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岐山拜師

「三師兄，接我一掌！」一聲女子的脆喝驚走了籬笆上的雀兒。

只見身著紅色勁裝的身影自房頂飛身而下，目標明確朝著對面廊下的青衣男子而去。

男子輕笑，帶著寵溺，似是已經習慣了女子的突然襲擊。直到那一掌快拍到他的肩他方才抬手抵禦，不正面迎接來人的掌，手腕下壓，朝女子纖細的手腕襲去。待抓住那手腕，身子往後仰，手上用勁兒，將女子從頭頂甩到了身後的空地上。

「還不夠快啊，小師妹。」青衣男子看著晃晃悠悠才站住的女子，微笑著說道。

偷襲失敗的人比他這個被偷襲的人還要生氣，冷哼一聲一臉不甘心的走開了。

「青和，你怎麼又惹小師妹？」一稍微長几歲的男子收了劍，溫言道。

蕭青和不以為然，「大師兄說得好沒道理，明明是她先動手的，可不是我惹她。」

「就是，大師兄好偏心小師妹。小師妹和師兄動手，師兄不動手難道站那挨打嗎？」一白衣女子自蕭青和身後的迴廊里走過來，為他辯解。

「青和一個大男人，挨小師妹幾下也沒事，可要是你弄傷了她，讓師父知道可饒不了你。」

那白衣姑娘還欲再說，蕭青和已經一本正經地開口。

「也是……算了，我以後不還手了，等著挨打。」

態度端正，語氣誠懇，好像真的決定以後要挨打而不還手。

一黑衣男子捧著石杵臼自屋裡出來，聞言瞥了一眼蕭青和，兀自離開去挑草藥了，好像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一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窗邊將一切盡收眼底，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喝茶。坐在角落的紅衣姑娘像是終於忍不住，「唰」的拉開椅子，毫不客氣的在老人對面坐下，雙臂墊著下巴，趴在桌上。

老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透過升騰的熱氣看到她沮喪的表情。

「師父……我是真的沒長進嗎？」

「是沒什麼長進。」

「師父！」紅衣姑娘「騰」的站起，很是生氣。

老人被她嚇了一跳，茶水灑到了桌上。「為師說你沒長進你又不樂意，那就是有長進吧。」

怒氣被這一聲敷衍的「有長進」壓下，紅衣姑娘慢慢坐回去，又恢復剛剛悶悶不樂的樣子。

「那為什麼我還是打不過三師兄，甚至，甚至他輕輕一抬手就能化解我的招式。」提起剛剛的偷襲，她更覺得氣悶，她儘力一擊，竟然就被那人輕輕鬆鬆就擋開了。

「唉……你這丫頭好勝心也太強了些。若是個男子，憑著這份好勝心也許能為自己博個出路，可惜你是女子，太要強於你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剛送到唇邊的茶杯「咣」的一聲被放回桌面，紅衣姑娘對自己師父說的話明顯很不認同。

「師父這叫什麼話，男子女子哪就那麼重要？世人在評判別人時，總愛用兩套標準，明明是同樣的作為，放在男子身上可取，放在女子身上就變得不可取了。這算什麼道理？」

老人明顯吃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會讓自己的徒弟如此反對。

「為師不過隨口一說，你就這般生氣。漣漪，你脾氣是越發大了？」

一身紅衣的沐漣漪還保持著雙手叉腰準備和自家師父好好理論一番的姿勢，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反應過激，訕訕地坐下，假裝整理衣擺。

她師父見她不說話，接著道：「且不論男女，事事想著爭第一的人往往也會適得其反。所以，不必太過好勝……」

沐漣漪有些委屈，「師父，漣漪不是好勝心強，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進步。我整日待在青岐山，師父你不肯出手，大師兄讓著我，二師兄眼裡只有他的葯，四師姐不想理我，除了三師兄沒人和我打。可面對三師兄，我總覺得自己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你們同在一處習武，你有長進你師兄自然也是有長進的。所以，你雖勝不得他，但是也不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沐漣漪蹙眉，「照師父這麼說，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贏不了他？」

老人打趣道：「剛還說你不好勝，贏不贏得了他又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許是輸給他太多次了，就很想贏他一回。」

「那你就要更努力些，叫他有長進也追不上你，這樣就能勝他了。」

她不知道師父說的讓蕭青和有長進也追不上她會這麼難。她努力了許久，最後卻還是敗給他，一敗塗地，久久緩不過來。若是早知道她怎麼也勝不得他，那她就不會執著於此以至於落到那樣的境地了，這也是後來她才想明白的，但為時已晚。

