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明赫早就習慣了隊友時不時抽風，懶得搭理死胖子。如果天天跟這姓齊的一般見識，會早衰的。

他眯起眼睛，提醒展鴻和林錫：「不是肉盾的人準備好。」

齊肉盾：「……」

咋的？瞧不起肉盾啊？也不看看那些年都是誰給你擋的槍！

對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荒郊野外拿跑毒時必不可少的汽油來當炸/葯。

TS藏身的院子並不大，兩桶汽油外加手/雷一起爆炸，順利帶走敵方兩人，但也波及到了屋子。哪怕蘇明赫和展鴻後撤及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燎掉半管血，一起蹲在後門打葯。

繞出院子的齊月半冒了個頭，吸引住車旁放風那人的注意力，子彈你來我往間，對方被林錫偷襲擊殺。

現在TS隊伍的人頭數全集中在林錫和展鴻身上，林錫佔大頭。展鴻頗為期待地問蘇明赫：「以後，我是不是……」

蘇明赫冷漠地打斷他：「不，你不可以偷懶，乖。」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教練和經理要收林錫的初衷：想往一群只會懶洋洋躺屍的沙丁魚里放一條鯰魚，以激勵沙丁魚。

蘇明赫瞥了一眼專心盯著屏幕的林錫，心想：EG那邊幫忙牽線請來的教練還真有眼光，說不定這小子真能補上TS的短板。

TS戰隊的優勢和劣勢同樣明顯，戰術可以讓他們苟個高名次，卻拿不來更多的人頭。這樣的特點讓他們戰隊失誤空間被壓得很小，一旦有一場名次低了，就可能帶崩全局。

這支隊伍中，蘇明赫槍法平平，擔任狙位只是為了方便指揮；突擊位的齊月半最擅長做肉盾，或者和人同歸於盡，大部分時間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展鴻雖然是戰隊技術天花板，但為了保名次，必須跟著隊長當保鏢；至於剛英……四級包選手永遠先死祭天，後勤人員永不為奴。

次次排名高、總積分低的隊伍僅此一家，別無分號。郝教練為此傷透了腦筋，向蘇隊長提議，招一個能適應慢節奏的剛猛型選手。

蘇明赫真心建議他：您不如想辦法讓南極和北極重疊。

然後被教練按在電腦前加訓一晚上。

他們一開始就不是按正經戰隊經營的，因此基地連青訓營都沒有。大牌選手覺得他們打不出成績，發來視頻自薦的基本都是主播玩家一類，用郝教練的話講，就是「一群歪瓜裂棗」。

可惜歪瓜裂棗也滿足不了TS的刁鑽需求——技術高些的實在太剛，和TS風格嚴重不符；能契合夕陽紅隊伍的，水平又不盡如人意，連四個「土著」都比不上，來了純屬拖後腿。

郝時的字典里沒有「放棄」倆字，他兢兢業業地找了一個夏天、甚至不惜去其他戰隊試圖挖牆腳，眼看就要鋌而走險、去隔壁EG戰隊綁架個能苟能剛的過來，沒想到在家門口的網吧里撿回來一個林錫。

不過這個年齡啊……蘇明赫覺得，林錫要是再小個兩三歲，錢經理說不定能直接簽下三年，他想趕人走還得先付違約金。

蘇明赫有些同情一直以來費心的教練和經理，也挺感謝他們沒有直接辭職。畢竟TS的佛系戰術不僅是性格原因，也是基於現實需要，在個人實力僅算中上的情況下，保名次戰術可以讓他們四排局局前十，這已經是圈內一大傳奇了。

況且TS戰隊中，年齡最小的蘇明赫也即將踏進二十五大門，換做一般選手，在職業圈早該退役了。也就是TS戰隊這樣「娛樂至死」的企業文化、以及養人養手的佛系戰術，相應地延長了每一位選手的職業壽命。

相同的情況還有隔壁EG封號「狗神」的隊長周正，能伏地絕不剛槍，二十九歲依舊健在，天天在圈內拉仇恨。這是什麼精神？是不放棄的精神、是能賴一天算一天的精神。

可人家只是猥瑣流耍得比較溜，該剛的時候也是真的剛，不像TS直接躺屍。

因此，真要比苟命，去年強勢崛起的TS戰隊稱第二，絕對沒有隊伍敢稱第一。

蘇明赫對這個第一頗為滿意，不論林錫的到來能不能給隊伍帶來轉變，他更在意的是萬一前男友如果留下來了，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

