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錢多多安慰自己「起碼我還是個合格的打工人」，又問：「之後呢？」
「嗯？」
「不用你說我都能看出來，剛英和齊胖，他倆是真的打不了多久了，年齡在那兒擺著……蘇隊的一些指令他們反應不夠及時，昨天晚上你在樓上罵的我都聽見了。展鴻其實也有些走下坡路了。」錢多多嘆氣，「人家大土豪來職業圈是為了開心打遊戲，如果總是輸，恐怕興趣也堅持不了多久。到時候也不知道他們是打算重金買選手，還是怎麼著。」
是啊，老闆們大學畢業了覺得工作無聊，出來組個親友團戰隊，那是為了痛痛快快地玩兒。除非誰自己樂意讓位，不然還能強行換人怎麼著？
不過說到讓位，所有人搶著讓林錫頂替自己，好下場偷懶，貌似也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一次，郝時終於有打工人的自覺了，「這要看他們幾個怎麼想。如果他們打算自己玩兒爽了就解散，那我也沒話說，如果想長遠發展……」
錢多多苦笑：「我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長遠發展的主意，到現在都沒研究出來個名堂。」
郝時沉默。
TS沒有二隊三隊，更沒有青訓營要帶，經理和教練都把心放在一支隊伍上，隊伍發展的瓶頸、面臨的窘境，對於這些基本情況誰也不用給誰多解釋。
「你呢？去一次世界賽就夠了？」
「進去墊底，跟不進也差不多。」郝時繼續在他的寶貝筆記本上畫鬼符。
錢多多聳了聳肩，走了。
TS的訓練一般都是午飯後開始自由練習，下午穿插和其他戰隊約的訓練賽，之後按教練給每個人開出的菜單完成任務，全天練習結束后統一復盤。
林錫早在齊月半發現背後有人前溜回坐位，琢磨著怎麼能混進隊友們的「八卦隊長專用群」。蘇明赫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林錫很認真地敲鍵盤，與隔壁聊天吃零食的仨形成鮮明對比。
是不是應該誇一下？
蘇明赫思索著，刻意繞了個大彎，「路過」林錫身後，卻發現那貨才不是在做練習，根本是在微博上扒各種「TS神秘牛頭人x蘇隊長」的段子，還在下面留言攛掇TS粉絲來個豪華列車。
誇個屁。蘇明赫冷酷地想，砸了他的電腦都是仁慈的。
展鴻見人回來，放下零食揮揮手。蘇明赫一點頭，他就建隊準備，準備和隊長打雙排。
林錫聽到蘇明赫坐下的動靜，從容地關了飆有色段子的微博評論區，湊了過去，「你們倆平時經常雙排啊？」
蘇明赫「嗯」了一聲。
林錫看看蘇明赫，又看看展鴻，笑了，「那介意我今天插個隊嗎？前、輩？」
展鴻一愣，緩緩扭頭，指了指自己。
林錫點頭，又問了一遍：「前輩，今天讓我插個隊唄？」
確認林錫是在叫他，展鴻背後忽然有點兒發涼——這貨嘴裡喊著前輩，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看越假，彷彿在說「下場比賽送你祭天」。
展鴻似乎體會到了齊月半被炸三次的心酸與無奈，但他可不想為了隊伍法力無邊而祭天，於是放棄思考，反手把鍋推了出去，「聽隊長的。」
蘇明赫：「……不孝子，就會甩鍋！」
養你何用！
展鴻含著兩塊話梅糖，眨巴著大眼睛，滿臉寫著「委屈可憐又無助」。
但能吃。
委屈無助的小可憐又往嘴裡塞了枚山楂片，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活像褪了毛的松鼠。
齊月半乾咳一聲，出來打圓場：「嗐，這不是雙排至少要保證有一隊能名次高點兒嘛？所以就把最厲害的兩個放一起了。」
林錫好奇：「那你和剛英呢？」
「看心情打唄！」
「？？？」
「要是想玩兒莽的，就跟人剛槍，莽個痛快。要是想悠閑一點兒呢，就開開車逛逛地圖。要是隊長那邊有需要，咱就去當肉盾！或者背上手/雷跟敵人同歸於盡，為集體利益作出貢獻！」
「……」
林錫打心裡覺得，TS不論正式比賽、還是日常遊戲，根本就是同一支隊伍同一個思路——開心萬歲。