她是去年來到青岐山的，並以一包點心換得青岐山的人收她為徒。

要說這青岐山，可謂江湖人人皆知。究其原因，還是青岐山上的無詭老人。

無詭老人原名素問之，江湖有傳言，他本是名滿江湖的第一劍客，但因為沒有勢均力敵的對手而感到孤獨，厭煩了江湖的打打殺殺，刀光劍影，退居青岐山，明明正值壯年，偏偏自稱為無詭老人。沖著第一劍客的名頭，前往青岐山拜師的人一撥又一撥，然真正能留下的人卻沒有幾個。

多少世人眼中天資聰穎，家世顯赫，幾乎無可挑剔的人被他無情趕走，座下只有一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世人不解，那小童一無顯赫家世，二無過人天資，怎就得了他老人家的青眼，收為關門弟子？

有人實在不甘，拜師失敗后終於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他給的答案也很簡單，順眼就行，天資家世都不重要。

這話一出得罪了江湖中不少人，合著無論他們如何優秀，在他眼中還比不上他撿回來的孤兒。

自此，江湖中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說，這是高人的高境界、真性情，也有人說，這老頭可能沒什麼本事，第一劍客的名頭不過是一些江湖中人誇大其詞吹噓出來的罷了。前去青岐山拜師的人少了許多，卻也還有那麼一些人，依舊執著於成為他的弟子。

後來無詭老人真的成了「老人」，有關他的事也一直未被江湖人淡忘，只是少有人還記得他原是素問之，只記得他是無詭老人。畢竟素問之除了劍法外再沒有什麼能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記，他沒有傲人的家世，沒有出色的樣貌。可無詭老人不一樣，他除了一身出色的劍法，還有之前不曾顯露的高超醫術，甚至還有讓人難忘的壞脾氣。

也許真正相信他徒有虛名的人才是少數，只是太多人不願意承認自己引以為傲的家世天資在那人面前什麼也不算。

沐漣漪只不過用一包點心就成功拜無詭老人為師，這事說出去只怕沒人會相信。那些前來拜師的人，有人奉上萬金，有人長跪山門外，也有人試圖硬闖，然無一例外沒人打動他。就像他之前說的，他收徒只要看著順眼就行。

無詭老人一共收了五個徒弟，大弟子楓林天就是那個四五歲時被他從山下撿回來的孤兒，如今已經二十六，為人寬厚可親。二弟子欒一谷則是六年前才拜他為師，如今也已經二十三歲，醉心藥理，對武功倒沒什麼執著，有些沉默寡言，好像除了草藥他什麼也不關心。三弟子蕭青和和四弟子魏熒炣則是兩年前前後不多時上的山，現在蕭青和也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少年，總愛著一身青衣，還帶著些許少年人的肆意，比楓林天和欒一谷愛鬧。魏熒炣是無詭老人收的第一個女弟子，如今已經十六，不愛武學，也不喜藥理，無詭老人至今也不知道她堅持來到青岐山是為什麼。最後一個，就是沐漣漪了。她去年來到青岐山拜師時才十三歲，除了楓林天，四個人當中她就是拜師年紀最小的。

十三歲的沐漣漪以最熾熱囂張的顏色闖入青岐山，映入無詭老人和他徒兒們的眼中。

那是去年秋天，青岐山上一如往日一般，楓林天他們四人各忙各的，時不時的抬頭看往山下看師父有沒有回來，並沒什麼特殊。

無詭老人從山下領了一個紅衣小姑娘回來，很開心的告訴自己的四個弟子，這以後就是你們的小師妹了。

小姑娘一身紅色勁裝，腰間像模像樣的掛了一把劍和一個酒葫蘆，淺紫色薄紗遮面，只留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在外面，毫不露怯地打量著周邊的一切。

待無詭老人介紹完，這才掀開面紗，拱手一禮，頗有些江湖兒女的瀟洒。

「漣漪見過師兄師姐。」

餘暉映著她淺笑的臉，柔和溫暖，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無詭老人讓她展示一下她以前學過的劍法。沐漣漪一絲猶豫也沒有，「唰」的抽出腰間長劍，將自己所學劍招演示給他們看。

長劍在她手中靈活翻轉，稍顯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腳尖掃過院中的枯葉發出脆響，在萬物蕭條的秋天，那一身紅衣尤為鮮明亮眼。

不一會兒，她的額前已經有了細汗，但她仍認真的揮出每一劍，院里長劍劃過風聲響了好一陣，終於她將長劍豎於身前，調息收勢。

本篇即是《忘憂草》，花草三部的第二部，但我創建這本書的時候，顯示已有「忘憂草」這個書名，所以我只能另換了一個，改成了《燼憂草》。前一本書《飲淚花》的名字也是臨時改的，因為《燼憂草》另外一個我還沒開坑的故事和飲淚花有關聯人物，所以取名的時候我就統一這樣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