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些事越長大、想得越多，就越覺得不是自己的問題。

但唯一不同的，是林錫認為自己乾的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長大了、處對象、打遊戲，有哪個是見不得人的嗎？

好吧，打遊戲以及對象是男的這兩件事，在他親媽眼裡，那絕對是該把倆人一起綁走浸豬籠的見不得人。

林錫確定以及肯定，考研筆試沒過，是因為他在考場上因為頭疼到要炸，絕對不是他媽堅信的「遊戲耽誤學習」。

不然他斷網停了遊戲是停了個寂寞？

之後就更慘了，出成績之後他媽跟他吵架，還去學校向老師了解他學習情況，不知道哪位好同學一時嘴快，來了句「林錫也玩兒吃雞，好像還有個網戀的對象」，惹得他媽當即衝出老師辦公室、以最快速度回家勒令他上交一切電子設備。

現在回想起來，林錫都一陣后怕。

要不是有同學及時通風報信，讓他有時間在把手機上交之前修改了給蘇明赫的備註、徹底清空聊天記錄，又在他媽問他要遊戲賬號的時候用同學借他的、沒有加過任何好友的新號糊弄過檢查，爭取到了註銷賬號的時間。

就他媽那看他跟女生距離一米都自動補全一場早戀大戲的腦子，林錫相信，她絕對會不間斷從網路和電話兩方面展開對蘇明赫的人身攻擊，甚至請記者再雇個專業鬧事團隊，跑來G市表演個「教科書版醫鬧.avi」。

這都什麼年代了，樓上兩位阿姨的兒子滾上床，人家還喜滋滋地結了親家，大過年的辦了桌酒席。都是同齡的媽，怎麼別人家的和自己家的差距這麼大呢？

生活不易，林錫嘆氣。

一頓下午茶吃完，剛好到了訓練賽時間。蘇明赫進群複製了房間號和密碼，發到戰隊群里。

展鴻不等齊月半燒香磕頭請出抽籤用的紙牌，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跳起來，一腳踹開自己的椅子。

林錫茫然地看著他的動作，了解好友的齊月半和剛英最先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地吼道：「站住！說好的抽籤呢？！」

展鴻充耳不聞，靈活地繞開齊月半伸出來擋路的粗胳膊，薅住林錫電競椅的扶手，連人帶椅子拖過去放在自己電腦前，差點兒把齊月半的腳卷到輪子底下。

要不是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林錫根本想不到這個看著瘦瘦高高的青年居然有這麼大力氣。

看來那些零食不是白吃的。

展鴻留下句「用我號」，便光速躥出訓練室的門，把齊月半和剛英的抗議聲丟在身後了。

夾在中間的第三者不好當，這是展鴻用幾局雙排認識到的深刻事實。

所以，還是讓這兩位自己在雙排里交流去吧。

被迫成了真夾在分手情侶中間的人，齊月半此刻更關心其它問題：「我的辣條！他肯定是沖我桌子底下那箱新買的辣條去的！」

蘇明赫則把TS的戰隊群名從「Kingoftheworld」改成了「Red不孝子出來挨打」，讓錢經理百忙之中跑上三樓，生怕訓練室里的金屬球棍真的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揍人。

幾人吵吵鬧鬧也不耽誤正事，先後組隊進入房間。蘇明赫忽然「咦」了一聲，縮小了遊戲界面，打開隊長群。

【TS-Su53a29】：換雙排了？搞什麼？

【EG-Sweet】：這不是為了提高一下我們的綜合實力嘛？咱國內雙排弱也不是一兩天了，所以我們更應該努力練習，更好地為祖國爭光！

【Fly-Round】：別聽老狗比放屁，他就是想過二人世界秀恩愛，找不到觀眾了。

【MST-White】：我信樓上。

【66DS-Sea】：很難不相信。

【QA-Fish】：不會吧不會吧，都二十一世紀了，不會還有人會在Round和Sweet之間選擇相信Sweet吧？

下面一排隊長迫不及待給EG拆台，可惜Sweet發了個省略號就閃人了，沒提供繼續給他們high的素材。不過據他們老對手Fly戰隊選手說，Sweet恐怕是被旁邊的隊友搶手機或者拔網線了。

