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約

009.

「出名要趁早」，這時空並沒有這樣的句子，但是天才往往都是年少便見端倪，馮雅君自然也知道，甚至接觸過一些早慧有名的小天才，那風姿和聰慧卻真的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

可要說在小說領域，馮雅君真沒見過多少能在十四歲稚齡就能構建出全新世界觀的天才，哪怕是家世底蘊好的家族自幼培養出來的，在外面也是為人稱道的，都寫不出來這樣的故事。

身為世情部的部長，馮雅君太過了解，自己手上這篇小說到底是有多厲害，不說人物劇情，就說世界背景，透過這寥寥的幾萬字，她卻彷彿看見一個全新，完整又宏大的仙俠世界。

馮雅君看過和神仙相關的小說，但這與她手上這篇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那些提及到神仙的志怪小說往往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哪怕是在這題材上是大神寫出來的小說，都不能讓她如此著迷，彷彿最簡單的對話都露出一個龐大的世界。

這簡直是無與倫比的想象力！

當然，劇情是很精彩的，每一次斷章似乎都留下一個小勾子，勾得人繼續往下看，彷彿中毒一樣，別看她在辦公室拿起來看了幾章就走，那完全是不能錯失作者的領導之心死命拉住了她往下翻的手。

而等到坐上前往青竹鎮的客車，馮雅君幾乎是迫不及待拿出來看完了，看完之後，心裡對這篇小說的評價更高了。

題材很新穎，完全是全新的世界，文筆算不上特別驚艷，但是文風很驚艷，也很成熟，充滿了感情，能夠非常精準地牽引把控讀者的情緒，最重要是故事很棒，主角代入感很強，或者說女主角的代入感很強，馮雅君還沒見過能一下子讓人代入進去的角色。

這時代人們寫的小說，跟郁格桑前世一些名著有點兒像，就是開篇喜歡鋪墊，用一些環境或者其他來渲染，也不會特別區分是第一視角還是第三視角，很偏向群像戲，或者有兩個及以上主要角色。

換句話說就不像後世那說那樣是『男主視角文』『女主視角文』，整個劇情專門為男女主角，甚至說只為男主或者女主服務，讓讀者一看就能立刻代入主角，站在主角這邊跟著劇情走。

兩種寫法不能評出個好壞，畢竟寫法只是工具，只要能達到自己要的效果和目的，怎麼寫都是自由。

不過，且看後世網文那男主視角，女主視角，甚至還有主攻文主受文等的分類，以及各種男主控或者女主控的讀者們，就知道這種圍繞一個主角展開的劇情有多受市場青睞。

這時空雖然沒有網文，但是龐大的小說群體也不輸後世的讀者，拿出網文寫法來進入這個時空的小說界，那完全是沒問題的，郁格桑已經用一篇短篇證明了網文那一套的可行性，所以才會有現在這篇更加後世網文風的小說。

講道理，她不是寫名著，她就是寫一篇通俗性小說，能讓市場接受並喜愛的小說罷了。

目前看來她是成功的，即便這篇小說的讀者滿打滿算只有許婉妍，周明霞和馮雅君三個。

而很快，她的讀者群體就將擴大了，因為馮雅君已經準備簽下她，大力捧這篇小說了。

尤其是看過那篇發表在《鴛鴦》上的短篇后，她對郁格桑的寫小說能力更加有信心，別看只是一篇三千來字的小說，但是短篇小說有時候更見實力，最起碼她是不擔心郁格桑會把愛情線寫崩，《鴛鴦》里那篇短篇小說，連馮雅君這個部長都紅了眼眶。

虐，真是太虐了。

之前馮雅君在外面出差並沒有關注到這篇短篇，哪怕《鴛鴦》半月刊在本省的三花書社還是銷量較好的半月刊，但是身為整個世情小說部的部長，馮雅君也不可能事事都兼顧得到，她要操心把控的往往是大方面的，否則世情部那麼多報紙那麼多刊物每個都得去看，還不得累死？