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在思考贏了后怎麼辦。

三人隊送來的快遞除了各種物質，還有四桶汽油，足夠跑毒用。這時聊天框突然彈出來，齊月半的胖臉佔了四分之三個頭像。

【小月月】：快，這是最後一局了，抉擇的時刻到了！Comeon，baby！

「……日。」蘇明赫回過神，在心裡問候齊月半全家。

【小明明】：我許願全員立刻成盒。

五分鐘后，蘇明赫絕望了。

如果世界上有給人實現願望的天使，那它一定是專聽反話。

接下來的遊戲比較平和，TS打得異常順利，別說上局那樣有團滅可能的波折，連第一局的小水花都看不見。

四人一路順著小路逛，完美避開了大隊伍，全員存活到決賽圈。正在和郝時一起看分析數據的錢經理高興得跳起來，差點兒打掉郝教練的眼鏡。

這局從落地到決賽圈，要麼是和敵人遠遠錯開、要麼是跑毒途中遇到的兩三個落單的餵了林錫和展鴻的槍。

錢經理激動到落淚。

如果次次比賽都能順風順水，那該多好啊！

剛英咂舌，問教練：「你說，咱們全員存活跟林錫這種不□□的打法有關係沒？還是說上一局齊胖祭天真的讓我們法力值UP了？」

「有關。」郝時沒好氣地說，「我記得我跟你們說了很多遍，該打的時候就得打，咱們隊伍沒有不殺生的規矩。你不殺別人，就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還能死的好看點兒。」說著，他走過去掃了眼隊員們的屏幕，「你們之前沒配合過，打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決賽圈八個人、兩支隊伍，對方和TS一樣是全員存活。對峙中展鴻擊倒了一人，一看公告名字的前綴，竟然還是支職業隊伍。

「別慌別慌，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戰隊！」錢經理說著別慌，自己先趴到齊月半椅背上了，腿都在抖。

勝利近在眼前！林錫，挺住啊！

錢經理在心中無聲吶喊。

「你趴我椅子幹嘛？！」齊月半不滿。

錢經理隨口答：「因為你最沉，我推不動你椅子，不會影響你比賽。」

齊月半：「……法克魷！」

此時展鴻被對手的集火逼得縮回掩體，對方趁機拉起倒地那人，也龜縮不動，顯然是認出了TS戰隊。

雖說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實力確實不如TS，但吃雞中運氣也是很大一環，萬一下個圈刷在他們頭頂呢？

可惜他們不知道，今天的TS非往日之TS，仍舊用老套的「比誰命長」戰術試圖跟TS耗時間。

另一邊，林錫聽著展鴻的報點，招呼齊月半打掩護，脫了鞋迅速摸近對方掩體。展鴻包里裝的全是子彈，不斷開槍騷擾，讓對方不敢露頭、在語音里猜測今天的TS是不是找代打了。

他們怎麼突然這麼囂張了？！

槍聲掩蓋了林錫的腳步聲，他快速將包里剩的一桶汽油擺在牆根下，稍微後撤，躲在街道中央停著的一輛越野車后。

這樣囂張的打法其實是林錫的主意，蘇明赫從進決賽圈后沒多指揮，只是迅速判斷出便於躲藏的掩體和敵方會選擇的位置。

而現在他們雙方只隔一條街，走到這一步，能否吃雞——林錫到底是留是滾，有一半要看運氣。

還有十秒安全區刷新。

十秒后，安全區刷新在街道上方——林錫躲著的那輛車正正好好停在白圈中央。

林錫坦然面對隊友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好的，請叫我『天選之子』。」

街道兩側是相對平坦的草地，蘇明赫和展鴻所在的二層小樓離外沿還有一段距離，另一支隊伍躲藏的位置卻讓他們四個人完全被扔在外面。如果再不行動，哪怕TS一動不動，最後也有兩人存活，他們則會變成TS躺贏的墊背石。

齊月半聽蘇明赫的吩咐，往掩體外探了個腦袋充當誘餌。見對方不出手攻擊，齊月半便大膽地跳到路中央，準備用絕地求生里為數不多的人物動作表演一段□□尬舞。

蘇明赫：「……這可不是我讓你浪的。」

被打死了別來找爸爸哭。

齊月半從圍牆后跑出來，跳躍旋轉浪到大馬路中間，看著自己拉滿的血條嘿嘿笑道：「沒事，他們都被咱大TS的赫赫威名震懾了，估計是要放棄……」

「砰——」

「艹！」

齊月半立馬閉嘴，識時務者為俊傑，自動屏蔽背後剛英那能把方圓十里居民震聾的笑聲，連滾帶爬地沖向林錫躲藏的車子，同時不忘掏出平底鍋保護菊花。

蘇明赫不用他喊，很自覺地開槍。別管能不能打中，咱土豪戰隊總不好占人家幾顆子彈的便宜。

實際上他確實一個沒打中，子彈繞著人體，在牆上描出一個完美的輪廓——美術老師看了獎勵一百分，戰隊教練看了獎勵個大耳刮子。

用郝教練的話說，如果不是因為FPS遊戲的特點，TS戰隊在職業圈裡恐怕就是單純上去送人頭的。

比起單純的瞄準或者手速，絕地求生對綜合能力的考驗更強，其中一方面不足，可以在另外很多方面找補。尤其是四排賽，團隊配合算是難點，但如果配合好了，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就像現在。

