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認準的人

「明畫，我身邊不留耐不住性子，不分輕重的人。」

還以君淡淡的聲音混在他撩起的水聲中，就那樣傳入明畫耳中，讓她心神俱震。

「公子，奴婢知錯了，求公子再給奴婢一個機會。」明畫作勢要跪。

「行了」還以君直起身子，一伸手，明畫急忙弓著身子，雙手抬高將手中的布巾遞上去。

還以君接過毛巾仔細的擦著自己的手，左手指腹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被水泡得有些發白。

「我本也不指望你們能做成什麼事，只是千萬別忘了，把我說的話都記牢了，多做事少說話，嘴牢些，這樣才能少犯錯。我不是個以取人性命讓人痛苦為樂的人，只不過是小心慣了，因此見不得身邊的人粗心大意。」還以君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輕，語氣也始終淡淡的，卻讓人不寒而慄。

明畫依舊彎著身子，不敢抬頭，她接過還以君手裡的布巾，萬分恭敬地答道：「奴婢記住了，萬不敢忘。」

還以君抬腳往外走，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卻讓明畫鬆了一口氣。

「記住了就好。」

背對著屋子坐著的沐漣漪沒有發現異常。

還以君回到院中，重新坐回石桌旁。「讓沐師妹久等了。」

沐漣漪搖搖頭，「沒有，還大哥剛才在做什麼？我突然過來打擾到你了嗎？」說著指指丫鬟剛拿到一邊的木頭。

「閑來無事，想自己雕個小玩意。」

「你還會雕刻？」沐漣漪驚訝，在京彥雕刻多是手工匠人的活計，沒有多少人會將雕刻當做自己的愛好。

還以君不好意思地笑笑，「隨便雕著玩的，手藝不好。」

「還大哥也太過謙虛了，嘴上說著玩玩的哪樣做得不好？」

「將就能看罷了，沐師妹若是不嫌棄，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給你雕一個。」

沐漣漪點頭，而後又搖頭。「還是算了。」

「為何又算了？」還以君追問。

「我喜歡的東西太多，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最想要什麼。」

還以君看著沐漣漪苦惱的樣子，臉上的笑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和溫柔。「那等你改日想起來你最想要什麼樣的你再告訴我。」

「嗯」沐漣漪點頭，「對了，差點忘了，這是今日我和師兄去外面買的點心，很好吃的，送些過來給還大哥你嘗嘗。」

沐漣漪一邊說著一邊快速地拆開一個油紙包，將東西攤開，推到還以君面前，抬眼看著他。

還以君在她滿懷期待的注視中拿起一塊點心送入口中，牙齒將酥脆的表皮咬破，裡面夾雜著桂花香的蜂蜜溢出來，甜膩的味道瞬間充滿整個口腔。

「怎麼樣？好吃嗎？」沐漣漪殷切的看著還以君，十分期待他的評價。

還以君嘴角不自覺勾起，嚼了好半天將東西咽下去這才緩緩開口。「嗯……」

「不好吃嗎？」沐漣漪的眼皮不自覺耷拉下來，有些沮喪。

「很好吃」

沐漣漪聞言眉頭重新揚起，欣喜地重複道；「好吃嗎好吃嗎？真的好吃嗎？」

還以君再次就點頭，肯定道：「真的很好吃。謝謝沐師妹送這麼好吃的點心來給我。」

「哼！我就知道我師兄肯定是騙我的，這麼好吃的點心你怎麼會不喜歡呢。」

還以君剛抬起的茶杯又放下了，「師兄？楓師兄嗎？」

沐漣漪高興地又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她好像忘了這是她送來給還以君的。

還以君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面前攤開的那包點心往沐漣漪的方向移過去。

沐漣漪嘴裡含著東西，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師兄才不會這麼擠兌我呢。只有蕭青和才會那麼討厭。」

「可我看你們師兄妹感情挺好的。」

沐漣漪吃東西的動作慢了下來，表情糾結，不情不願道：「蕭青和他有時候也沒那麼討厭，就是老愛和我鬧。他這麼大人了，不知羞的，整天欺負我一個小姑娘。」

「咳咳咳，沐漣漪，就你知道羞。你已經十四了，有的人家的姑娘到了這個年紀都快可以議親了，你還胡鬧。」熟悉到有些欠揍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蕭青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身後，皮笑肉不笑地涼涼道。