不過馮雅君還是表揚了一下一起上了客車的許婉妍和周明霞，畢竟許婉妍發現了郁格桑這顆苗子，而周明霞又讓郁格桑一個新人有替補進《鴛鴦》的機會，這還是為三花書社開了個好頭，也讓馮雅君對簽下郁格桑很有信心。

當然，馮雅君其實也不用非得要來，再怎麼樣郁格桑只是個小新人，讓周明霞這個日報主編來談合作也是很給面子了。

只是馮雅君是真的很喜歡郁格桑寫的小說，不想錯過這棵好苗子，看看，有才華，又年輕，還在念書，距離嫁人生子還有很長一段年齡，好好培養，郁格桑未必不能成為三花書社又一大神，甚至是挑大樑的。

總之，馮雅君對郁格桑是寄予厚望，願意來當回伯樂，親自簽下郁格桑。

嗯，就是看到真人之後還是被震了一下，雖然來之前已經知道郁格桑只有十四歲，但馮雅君是女強人，很久沒有接觸過小孩，十四歲的姑娘多大其實腦海並沒有特別深的印象，故而看到梳著兩個圓髻髻（兩個小丸子），背著斜挎布包，布包還掛著粉嫩嫩的布玩偶，滿臉稚嫩還沒到她胸部高的郁格桑時，馮雅君下意識看向了許婉妍—這就是我看中的『千里馬『？

有點恍惚啊。

實際上，會打扮成這樣也不是郁格桑想的，主要是她這輩子的爹郁有文，在她發表小說后一下子對她看重起來，這一關注就覺得郁格桑平日穿的太素了，灰撲撲的一點兒小姑娘的青春靚麗都沒有。

這咋行呢？這可是繼承併發揚他郁有文寫作天賦的乖女兒，於是郁有文就讓蔣大丫給郁格桑做了新衣裳，花髮帶，書包都要縫上個布玩偶。

蔣大丫也是實誠人，她忽然覺得穿上新衣裳的郁格桑還挺可愛，就非得母愛爆棚給她梳了兩個圓髻髻，郁格桑反抗不過，就隨她了，這才有了馮雅君看到的這形象。

「小姑娘，要不找你父母出來？」馮雅君下意識都想脫口而出了，她有那麼瞬間覺得自己是即將拐帶小孩的怪女人，但是再看到郁格桑瞥過來那冷靜的眼神時，她的怪異感就消失了。

不管是不是因為戴著小說天才的濾鏡，反正馮雅君覺得，站在青竹書院院門口，十分隨意抬頭看她們一眼的郁格桑，十分有神秘的氣質。

於是，馮雅君也打消了先去郁格桑家裡的想法，既然正好在書院門口看見，不妨上前先會會這個充滿想象力的小作者。

郁格桑要往家裡走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許婉妍，又看看另外兩個陌生的女人，都是三四十歲年紀，一個臉上帶著和氣笑容，另一個臉上也有笑，但卻不會給人和藹的感覺，更像是教導主任，公司女領導這樣的感覺。

而且從許婉妍和另一個和氣女子綴在她身後這樣的舉動，很明顯看得出這位女子地位是比較高，書社的主編？

郁格桑腦海在猜測時，馮雅君也走到了郁格桑面前，微微低頭看著她，視線帶著抹不動聲色的打量。

「許編輯。「郁格桑先跟拘束不少的許婉妍打了招呼，這才看向馮雅君，」你們找我什麼事嗎？「

「我們是為慕九來的！」許婉妍其實在馮雅君面前是挺沒膽氣的，不然剛剛見到郁格桑就嚷著蹦過來打招呼了，只是見郁格桑先看了她和她打招呼，不知道為啥就跟打雞血似的，一下子越過兩位上頭領導說話了。

說完后又醒神過來，下意識看向馮雅君，見她臉色沒變，這才放下心，不過還是壓下跳脫為郁格桑介紹周明霞和馮雅君。

聽罷郁格桑心裡倒是有點兒詫異，她知道自己寫的這篇《慕九》不錯，但沒想到會吸引來一位部長，世情小說在空桑國一直是比較受歡迎的題材，有的小書社直接就做世情小說，其他都不碰，依舊能養活自己，還活得不錯，那麼世情部部長在一家書社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三花書社在她們省還是挺有名的，這個書社的世情部部長為了一篇小說直接就找上門來？

