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龍

所謂蝦兵蟹將，一向是龍王手下兵將的統稱，當然也指敵人的爪牙和不中用的嘍啰。從盧家被智障煮熟的兩個蝦兵來看，這些精怪的能力也不過就是一般。力大一些，皮厚一些，或許還能有一點點法術，不過大都像城隍山上狼精那樣的能量波，攻擊力大小且不說，速度也不很快，不要說智障，就算一個內力小成的武者也不能輕鬆收拾掉那個狼精和蝦兵。至於蟹將，應該比蝦兵強不了多少，二公子說讓他們砸死智障，想來他們主要還是靠力量和天生堅硬的外殼來對敵，境界不高。

蟹將確實力大，手上的鎚子怕是不比傳說中的李元霸的金錘要小。不過智障也是力大的，至少在他撕咬黑龍的脖子時，黑龍的爪子用儘力氣不曾將他拉下來。而如今經過黑龍的龍炎煅燒，吞噬過黑龍血肉的智障，其肉身和力量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蟹將的鎚子像個特大號的甜瓜，掄起來時，發出陣陣沉悶的風聲。智障不知深淺，迎著鎚子就是一拳。

「鏜！」的一聲，鎚子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遠遠的落到了渭水裡面，濺起一陣不小的浪花。而那掄錘的蟹將則很圓潤的向後翻滾，瞬間從陸地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涇水。

「鏜鏜鏜……」智障就像是在打鐵，七八個蟹將先後回了老家。二公子的臉色發白，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指顫抖著指著智障，而他身後的張魚兒，此時已經嚇尿了褲子，他不過是高陵縣內的一個地頭蛇，連長安都不曾去過，眼看著一隻大鐵鎚擦著自己的頭皮飛過去，不由自主的就尿了出來，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原本眾星捧月的二公子瞬間就成了孤家寡人。看著智障面沉似水的朝自己走過來，二公子也覺得尿意上涌，雙腿開始發抖。按說二公子畢竟是隆重，實力比蟹將們強多了，不過他從小就一直生長在龍宮之內，備受寵愛，況且從未與人爭鬥過，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強的實力，更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打死他的貼身侍衛，看樣子還想要對他動手。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父王一定會淹沒你的村子，殺盡你的親人，把你打道水牢裡面，永世不得超生！」跟所有的紈絝子弟一樣，面對自己不能解決的問題時，二公子很自然的想到了他老子，想到了他的後盾。雖然他是龍種，但卻是一個生長在溫室中的花朵，從不曾經歷過風雨。

「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的。」智障來到二公子面前，冷著臉道：「我是要用五根指頭，動動你的臉！」說著，智障揮起一拳砸在二公子的臉上。龍族的皮自然比凡人的皮要厚得多，但智障這一拳下去，二公子的左臉立刻腫起老高，原本俊美的小白臉，瞬間貼上了半個饅頭。

「欺男霸女！虐待妻子！為非作歹！」智障說一句就是一個嘴巴子抽在二公子的臉上。最後智障巴掌的力道大了些，二公子原地轉了三個圈，腳下不穩，狼狽的摔倒在地，一顆大牙飛出，嘴角已流出鮮血來。

「嗚嗚……」臉頰腫脹，牙齒漏風，二公子被打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這樣的嗚咽聲。通紅的雙眼流下眼淚，生平第一次，這位二公子被人教訓的這麼慘。

「本該弄死你，不過你畢竟是三娘的夫婿，且饒你一命，再敢橫行霸道，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智障指著地上的二公子，怒斥道。智障這一句話說的有些虧心，其實他原本真想殺了這個二公子，不過眼下看著他的慘樣，智障還真有點下不去手：殺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智障沒有這樣的習慣。

二公子被打懵了，或許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被打，火辣辣的刺痛感讓他涕淚橫流，捂著臉呆愣愣的看著智障，畏懼、痛恨、在他的心底滋生出來，憤怒和屈辱讓他的血燃燒起來，畢竟是龍子，智障的一頓耳光不會讓他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二公子從地上站起身，獃滯的目光變得陰狠，他想讓智障死，他要讓智障在極度的痛苦中死掉。

三娘也被嚇呆了，智障痛打二公子，對她來說簡直就像做夢：一個凡人不但不害怕成了精的蟹將，明知道龍王的兒子還敢出手痛打，這簡直是亘古未聞之事。當然二公子挨揍讓她感覺很解氣，但是她明白，智障這樣的做法會惹來何等的塌天之禍，涇河雖小，但龍王之怒也不是智障這樣的一個凡人能夠承受的。