到處亂飛的子彈讓對方不得已停手，成功給齊月半爭取了一點兒時間。展鴻也趁對方躲避時擊倒一人，可惜被另一人扔出的□□干擾了視線，錯過了擊殺的時機。

齊月半一點兒也不浪費同伴爭取的時間，溜得飛快，平安鑽進安全區。

「天選！快給哥哥讓個地兒！」

林錫趕緊給他騰個位置出來，心說這要不是在遊戲里，他就是把自己壓成壓縮餅乾，都擠不出能給齊胖子躲的空間。

齊月半手持平底鍋，屁股後頭跟著一串子彈，回到掩體的時候只剩絲血。

展鴻都不用拉開地圖，回頭就能看到遠處向這邊靠攏的毒圈，預計還有半分鐘就會縮到他和蘇明赫腳邊，「走？」

「走吧。」蘇明赫說，「反正最後目的地都是安全區，在那兒等著就行。」

眼看毒圈就要貼到腳後跟，對方也苟不住了，借著煙/霧/彈的掩護兵分兩路靠近。蘇明赫如法炮製，也跟著扔了倆，對面一衝出煙霧，馬上又被白煙淹沒。

TS的物資沒剩太多，蘇明赫和齊月半的子彈乾脆都給了展鴻和林錫。兩人盲開幾槍，可惜白茫茫的煙霧讓對方無法捕捉他們、他們也打不到對方，頂多是蹭掉點兒血皮，離拿人頭還有很大差距。

「這會兒他們應該進圈了吧？」齊月半問。耳機里聽不到對面的聲響，恐怕對方正貼著白圈邊緣蹲著，想趁煙霧散去的時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差不多。」蘇明赫說，「就算是王八，爬也該爬進來了。」

蘇明赫包里除了兩卷繃帶，只剩個燃/燒/瓶。他也不囤貨，左右兩邊隨便挑一個方向，乾脆地丟了過去。

隨著火光爆發的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對面畢竟也是職業選手，腳步聲很快就聽不清了，展鴻抓緊時間也只擊倒一個。

「現在佔優勢的還是我們，現在佔優勢的還是我們，現在佔優勢的還是我們……」錢經理反覆念叨，給自己增強信心。

郝時反而不怎麼擔心，畢竟對方的綜合能力確實不如TS，再加上他們還有安全區的優勢，實在不行林錫把包里三個手/雷都扔了，連車帶人一起升天，這局也十拿九穩了。至於風格和打法，之後可以慢慢訓練。

不過這個全員自爆不太利於團隊建設，能不用還是不用吧。

他想得挺好，可惜林錫不是什麼乖巧小寶貝兒，是個不比TS這群老佛爺省心的小畜生。

「筒子們，咱們打個賭，下一個安全區刷新前結束戰鬥，怎麼樣？」林錫說，「賭五百塊，怎麼樣？」

「五百塊算啥？要賭賭五千！」齊月半豪氣一揮手，「小林子，你沒錢的話，哥哥可以考慮讓你打掃衛生還債，給你個這局輸了也能留在TS的借口怎麼樣？」

蘇明赫冷哼一聲：「那就只能讓他睡車庫了。」

林錫哈哈一笑，並未接話。他操控Sn53a29離開當作掩體的汽車，在不遠處擺了桶汽油，然後掐著對方最可能藏身的三個方向，送上了自己全部的手/雷庫存。

BOOM——

爆炸聲一響就沒停下來，給郝時臉都聽黑了。

炸了的不止林錫的三顆手/雷，他別出心裁擺的汽油桶遭受牽連，和車子一起被引爆，讓好不容易逃開爆炸範圍的一名對手來不及打葯便一命嗚呼。

存活人數和隊伍數瞬間蹦到一，七條擊殺公告爭先恐後地往外跳。金閃閃的「吃雞」大字彈出來時，除了林錫本人誰都沒反應過來。

錢經理擠到展鴻旁邊，揉了揉眼睛，瞪了半天才看明白：這是傳說中的極限三換四。

郝時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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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錫：我要隨機選擇幸運隊友祭天，是誰這麼幸運呢？哦，原來大家都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