沐漣漪「噌」地站起來，快速躲到了還以君身後。「你什麼時候來的？哪有你這樣的，進別人的院子都不知道和主人招呼一聲。」

蕭青和瞪她一眼，然後拱手對隔著一張石桌坐在對面的還以君道：「還大哥，突然來訪，叨擾了。」

動作溫潤有禮，語氣平和輕緩，讓人挑不出錯來。

還以君抬手，請他坐下，親手拿了明畫剛送上來的茶為他斟了一杯。「蕭師弟請坐。」

明畫送上茶水又退到遠處候著去了。

蕭青和在他對面坐下。

「你來做什麼？」沐漣漪依舊躲在還以君身後，怒道。

蕭青和語氣嚴厲，冷聲道：「你躲什麼？你這樣成什麼樣子？還不過來坐好。」

沐漣漪磨磨蹭蹭的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好。

「你出來半天到了練功時間還不回去，蝴蝶谷這麼大我以為你迷了路，出來找你就找到這邊來了。」

沐漣漪一臉不屑。「誰要你找，本姑娘怎麼會迷路呢？不過是在還大哥這處多坐了會兒罷了。」

「是啊，漣漪不過是多在我這兒坐了會兒。蕭師弟對漣漪倒是盡心，不過未免嚴厲了幾分。」還以君一副好心溫柔的兄長模樣，接著道。

蕭青和冷笑一聲，緊盯著還以君的眼睛回道：「是，蕭某待漣漪是嚴厲了幾分，比不得還大哥待人溫和。漣漪性子純真容易被騙。我若是不看緊些，萬一她被有心人騙了去可怎麼辦。她縱然頑劣愚鈍，好歹是我的小師妹，我這個做師兄的得盡到本分不是？」

「我哪裡頑劣愚鈍了？蕭青和，你是不是存心找麻煩？」沐漣漪氣的跳腳，她總覺得今日的蕭青和有些陰陽怪氣的，以往他就算和她鬧，有心氣她，也只是說她武功差，今日只差指著她鼻子罵她蠢了。「我們到後山去，痛痛快快的打一架，鬆鬆筋骨。」

「我不去。我沒你那麼蠢，什麼事都只會打架解決，偏偏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誰都打不過。」

蕭青和終於是將那句蠢說出口了，這直接讓沐漣漪的最後一絲理智被怒火燃燼。

「蕭青和！我總有一天能勝過你的。我們已經……」沐漣漪一邊說一邊伸著手指頭算時間。「已經三個多月沒有切磋過了。明天午後，我們蝴蝶谷後山山腳邊的小溪旁見，打、一、架。」

沐漣漪一字一頓將打一架三個字說得很重，氣勢洶洶的樣子和蕭青和的氣定神閑簡直是兩個極端。

「好啊，既然是沒如此堅持，再推脫就是我的不是了。我等著師妹能勝過我的那一天，只是師妹現在依舊勝不得我呢，要不要回去練一會兒？雖然練一會兒也不抵什麼用。」

沐漣漪和蕭青和「切磋」了多少次就敗了多少次，每次落敗她都會躲到別處一個人生悶氣，卻不會因為失敗而放棄，反倒是越挫越勇，鍥而不捨的要和蕭青和打一架，切磋一下，時不時地來個偷襲。然而，每次都能被蕭青和輕鬆化解。沐漣漪有一個階段性的小目標，那就是打敗蕭青和。雖然從以往的戰績來看有些難。

沐漣漪說完都沒有好好告辭就氣哄哄的走了，蕭青和放下茶杯就要追出去，卻被還以君叫住了。

「蕭公子」

蕭青和回頭看了一眼眼也不抬動作優雅的喝茶的還以君，再回頭往外看時已經看不到沐漣漪的身影了。

「蕭公子不再坐一會兒？」

蕭青和沒好氣的答道：「有什麼好坐的？」

還以君笑笑，也不惱，「我還以為蕭公子是有什麼話要同還某說呢。」

「我沒什麼話好和還公子說，告辭。」蕭青和轉身要走。

「蕭公子對漣漪倒是上心。漣漪天真爛漫，嬌俏可愛，很惹人喜歡。我母親和父親都很喜歡她，還某……」還以君適時頓住了，沒有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卻更讓蕭青和覺得被挑釁。「還某覺得自己也沒那麼讓人生厭，漣漪和楓師兄都願與還某相交，就是不知為何……蕭公子對還某……是否心有不滿？」

蕭青和壓下心頭怒氣，回到石桌旁坐定。「我本沒什麼話要說，還公子倒是說了不少。還公子想來是誤會了什麼，您謙遜有禮，思慮周全，玲瓏心思，乃世間少有的如玉君子，我怎會對還公子心有不滿？縱然我比不得還公子好品性，但我也不是什麼善妒小人。我性子向來如此，只愛武人乾淨利落那一套，行事說話冷硬了些，不像我師兄妹他們，沒想到卻讓公子誤會了。」

「對了，有關漣漪我本也沒什麼可說，但還公子既然提了，我也就那麼說一句。我這個小師妹性子純真執拗，不會輕易認準什麼，但只要是她認準的那就意味著不會輕易變的。就像她認準了我是她師兄，那即使我對她嚴厲，即使我會惹她生氣，即使她一直不甘心輸給我，她也還是認準了我。若是惹她生氣哄哄就好了，她消氣之後還是會相信我，還是會依靠我……但別人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