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紙片人
這朱安世,原本是陽陵縣一個無惡不作的遊俠兒。
被當時的丞相公孫賀抓住后,下了廷尉獄。
哪想到,這朱安世慣會興風作浪,事先在甘泉宮門前馳道的十字路口下埋了祝詛木偶人,反誣告此乃公孫丞相所為,意圖魘昧武皇。
憑著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他害死丞相全家不說,更是揭開了一場潑天大禍的序幕。
巫蠱之禍平反后,他這個始作俑者,不知為何竟能全身而退,躲在西市成為了一名二皮匠。
昨天晚上,就是他灌了劉公孫很多酒,致使原主中了馮殷的魔魘法兒,丟了性命。
朱安世徑直走到靈床前,兩手高舉泛著藍光的長劍,對準胡家女的臉,狠狠砍了下去。
陸詢費了近兩個時辰的功夫,才縫補好胡細妹的屍體,哪容他毀壞。
「朱安世,你幹什麼?」
他大喝一聲,掄起手中板凳,砸向朱安世。
噗嗤!
陸詢勢大力沉的一凳砸中朱安世,好似打在了空氣上。
板凳脫手而出,竟然帶著朱安世的身體,撲倒在門邊。
「啊呀~功德之力!」
朱安世驚叫一聲,倒在地上的身體撲騰兩下,冒出一團青煙,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
驚詫不已的陸詢奔上前,借著門外的閃電光亮看去,哪有什麼朱安世,地上躺著個胸膛燒得半焦的紙片人,手裡攥著把桑樹枝削成的木劍。
好你個朱安世,竟敢扎紙人暗算小爺!
陸詢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板凳,沖向隔壁的4號縫屍鋪。
他跑過去,一腳踹開木門,「朱安世,你給我滾出來!」
躺在靈床上,鼾聲如雷的朱安世聽到動靜,翻個身嘟囔道:「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誤了馮四爺的大事。」
陸詢更加奇怪,這朱安世好好地躺在這裡睡大覺,那剛才的紙片人又是怎麼回事兒?
他返回自己的鋪子,再次愣住了,地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麼紙片人!
剛才,難道是做了個夢?
他擰把自己的大腿,疼!
只是,這滿屋的焦糊味兒,肯定不是做夢。
他找出打火石,點上麻油燈,一抬頭,嚇了個趔趄。
「朱安世,你怎麼跑來了?」
那「朱安世」立在香案后,只是咧著嘴笑,並不回答他。
陸詢壯著膽子,將麻油燈湊近了些,是紙片人!
那紙片人竟然附著在稻草人身上了。
影影綽綽的昏暗燈光下,赫然有五六分朱安世的模樣。
他端著麻油燈的手一送,燈頭觸在紙片上。
稻草人胸膛上本就濺了麻油,紙片人被麻油洇得半濕,立時被點著,很快竄起了青煙。
「啊呦,啊呦,爺爺饒命啊,小安子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隔壁鋪子傳來朱安世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陸詢抓起五斗米醋缸,半缸醋劈頭蓋臉地潑在稻草人身上,將火澆滅,然後沖向隔壁鋪子。
躺在靈床上的朱安世,胸口燒出個大洞,一顆烏黑的心臟正有氣無力地偶爾跳上一下。
陸詢伸手到朱安世鼻下,見他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不一會兒,朱安世兩腿一蹬,放出一個響屁,徹底沒了氣息。
死了?
就在陸詢愣怔間,朱安世屍體上方突然出現了那桿秤。
秤鉤虛勾起他的鼻子,秤砣滑動,定在了二兩一錢上。
陸詢識海內,《洗冤錄》翻動,停在最後一卷的「畜牲道」上,一幅黃底黑花的金錢豹子圖像慢慢生成。
乾坤秤,稱陰陽,盤星格命報忠良。
閻羅鉤,公平砣,打神驅鬼滌污濁。
星主陸詢為故丞相公孫賀等復仇,值香火二兩一錢。
陸詢身子一顫,又是一股能量從頭頂灌入,大腦立時清醒不少。
他一轉身,抄起香案后立著的稻草人,搬回自己屋裡,又將自己那具被燒得半焦的稻草人換了回去,掩好4號縫屍鋪的門。
回到自己鋪子,他久久不能平靜。
這方世界,也太詭異了,怎麼會有如此稀奇古怪的事兒。
為胡細妹縫屍后,那《洗冤錄》上出現了一隻鬼車鳥。
陰差陽錯下,燒死了朱安世,書冊上畫了幅金錢豹圖,難道說,朱安世是只金錢豹轉世?
他心念一動,那金色畫冊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翻到金錢豹像所在的那頁,除了那頭牛,沒有半點兒文字說明。
「喂,你稱呼我為星主,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這香火又是做什麼用的?」
陸詢連問幾遍,那《洗冤錄》卻沒有半點兒回應,只是散發出的金光比起剛才,似乎有些暗淡。
他問不出結果,只好收了金色圖冊。
朱安世突然死亡,廷尉府的令史仵作肯定會來驗屍,作為一牆之隔的鄰居,我少不了也會被盤問一番,可得提前想好說辭兒。
天下大雨,電閃雷鳴,我專心致至地縫補屍體。
縫完后,就上床睡覺了,並沒聽到什麼。
對,就這麼說!
一問三不知,神仙也難治。
打定主意,簡單洗漱后,他和衣躺在裡屋床上。
翻來覆去地烙了會兒燒餅,兩眼滑溜,沒有半點兒困意。
剛穿越來的第一夜,就攤上了這麼多蹊蹺事兒,能睡得著才怪。
況且,外屋靈床上還躺著具妙齡女屍,這感覺——怪怪的。
胡細妹!
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剛才洗漱的時候,靈床上好像並沒有女屍。
他跳下床,竄到外屋,屍體果然不見了,靈床上反倒躺著從朱安世屋裡抱來的那個稻草人。
屍體呢?
這稻草人,我明明放回了香案后,怎麼跑到靈床上去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木門,栓得好好的,頂門的板凳也還在。
陸詢仔細回憶著剛才的過程,從朱安世屋裡抱稻草人進來后,曾短暫將其倚在靈床上。
當時雖然沒有點燈,但那會兒屍體肯定還在的。
抱著紙人附體的稻草人調換的時候,胡細妹耷拉在靈床外的胳膊,還絆了下稻草人,把自己扯了個趔趄,那時也是在的。
難道,我抱著稻草人出門后,被人溜門子,將屍體偷走配**去了?
二皮匠丟了屍體,按大漢律,那可是大罪,弄不好要被棄市的。
他打開門,瓢潑大雨如傾似倒,空曠的菜市口裡哪有半個人影。
咔嚓,咔嚓……
極其細微的聲音,穿過雨幕,從朱安世屋裡傳來。
真炸屍了?
陸詢驚得身上寒毛倒豎,他抓起板凳,跑到4號鋪門前,探頭往裡看去。
屋內靈床前,一個黑影正舉著一把藍光劍,剁朱安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