「比賽也是遊戲，訓練也是遊戲，遊戲嘛，開心最重要。」齊月半和剛英不等蘇明赫點名，默契地丟下這邊三人修羅場，飛快組起雙排隊伍進入遊戲，等飛機時開啟嗑瓜子看戲模式。
「訓練室里嗑瓜子，素質呢？」蘇明赫白了他倆一眼，也沒多說。畢竟沒素質這種事，他們誰也沒少干，甚至在曾經打訓練賽途中（教練不在時）有人邊嗦面邊操作。
那打得，都不如人家用腳控制滑鼠瞄得准。
蘇明赫指了指展鴻，「你跟我排，林錫自己一支隊，在旁邊跟著。」
這是打算把雙排當三排，多個苦力，還能從頭儲備一個人頭，多好的陰謀詭計。齊月半嘖嘖感嘆，沒直接點破，自己扣上耳機，跟剛英一起跳傘。
蘇明赫展鴻和林錫三人一起行動，將耳機聲音調小，方便不同隊的人互相溝通。還好遊戲機制是可以擊殺隊友的，不必考慮沒有傷害豁免的問題，這對三人來說倒是省心不少，當成少一個肉盾（齊月半）的四排打就行了。
展鴻和林錫的槍法在一般遊戲局裡幾乎是橫著走，很好彌補了蘇明赫這塊短板，反而活用了他的指揮。三人組一路上專挑陰溝往裡鑽，蘇明赫乾脆大膽了一把，指示左右兩個小弟見人就爆頭，兩支隊伍的人頭分漲得此起彼伏，看得蘇明赫都迷幻了。
就是這個三人打雙排啊……
「太無賴了！太卑鄙了！太無恥了！」
被幹掉的一支隊伍見三人和諧友好地瓜分乾淨他們的盒子，發現這仨居然是一夥的，不禁開了全屏語音，發出如上怒吼。
林錫也開了全屏語音，跟他對喊：「無恥什麼啊？我是人家的人頭儲備，現在不殺我是等著決賽圈收我人頭的！我比你可憐多了！」
對面二位震驚了。
明知道自己是備胎、啊呸、儲備人頭分，還如此積極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頭當打手，什麼醫療箱腎上腺素看也不看雙手奉上，這是什麼精神？這是舔狗楷模的精神！但凡我等凡人能學到十分之一的精髓，早就跟女神手拉手探討生命工程了！
兩人的視線緩緩移動到三人中唯一一個沒開槍的角色身上。雖然這是個男號，但在他們的腦補，這很可能是個開男號的妹子，被倆高手帶著飛。
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裡已經變成舔狗楷模的林錫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是不是有人在罵我？」
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裡去趟泰國變個性的蘇明赫也有點兒想打噴嚏，「是你在心裡罵我吧？」
林錫無辜地說：「哪能呢？我就是祖安戰神附體噴遍全網，也不會來罵你的，我只會把我最後的溫柔留給你。」
蘇明赫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沒抖乾淨，身邊里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來自遊戲外。
齊月半：「二位，我和小剛剛是已經死了嗎？」
剛英：「隊長，你忘了我們，但你不應該忘了現在和你同語音的是小紅啊！你不能因為他不說話就當他不存在！」
展鴻：「……」
我他媽謝謝你這麼努力地給我找存在感。
在四個人八隻眼睛的注視下，展鴻舉了舉手，木然道：「已死，有事燒紙。」
「嗐，燒什麼紙啊！把你藏在宿舍衣櫃里的兩箱巧克力一箱蝦餅、桌子下面的三箱辣條半箱手指餅乾、還有床底下的一箱鍋巴一箱烤饃片全燒了就夠了！」齊月半精準地說出了展鴻所有藏匿零食的地點。
展鴻呆了呆，立刻反應過來：「是你偷吃！」
難怪時不時就會發現自己的零食似乎少了一點，卻想不清楚小偷為什麼要偷零食不偷錢，晚上睡覺鎖了陽台門都沒用，原來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齊月半被拆穿了也不尷尬，大手一揮，「不就幾包零食嘛？哥哥明兒賠你一箱新的！」
展鴻順桿爬得飛快，「兩箱！」
齊月半堅決不從，「一箱！我才吃了那麼幾小包，好意思嗎你？」
