於下風，所以部分神靈就設立了這樣一個空間作為練兵場。」

「你說這是神靈所設？」修奈鐸對神靈二字是最敏感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恩……」巨龍的龍神稱呼是被其他神靈給予的，他其實自己都不清楚就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龍神的，他想了想之後說道：「應該是的，最起碼你們人類就稱呼那些建立者為神靈。」

「那你就是龍族的神了？」修奈鐸追問道。

「或許吧。」龍神對這個問題並沒有太大興趣，他回到剛才的問題道：「為什麼只有你們這麼幾個人進來訓練？而且還全是人類，其他種族呢？妖精？矮人？精靈？他們怎麼都沒來？」

「他們全都被……」修奈鐸的話還沒說完，易安連忙搶過話頭說道：「這裡現在已經不是練兵場了！」

修奈鐸朝易安望了望，顯然自己的話語被打斷讓他有些不悅，但他卻也沒有非要把話說完的意思，那並不符合他討厭麻煩的性格。

易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想修奈鐸肯定是想告訴巨龍，那些種族已經被人類盡數驅逐到南方的荒涼世界去了。

別的種族這位龍神或許不會關心，但如果他知道龍族已經被斬殺殆盡，而且「屠龍勇士」還成了人類一個極為榮耀的稱號，他肯定不會繼續這樣和藹的跟眾人說話。

「不是練兵場了？為什麼？」巨龍疑惑道。

易安簡單的把目前這個謎之領域的用途說了一遍，他說完之後，巨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陣笑聲，又震的好幾人一陣嘔吐。

巨龍這才意識到自己夾雜著龍威的笑聲並非每個人都能承受的，於是眾人只見他身上的鱗片爆發出一陣難以直視的耀眼金光，金光過後，巨龍消失無蹤，站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金髮披肩的英俊男子。

「真是荒謬。」金髮男子說道：「這獨一無二的訓練場，竟然被你們當成了擺設，每年僅派數十人進入兩次，真是暴殄天物，在曾經的歲月里，這裡曾訓練出無數的高級強者乃至階外強者，竟然被你們這樣浪費。」

「這裡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修奈鐸問出了一個一直縈繞於心的疑問。

金髮男子搖搖頭道：「那是其他神靈的手段，我並不清楚。」

聽了龍神的回答，修奈鐸心中有了幾分遺憾，他原以為可以了解到一些關於神靈能力的消息。

易安問道：「那您又為什麼會停留在這裡沉睡？其他的神靈又到哪裡去了？」

龍神說道：「在與混沌世界的戰爭之後，幾乎所有的神靈都隕落了，我雖然也是其中一員，但因為我的身體擁有著巨大的能量，所以在這裡維持著兩界之間的封印，順便維持著這個練兵場的存在。」

「都是謊話！」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卡蘿指著龍神說道：「神靈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怎麼可能會隕落，你根本就不是什麼龍神，神靈根本就不是你這個樣子！」

卡蘿還想繼續說下去，卻已經被山持捂住了嘴。

山持恨不得抽卡蘿兩個耳光才解氣，就算你覺得神靈不是這個樣子的，就算你覺得面對的是偽神，但他的強大可是實實在在的，如果他再度化成巨龍，我們幾個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誰知道龍神卻如山持想象的憤怒起來，聽了卡蘿的話之後，他歪著頭想了想，最後竟然說道：「哦，原來神靈那麼強大？那我或許真的不是龍神。」

不是就不是吧，龍神好像根本沒覺得這句話對他有什麼侵犯之意。

易安也不希望眼前的龍神被激怒，連忙換了話題問道：「你說這裡是封印混沌世界的地方，那就是說，當初你們的主戰場就在這裡？」

「沒錯。」龍神點點頭。

「不對啊。」易安說道：「既然主戰場就在這裡，為什麼還在戰場附近建一個練兵場？」

「因為訓練完畢的戰士，出去后馬上就可以加入到戰爭中了。」龍神覺得易安的問題有些白痴。

「呃……」易安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就不怕這個練兵場被敵人摧毀么？」

「這個練兵場是被其他種族的神靈……」想起剛才卡蘿的話語，龍神改口道：「被其他種族的強者製造出來的，普通混沌是無法破壞它的。」顯然，這位龍神真的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神。

「那混沌世界不是也有強者么？」易安繼續追問道：「他們就不會破壞這裡么？」

龍神笑道：「人類，如果混沌世界的強者真能抽出手來破壞這裡，那就證明我們要弱於對方，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個世界早就充滿混沌了。」

「你說的混沌世界到底是什麼地方？」作為捍衛南疆多年的鐵壁人，十三對於這類問題是最感興趣的：「你說的兩界封印又是什麼意思？如果其他的神靈都已經隕落，為什麼你還存在？」

龍神想了一會之後才開口說道：「空間被撕裂之後，是狂暴至極的空間亂流，即使是我，也難以在其中存活太久。

但在空間亂流之中，卻有著其他的世界存在，混沌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並不清楚混沌世界與這個世界的空間亂流是如何被平息的，更不知道兩個世界之間為什麼會出現一條空間通道，總之，混沌世界的生物就是沿著這條通道進入到我們的世界里的。」

「在擊敗他們之後，我們封閉了空間通道通往這個世界的出口，但通道本身卻依舊存在，而且依舊在緩慢擴張，想要重新打開出口，我不清楚這是混沌世界的強者在進行空間撕裂，還是這條通道已經失去了閉合的能力，但為了制止這種撕裂和擴張，我被留在了這裡。」

「因為我的身體依舊有著強大的能量，可以維持其他神靈……其他強者的封印，順便維持這個練兵場，當然，這個練兵場所消耗的能量對我來說是微乎其微的。」

「當我的能量耗盡，空間通道再次出現撕裂的跡象以後，我就會蘇醒過來，完成徹底的消亡。」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到了，龍神一次性說了很多話之後，對易安等人最後說了一句：「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龍神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傳送門，他的身影，則開始慢慢變得黯淡。與此同時，外界的空間開始了坍塌，原本的黃土曠野，一點點的碎裂，消散，裸露出一片片深邃幽靜的虛無空間。

「走！」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開始陸陸續續的朝著空間通道涌去，雖然眾人的心中都還有著諸多疑惑沒有來得及提問，但誰也不想為這片即將崩裂的空間陪葬。

「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乾脆利落的犧牲部下的魔法師。堅決不肯離開，堅持一起犧牲小團體。還有，明明戰力低微至極，卻敢於向我挑戰的小女孩。」

「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人類更加有趣。」

龍神在喃喃的低語聲中，徹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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