也挺好，不然今天這群怕是沒有安靜的時候了。Round如是說。

蘇明赫看熱鬧不嫌事大，特意截圖往微博發，還添油加醋地配上句「看到沒？EG的全員公敵凳子坐得還是這麼穩」。

這下不只是蘇明赫，連截圖裡的隊長們也被EG隊長周某挨個圈起來點名，揚言今天訓練賽要攜家屬挨個打爆他們頭。

蘇明赫嗤笑一聲，轉發並留下一句「你家屬已經被我們策反，等會兒開局先取你狗命」，果斷閃人。

自己還在失戀中，看天天無底線秀恩愛的傻逼表哥陰溝翻船、慘遭圍攻，是多麼愉悅身心的一件事啊！

開心得蘇明赫等下都想熱血一把、出去跟人拼槍了。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雙排比賽每支隊伍都會分成兩小隊，根據戰術需要，決定是抱團取暖、還是分頭行動。TS這樣的戰隊顯然不太適合分頭走，平時自己訓練打遊戲就算了，在一群強隊面前各玩各的，那只有一種解釋——他們今天只想在鯊魚局裡當四條翻不了身的鹹魚……

「林……林錫別太往前，我都從窗戶看見你了！退後，往左，再往左！」

此時存活人數已經被壓縮到十五以內，下個圈八成就要進決賽圈了。蘇明赫進房后先佔據了二樓窗口的位置，很猥瑣地卡視角觀察四周，林錫則在隔壁房子的一層遊盪。

外面的街道上橫著幾輛破車，有被炸翻的、有被打爆胎的，兩支小隊正隔著街道和一片狼藉對峙，從蘇明赫的角度可以將他們盡收眼底。

從對方的走位、選點和偶爾的開槍試探，蘇明赫能看出來，這四人絕對是一流選手的水準。對面的那倆他知道是誰，那樓下的又是誰呢？QA？還是66DS？

反正哪個都不好惹，最好等他們四個斗個兩敗俱傷，然後他下去舔包——街對面那二位，包里肯定全是沿路打劫來的好東西。

蘇明赫思考著，小心地隨著街對面兩人細微的移動不斷微調自己的站位，確保從對方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二樓有人。

蘇隊長除了槍法，什麼都行。

隔壁房子里，林錫很聽話地往左跑了好幾步，蘇明赫抬眼一掃就知道這貨是想攪渾水、順便趁火打劫，馬上阻止：「別出去！門外是有人頭，但那是四個人頭，送外賣都不是你這麼個送法啊大哥！」

「卧槽，四個？兩隊人？！」林錫倒吸口氣，一個急剎車在門口停下，「我他媽還以為對面那倆是發現你了！」

「……他倆發現的，是我樓下的人。」

知道有危險的不是蘇明赫，林錫扭頭躡手躡腳地往後門跑，一點兒都不含糊，「那我不出去當這個公敵了，讓他們先打著，咱先走！風緊扯呼！」

「你的公德心呢？」蘇明赫蹲在二樓窗口沒挪窩，不滿道，「在這兒等著，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你出去勸個架。」

「真損啊……但我喜歡。」林錫感慨完，又問，「胖哥和剛哥呢？不用管他們？」

「不用，他們知道該怎麼辦。」蘇明赫說。

雖說跟齊月半和剛英沒連著語音，但從小一起搗蛋到大的情分不是白攢的，那兩人只需要盯准蘇明赫的動向，看他槍口朝向哪邊，就知道接下來是需要肉盾掩護還是背後偷襲、或者集體撤退。

聽到房後傳來的車聲，蘇明赫知道是那兩人找車回來了，趕緊叫林錫去屋后等著，把槍口指向N方向，讓那倆人把車開遠、假裝只是無辜路人。而等他倆把車停隱蔽地點，還會回頭支援，TS就有明顯的人數優勢了。

林錫目送兩輛車遠去的背影，不禁汗顏，「這麼大的車聲……他倆是要來執法嗎？隊長，你樓下那四個不會來包夾吧？」

「暫時不會。」蘇明赫淡定道，「樓下的二位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街對面那倆是誰，不會有人願意跟他們合作。」