「走！你快走！」三娘不知哪來這麼大的力氣，猛地一推，把智障推了一個趔趄。

「三娘不用怕，這樣的夫婿你還有什麼可留戀的，今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智障明白三娘的心思，不過他卻不會有什麼畏懼之心。

「你們哪都去不了，留在這吧，我會好好的招待你們！」二公子冰冷的聲音響起，智障和三娘同時看去，卻見剛才還萎靡在地的二公子此時已經站了起來，原本白凈俊朗的臉，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顆猙獰的龍頭，華麗的公子服掛在他的身上，一條粗大的龍尾出現在他的身後。最重要的是他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柄銀色的長戟，戟身銀光閃閃，泛著絲絲寒氣。

不要說智障，就連三娘也從未見過二公子如此的形態。如此猙獰可怖，嚇的三娘伸出手來捂住了嘴，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夫婿。而智障則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些回味的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感覺到這種氣息了。欲致人於死地而後快的殺氣，急於洗刷屈辱證明自己而產生的戰意，這股氣息就像是鋒利的刀子，在智障的身上略過，讓他的皮膚都感到微微的刺痛，如漿如汞的九陽真氣在經脈中狂躁起來，如長江大河般洶湧澎湃，胸口起伏，衣衫無風自動，再睜開眼時，一圈血環出現在智障的瞳仁周圍，就像是面對畢玄、面對傅采林、面對石之軒一樣，智障此時極度渴望一戰。

二公子長戟抬起，戟鋒指向智障的胸口，龍尾在身後微微擺動，氣機緊緊地鎖定了智障；而智障下垂的雙手微微上提，勁氣如漩渦般在掌心匯聚，若有若無的龍吟聲在周身響起。智障面對的是一頭龍，一頭活生生的龍，不知道他最為依仗的降龍十八掌是不是真的能夠降服這頭龍，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每當智障使用降龍掌時，心中善惡之念就會變得愈加分明，意志也會更加堅定。有人說唯大英雄才能駕馭降龍十八掌，如蕭峰、郭靖、洪七公那樣的人物，智障或許算不得英雄，但說到剛烈不屈，智障定然是當仁不讓！

銀戟上的寒氣越來越盛，而龍吟聲也越來越大；二公子殺機四溢，降龍掌的氣勢愈加磅礴。「殺！」二公子的龍頭髮出一聲人類的嘶吼，長戟宛如流星趕月朝智障的胸口穿刺而來，而智障雙掌中的勁氣則引而不發，抬起右掌迎向二公子的銀戟。

「砰砰砰！」或許是龍族天生就有戰鬥的本能，二公子的長戟帶著極寒之氣，剁、刺、勾、掛、奪、探、

擄……招式不但華麗威猛，且招招不離智障的胸口咽喉等要害之地。如此精妙絕倫的戟法，真不像一個紈絝子弟能使出來的，在智障看來，二公子的銀戟，比起曾經的武尊畢玄也不遑多讓，甚至比畢玄更得戟法之精妙。

對智障來說，二公子是個難得的對手：壯大的身軀、精妙的招式、還有幾欲爆裂的怒氣。這樣的敵人讓智障可以淋漓盡致的施展自己龐大的力量和雄渾的內力。智障的降龍掌收發自如、剛柔相濟，每一拳一掌勁強力猛，將二公子的長戟砸的嗡嗡作響。

龍人二公子、全力出手的智障，兩個都非凡俗，然而他們之間的戰鬥卻像是江湖武者之間的較量似的，沒有風雷涌動，沒有境界升華，更不曾讓天地為之變色，然而在一掌一戟之間，卻蘊含著莫大的威能，二公子的長戟是龍宮神兵，而智障的拳腳更有拔山斷河之力。智障一招亢龍有悔，右掌擊在二公子的長戟上，二公子龍人之身直接倒飛入涇水之中，激起巨大的水浪，彷彿一座小山掉進了水裡，然而就是這樣二公子似毫無所覺，躍出水面直衝天際，長戟幻化出層層虛影遮天蔽日的朝智障頭頂砸下，智障卻宛若飛射的導彈拔地而起，迎向了二公子的長戟。兩人就這樣漂浮在半空，戰鬥越發激烈起來。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二公子的戰鬥力除了龍族的本能戰力之外，更多的是憑藉著他對智障的恨意，畢竟他原本只是一個紈絝公子，從來也不曾真心修鍊過。隨著戰鬥的進行怒氣一點點的衰竭，憤怒不能永遠遮蔽他的雙眼，當理智回到他的腦海中時，感覺也一併回歸了，長戟的震顫、身上的痛感和對死亡的恐懼，開始出現在他的意識裡面，而智障卻越戰越勇，激烈的戰鬥讓他的身體活了過來。不唯降龍掌，印象中的每一招一式都將威力發揮到了極致，釋放出巨大的力道。

