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

玉髓

那日祝久辭抱著梁昭歌不撒手,硬生生等到梁昭歌提醒他正午用膳、阿念哭喪著臉爬進屋子才走。

這糖衣炮彈算是擱下了,剩下的路就靠祝久辭慢慢熬糖漿了。

阿念慢吞吞地跟在祝久辭身後,被早春的日頭曬得睜不開眼,整個人蔫了吧唧。

祝久辭回頭看一眼,有些可憐這孩子攤上他這麼個主子。祝小公爺雖然名噪京城,誰人見了不是彎腰鞠躬道一聲小公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尊貴的人,愣是不能有馬車隨行。

這事兒還得說回到小公爺六歲那年。

四月初,是為草長鶯飛的日子,國公夫人臨時奉旨出京查驗兵草,聖上口諭下得急,國公夫人來不及和孩子道別就走了。小公爺那時萌娃一個,十足地依賴娘親,一下子半月不見人影,登時哭號起來。老一輩兒人至今不想回憶起十多年前的春天。整個京城不聞絲竹戲台唱腔,獨獨只能聽見國公府小公爺的哭聲。

四月二十九,國公夫人返京,小公爺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當下跑到老國公的馬廄,隨便挑了一匹馬,解了繩,一路從國公府闖到了京城大街上。

若說十多年前的春天是老一輩人最不願意回憶起的季節,四月廿九便是老人們最不願意回憶起的一天。

若說當日之慘烈,如今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上街都要遮遮掩掩,因為隨時能碰上停下來問好的百姓。

「國公爺、國公夫人給咱家兒換的板桌著實好用!」

「我這鋪面還是您們給挑的呢!生意好得很!」

「您瞧這匾額十幾年了還好好的,國公府的人著實能工巧匠啊。」

「得嘞,今兒給您二位磕個頭。我這假腿算是借了國公府的光,不然李記那個丑木匠斷不會給我年年換新腿兒。」

六歲的小公爺連馬毛都沒摸過,那日直接跳上了國公府最烈的馬,縱馬過街,一路從宣武門直直北上衝到了德勝門。那一路的雞飛狗跳,在此不提了。

總而言之,當國公夫人從德勝門進來,就看見小公爺支著下巴團在馬背上,一雙星星眼望著她。身後是一望無際一路直通南城的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國公夫人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當即扛了小公爺進宮請罪。

自那之後,小公爺就被禁了一切車馬。

聖上念在小公爺年歲小不懂事,而且是盼母心切有一份孝心在裡面,就沒有重罰。最關鍵是,小公爺雖然把京城東邊這片兒搞得從南到北烏煙瘴氣一片,但是沒傷到一個人。唯獨一個本就斷腿的老頭沒站穩摔了一下,之後倚著國公府成為了京中第一個安假肢的人。

祝久辭思索,聖上本意應當也不是罰小公爺一輩子,奈何聖上哪有心思分管他這個小傢伙兒,以是忘了把這道懲罰撤了。國公爺則故意視而不見,巴不得臭兒子好好被禁在家中練刀劍。於是乎,十幾年過去,快要弱冠之年的小公爺仍是沒坐過馬車。

「阿念不懂,真的不懂。」阿念一個人在後面嘀嘀咕咕地說著。

祝久辭轉過身,把剛買的小摺扇丟給阿念。

「嘀咕什麼呢?」

「小公爺怎地就抱上了。」阿念把摺扇揉在手裡,眼淚都要垂下來了,「小公爺不是說,美人兒都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嗎。」

阿念的三觀顯然受到了嚴重衝擊。

祝久辭聽罷,不打算解釋。阿念你確實不懂,這是爺的逃生大計。

回到房裡,祝久辭將梁昭歌贈的玉髓扔進木匣子鎖起來,踩著高凳放到滿是灰塵的書櫃頂上,再搬了兩個大花瓶擺在前面,將木匣子嚴嚴實實擋住。

從椅子上跳下來,吞了兩碗綠豆冰沙,便開始制定他的糖衣炮彈計劃。

回憶劇情是個頭疼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剛剛寫完論文,約莫有半夜兩點了,遠在家中的親妹一個電話嚎過來,開頭第一句就是:

「這是怎樣感人肺腑的凄美愛情!!!」

祝久辭念在寫完論文精神亢奮睡不著,而且故事中還有一個和他重名的人,硬是花三個小時聽親妹哭訴完了大半故事。黎明的光漸漸亮起,祝久辭只想說,這是怎樣慘絕人寰的恐怖故事。

這段孽緣緣起書中兩件大事:小公爺一擲千金買初禮,小公爺扛十箱黃金贖人。

書中,祝小公爺買梁昭歌初禮的光輝事迹在京中廣為流傳,國公爺氣得將小公爺關了禁閉。祝小公爺也是個直性子,而且趕上叛逆期,硬是要闖出家門看美人兒。一來二往,倒真的對梁昭歌感興趣了,說不上喜歡,只是不忍明珠蒙塵,於是決定把梁昭歌贖出來。

自古以來,為美人花財消災的故事早被文人墨客用爛了,放在這本虐文書里本來沒什麼新意,但小公爺這兒就奇在,救美人兒的錢是小公爺自己掙的。

小公爺因為初禮這事兒被老國公斷了經濟來源,自己的小金庫又不太夠,因此要贖人只能自己掙錢。但他花天酒地太長時間,學業早荒廢了,他亦最恥靠著家庭背景謀個一官半職,思來想去,小公爺決定憑手藝掙錢——寫詩。

不學無術小公爺寫得一手好字。早年是為了掙得香閣亭王仕女的一眼青睞,以是苦練了書法多年,也學著王曦之,將家裡最小的腳盆大的池子染的墨黑。雖然最後也沒得到王仕女一次正眼,但是練字這個習慣倒是保留了下來。

不過小公爺當初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歡王仕女,總歸是少年不懂事,總愛爭些什麼,你不看我,我偏要你看。你不愛我,我偏要你愛。你若喜歡我,我反而躲著走。

總而言之,在小公爺筆耕不輟以及京中惡霸的不斷支持下,憑著自己辛苦掙得的一整箱金子和自己小金庫的九箱金子,把美人抱回了家。

祝久辭收了筆,支著下巴看自己回憶出的劇情線,片刻后,他復又拿起毛筆,將一二支線圈了起來。

你推我搡是萬萬不能的,不如來頓猛糖。祝久辭決定在梁昭歌初禮時就把人贖出來,這樣就將原作中兩大欲拒還迎的事情合併了,與瘋子的交集當然是越小越好。

而且現下他沒被國公爺限制經濟來源,那便萬事俱備只等梁昭歌初禮的日子了。

祝久辭將糖衣大計收好,滿心歡喜地打開小寶箱,笑容凝滯在臉上。

空的。

祝久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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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病美人看上我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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