「嗯？你能認出來？」

「穿紅裙子那個女角色，看到沒？」

「我去，人妖號？」

「職業圈裡，這麼騷的，你覺得還能有誰嗎？」

林錫：「……懂了。」

那個騷包人妖是EG隊長周正，蘇明赫的親表哥。他旁邊的應該就是Sunny，周正花了五百萬從其他戰隊買來的老婆、啊呸、請回來的王牌狙擊手。

也是林錫剛開始和職業選手（在遊戲里）面對面的生活，不然隨便從圈裡拎出來個人，面對那打扮騷包的女角色時都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周老狗。

樓下四人果然被車聲驚動，位移幅度大了些，卻沒再開槍試探。在車聲遠去后，才恢復到原來的節奏。

街對面的周隊長沒有辜負他的騷包人妖號，竟然在對峙中開了全屏語音喊話：「對面的兩個四個六個都給我聽著！我已經知道你們在哪兒了！」

沒人回答。

周正不嫌尷尬，繼續喊：「方圓圓，你別蹲牆角不出聲，我知道你在那兒！還有蘇明赫，你以為在二樓卡個視角，哥就不知道你在嗎！讓隊友裝路人再繞路偷襲的賤招你又不是一兩次用了！快把那兩位假裝路人的好隊友叫出來，咱一起滅了對面的猩猩頭子！打虎還得親兄弟，你要相信兄弟不會坑你！」

看來和EG對峙的是Fly的大猩猩，其中一位還是猩猩頭子方隊長。

蘇明赫扶額。

左邊是EG，右邊是Fly，這日子是人過的？

周正跟方源杠了這麼多年，蘇明赫很相信他的判斷，也很清楚眼下對EG兩人來說，Fly才是最大的敵人，TS在他們眼裡恐怕只是儲備人頭。

如果他們這邊把剛英換成展鴻，那EG的小算盤可就打空了。

可惜沒有如果。

偷偷繞路回來的剛英和齊月半也聽到了周正的喊話，當場罵了聲「草」，聲音大得林錫戴著耳機都聽見了。

「他倆怎麼了？」林錫低聲問。

「遇到傻逼了。」蘇明赫嘆氣，「本來以為只有一家，沒想到是兩家齊活了。」

這兩支風格迥異的隊伍，在郝教練的復盤中總是被重點針對的，重要程度幾乎不分先後。

Fly，著名剛猛大隊，剛槍是他們的靈魂，不是正在迎男而上、就是在迎男而上的路上。在隊長猛男一號的帶領下見人就打，非常善於揪出藏在草叢裡的伏地魔，是所有苟命流戰隊的公敵。

EG，猥瑣流的天花板，全員伏地魔，所有苟命戰隊都要跪下叫爸爸的存在，但真剛起來也猛得一批。他們的苟命流可以保證選手存活率和單局排名，在人頭分上也不輸其他戰隊。

至於TS這樣曾經拋棄一切只管活命、賺排名分的戰隊，已經可以說是畸形了，跟EG完全是另一種層面的兩極分化。

而EG人頭分的最大保障——兩位八百米外爆人腦袋的狙擊手，是最讓TS眼紅的。

蘇明赫沒開語音喊回去，他知道周正只是想詐他出聲，好確認他在哪一扇窗戶後面。

「真麻煩啊！」

三支戰隊的隊長均是一臉嫌棄地在語音里和隊友抱怨。

本來吧，遇到Fly，TS或EG會被他們的剛猛噁心得大幅提升對對方的好感度；遇到EG，Fly和TS又會因為對方那層出不窮的猥瑣招數和趴草叢裡找不到人的伏地精神，被迫互相增加好感；而遇到TS，Fly和EG又會不約而同地同仇敵愾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為TS那磨時間的打法和子彈從頭頂飛過都安然不動的「釘子精神」，實在是太噁心了。

太噁心了。

三角形是最穩固的結構，比如當三足鼎立時，每兩方都想合作弄死第三方，這就造成了一個僵持不動的局面。

俗稱「三支戰隊四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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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的兄弟情誼：我們合作，先滅了他！

真正的兄弟情誼：你們先打，我當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