「呵~啊！」又是一掌將二公子從半空打落，智障卻並不追趕，而是仰天長嘯，身上的衣衫隨著這一生吼嘯偏偏碎裂，精壯的身軀暴露在烈日之下，汗珠兒折射陽光閃耀著光芒。頭髮掙脫了束縛，隨著風吹張揚在腦後，彷彿回到了東征高麗、面對劍術通神的傅采林之時，狀態達到頂峰的智障抬起雙臂，彷彿在控制一頭翻滾咆哮的巨龍，這巨龍不是涇河的二公子，而是智障體內狂暴的內力。內力巨龍急於擺脫束縛，帶著智障的雙臂和身軀在半空不斷的搖擺。

「呵……哼！」智障的聲音彷彿在天地間回蕩，懷中的巨龍終於掙脫了身體，而智障彷彿只抓住了巨龍的尾巴一樣，被巨龍拖拽著朝下面的二公子咆哮飛去。「轟」巨大的氣浪將遠遠望著的三娘掀起，遠遠的拋落在地上，彷彿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三娘急忙爬起來，朝發出巨響的方向看去，卻見煙塵中一道銀光蜿蜒著飛上半空，淋漓的鮮血灑落下來，地上還殘留著點點光斑，卻是一快快巴掌大的鱗片。

龍種終於化龍了。二公子的人龍之態化為十丈銀色龍軀，卻不是為了戰鬥，而是逃跑。扒皮抽筋，龍族似乎對這樣的字眼十分敏感，當智障的降龍掌臨身時，二公子首先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被拔掉龍皮抽出龍筋時的慘樣。他想跑，他想立刻就回到自己的龍宮水府，讓智障找不到他的蹤跡。

人的身軀跟比龍起來確實渺小，這是智障第二次見到龍的真容，也是第二次爬上龍軀，不過跟上次比起來，二公子的龍軀實在纖細太多了。智障野狗一樣撕咬的那頭黑龍彷彿小山一樣龐大，而二公子卻比智障在鎮江遇到的那頭青蟒大不了多少，智障坐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坐在烏騅的背上，雙腿用力一夾，銀龍發出一陣哀鳴，智障掄起拳頭，雨點般砸在龍身上，二公子的慘叫聲更加凄厲，甚至失去了駕雲的力氣，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落在三角洲頭。

智障騎上了銀龍的脖頸，左手抓住他枝杈似的龍角，狠狠一拳，砸的二公子鱗血四濺，智障將手探進傷口內摸索。就像先前說的那樣：他要抽出二公子的筋，拔了他的皮。二公子凄厲的慘叫，連話都說不出來，龍身雖然堅硬，卻也是血肉之軀，這樣的折磨，哪裡是二公子這種紈絝子弟能承受得了的。

「住手！」智障正在尋找，身後三娘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把抓住智障的手腕阻止道。

「三娘？」智障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想想也是：雖然二公子打罵虐待，但畢竟是三娘的丈夫，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娘不忍心看到二公子如此凄慘。

「夠了，他畢竟是三娘的夫婿，你快走吧，在龍王得到消息之前，能走多遠走多遠。」三娘搖頭哭道。

「那你呢？」

「我？」三娘茫然的呢喃著：「我能到哪裡去呢……」

「回家啊……」智障話一出口便停了下來，暗道自己愚蠢：三娘回家只會給家人帶來災難，不過能嫁給龍王的兒子，想來三娘也非同一般啊。

「回家……山高路遠，恐怕還未到洞庭，龍王就追到了……」

「洞庭湖？確實不近……」智障皺起了眉頭：「就算烏騅在的話也要狂奔一日夜，況且別說一日夜，龍王得到消息的話，估計兩個時辰就能追上自己……」智障看了看身下已經奄奄一息的銀龍，忽然眼前一亮，猛地拉住三娘的手道：「我有辦法了！」說著掄起拳頭猛地朝二公子的頭上砸下去，「砰」的一聲，又是兩片龍鱗飛起。銀龍頓時腦袋一歪，不動了。

「你！」三娘見狀大驚：「你把他打死了？」

「這是龍啊，哪那麼容易死，時間緊急對不起了！」智障不由分說，一把攬起三娘的腰身，在她的驚呼聲中，運起輕功朝長安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