該說她的小說確實很好呢，還是這時代寫小說的有前途呢？

別說，郁格桑還是有點高興的，這代表她的寫小說能力在異世也算是受到認可的。不過到底是『過來人『，很快就把興奮的情緒壓下去。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馮雅君點點頭，果然是她看中的千里馬，這寵辱不驚勁她就很喜歡。

於是馮雅君露出了一個自認為親切地笑容，「你好，我是馮雅君，這次是找你來談簽約的事，你願意簽約我們書社么？我可以給你最好的合同。「

作為世情部的部長，她能拿到最好的合同，別說是在三花書社，在本省其他書社，也算屬於頂尖的，沒有一定的成績，幾乎不會給出這個合同。

而馮雅君會開這個口，證明她對郁格桑的看好。

只是，她要簽的是郁格桑這個人，而且合約是十年。

馮雅君認為，郁格桑在這期間，有成為大神的潛質與希望。

所以她願意提前投資，用一份不應該屬於現在郁格桑的合約，來綁定她未來十年的小說。

十年，對於一個才十四歲的作家來說，長嗎？

馮雅君覺得是不長的。

由於月能的出現和時代的發展，十六歲才成年，十八歲是大多鄉下和小鎮人成婚年齡，而在大城市，二十四歲才成婚的比比皆是，尤其是寫小說的作家們，有名氣之後，哪怕是三十歲不結婚，讀者都不會有多少詬病的地方。

尤其是女作者，因為女作者結婚後，精力往往會被分散到家庭上，婆媳，孩子，妯娌，這會使得她們的寫作時間極具壓縮，甚至沒了靈感。

所以，對於頂尖的女神作家，許多讀者還寧願對方不結婚—雖然這樣說有點不仁道，但也可以窺見大家對小說的喜愛以及作家的尊敬。

可馮雅君沒想到，郁格桑還是拒絕了。

「十年太長，我還沒想好以後做什麼。「

郁格桑這話一出來，馮雅君就又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小姑娘了，還是沒出學院的小姑娘，換做其他大人，別說是十年，就是十五年，也鮮少有不樂意簽的，畢竟像這種長約，不說資源推薦方面，就說每月基本福利都很好，能充分保證作者沒靈感的時候不至於餓死，甚至單身的話還能活得很滋潤呢，誰能保證自己一直有靈感寫作呢？

江郎才盡可不是笑話。

算了，找她父母談吧。

馮雅君心裡有這想法，但是她沒想到，郁有文卻是也幫著拒絕了。

那不幹活也能領工資的福利郁有文難道不心動嗎？當然心動啊，他只是個領著固定薪水要養活一大家子的普通教書匠，咋能做到視錢才如糞土？

換成簽約對象是他，他閉著眼就上了。

可是對象不是他，他就感覺到其中的壓力了，萬一郁格桑突然沒有靈感怎麼辦？雖然說可以每個月領著一筆銀子，但天下哪有餡餅掉，現在拿多少，以後得獻出多少文，寫不出來把孩子逼壞了怎麼辦？

所以郁有文還是忍著誘惑拒絕了。

「還是先簽個一年看看吧，萬一孩子寫不好也不會讓你們損失什麼。」郁有文這回不敢隨便膨脹了，這步子扯太大是不行的。

***

「爹，你真好。」

馮雅君一行人走後，郁格桑對著郁有文溫情流露。

郁有文面上和藹著，可晚上卻在被窩裡整宿睡不著。

他睜著眼，眼裡都是心痛。

那麼多可以白拿的銀子啊，他咋就拒絕了？心好痛，為了這個家他真是犧牲太多了！

不過，小桑真是太棒了，不愧是我閨女，竟然能讓書社開下這樣的契書！棒！

整晚的，郁有文這心情還真是心痛後悔與驕傲複雜交替啊。

而馮雅君回去后，卻是立刻讓人把小說拿去排版複印，人沒簽到沒關係，書她一定要先搞起來，她就不信，出了成績后，郁格桑還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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