展鴻用就堅定的眼神告訴他，自己非常好意思！
林錫低頭忍笑。
他看得出來，齊月半和展鴻在乎的倒不是那幾包零食，前者只是在享受偷吃隊友零食的愉悅，而後者是在藉機敲竹杠，就像關係越親近的朋友損起人來專撿痛處說。
蘇明赫喃喃道：「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被忘記的剛英發出絕望的吼聲：「死胖子你快回來！我頂不住了！你的小月半要被打死……算了，你已經死了，滾吧。」
好不容易擺脫四排、可以在雙排里歲月靜好了，沒想到這都不在同一語音里，他們隊內還是會發生內訌。
所以矛盾比愛更有動力跨越一切障礙，對嗎？
而另一邊目送無恥三人組離開的兩位玩家忽然想起來，剛才光顧著斥責對方的不要臉行為，一時間沒注意看擊殺者的ID，僅僅是掃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
恐怕打死他們也想不到，居然會有職業選手無恥至極，跑遊戲里三個人打雙排欺負人。
TS訓練室里，幾局雙排結束，齊月半和剛英用成績說明了他們就是湊數的，反而是這邊三人雙排戰果頗豐，蘇明赫從當上職業選手開始，就沒在一局雙排里收穫這麼多人頭。
至於「人頭儲備」，當然是說著玩兒的。打到最後，如果只剩他們兩隊，那就讓展鴻跟林錫對槍單挑。如果林錫贏了，蘇明赫就主動放下武器送死——反正拼槍拼不過這畜牲，不如給大家都省點兒時間，高效遊戲。
見距離下午訓練賽還有段時間，教練經理都不在，四位夕陽紅一拍即合，準備去樓下偷偷吃頓下午茶。
林錫原本不想跟這群和平大使同流合污，打算來局單排沖分，但蘇明赫出門前瞥了他一眼，讓林錫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這是對他的邀請，於是很乾脆地把自己送到別人的槍口上，落地成盒后屁顛屁顛地跟著大部隊往外溜。
五人躡手躡腳地繞過教練辦公室，直奔一樓廚房。這個時間阿姨出去採購食材，廚房一個人也沒有，為他們創造了天時地利人和的作案環境。四人分頭行動，分別從不同的角落搜羅出黃油曲奇、奶油蛋糕、鮮果果凍、咖啡奶茶等一堆下午茶必備，動作迅速且精準，看得林錫嘆為觀止。
一看這群人就是偷吃的老手了。
「你以為上課吃東西是真的餓嗎？不！那是一種娛樂！」齊月半一張嘴咬掉半個蛋糕，「當你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隨時會被發現的感覺會給你壓力，加強刺激！尤其是在犯規底線彷彿橫跳的感覺，你們這些高材生乖寶寶是不會懂的！」
「……你上課偷吃餓不餓我不知道，但我看你訓練時間跑出來偷吃，是真的餓了。」林錫戰術後仰，防止蛋糕渣被噴到自己臉上。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吃東西的時候離他這麼遠？」蘇明赫假裝隨意地扔了包剛拆開的紙抽，落點剛好在林錫的視線範圍內。
林錫苦笑。
這不是新人沒經驗嗎？
不過要說起隨時會被人發現的壓力，他可太熟了——小學隨時防著自己失手考砸的卷子被母親看到，初中防著自己偷偷買了一條喜歡的圍巾被母親注意，高中防著偶爾在校門口跟女生說句話被母親發現，上了大學還要時刻防著自己打遊戲、在遊戲里處了個男朋友點燃母親的火/葯桶引線。
回想自己到目前為止的人生，林錫呲牙咧嘴地做出評價：身心俱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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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赫：往齊胖嘴裡塞把種子，他就能去種地了。
齊月半：？？？
老子下次往你臉上噴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