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五個娃娃
之前的事，塗生說過幾次，可小玉姐總是記不住。但他一點也不生氣。面對小玉，誰會生氣呢？
「遇上你爹之前，我當過兵。不是封地的衛所兵，我當的兵，叫天兵，是紅塵邊緣修仙門派下屬的部隊。」塗生再一次將自己的經歷告訴小玉姐，也不知是第幾次了。
「……一般不跟紅塵里的凡人打交道。可經過那一次，我覺得跟那些人特別親近，所以離隊以後，不願意去紅塵之外，或者紅塵邊緣，過以前那種日子。想過人世的生活，當個老百姓……」
塗生見顧小玉有些恍惚，似聽非聽的樣子。「小玉姐？」
小玉一震，像驚醒過來。「喲，對不起，我眯瞪過去了。這一陣子太忙……」小玉有些窘，「你別生氣噢。」
塗生嘿嘿一笑，「怎麼會。我不會講故事，說什麼都悶得很，給人招瞌睡。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聽得犯困。還是你說話好聽。」
小玉白了他一眼，「我說什麼了，那麼好聽？」
塗生道：「你說什麼都好聽。比如你昨天說的那個，咱們的老祖宗的事，講得真好。你接著說呀。」
顧小玉道：「什麼老祖宗不老祖宗，說得好像真事似的。不過是個故事，說著玩、聽著玩的。說什麼咱們的祖宗是從極遠極遠的星星上飛來這裡，這些話，誰都知道是瞎編的，你還當真了。」
塗生憨笑：「我就是喜歡聽嘛，你接著講啊。」
顧小玉收拾著碗筷，道：「故事說的是，咱們老祖宗住在一顆星星上。可那顆星星太小，養不了太多的人。老祖宗的人口越來越多，那顆星星上面的水呀、肥料呀、糧食呀，等等，總之就是所有東西都耗光了，沒有了。咱們的那些個老祖宗過不下去了，只好駕著船，飛到空中……」
「船還能在空中飛？」
小玉掠掠頭髮，「對呀，要不怎麼說這是瞎編的故事呢。總之，他們划著船，在天上飛呀飛呀，最後到了我們這裡。不對，不能說我們這裡，那個時候還沒有我們呢。那時候，這裡還是個新世界。老祖宗們一看，喲，這兒真不錯，特別大，比原來那顆星星大了不知多少倍。於是他們就在這裡下船，開荒種地，生兒育女。」
聽到「生兒育女」幾個字，塗生「哈」地笑了一聲。被小玉一瞪眼，趕緊繃緊嘴巴，做出認真聽故事的樣子。心裡卻浮想聯翩，想著在這裡開拓出極大的一片良田，在近水上坡處挑選一塊好地方，起一棟大屋。不是墾荒團那些叔叔嬸嬸們用樹枝搭的披屋，而是上好的木屋，樑柱俱全，有正房、灶房、院子、牲口棚，用最好的木料，什麼都用最好的……
……然後，和顧大叔、顧大娘，還有小玉姐，一塊兒，住在這棟屋子裡。
白天，和小玉姐肩並肩耕田……不對，這像什麼話。是我一個人耕田，小玉姐坐在這裡，像現在這樣，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等我耕好了田，兩個人親親熱熱說說話兒，然後回家。
我們的家！
家。有田，有房子，有大叔大娘，糧倉里是足足的糧食。還有牲口。犁地的牛，拉車的馬，豬羊當然不能少，再有雞鴨……
對啦，還得有娃娃！
娃娃是怎麼來的，塗生不是很清楚。大概……也許……好像……再想一想，塗生不由得臉都紅了。
反正，既然是家，當然少不了娃娃。而且一定要兒子。顧叔說過多少次了，這個家裡，單單少個兒子。沒有兒子，撐不起一個家。
可是，女兒多麼可愛啊。像一個小小的小玉姐，光是想想，心裡就暖乎乎的。
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就這麼定了。
不，兒女各兩名。
不行，還得再來一個。天兵教頭不是說過嗎，五個才是好搭配，攻能打出去，守能站定腳。
塗生拿定了主意：五個娃娃，三男二女。
小玉正說著：「……劃分成許許多多個國家，大些的國家比之前的整個世界還大。不僅地方大，連太陽都比原來的世界多一個，一個叫金烏，一個叫赤烏……」突然一怔，「你說什麼？什麼三男二女？」
塗生嚇得一捂嘴，「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
若是隨口應付一句，什麼事都沒有。像這樣慌張，反而引得顧小玉仔細尋思。「明明聽見你說的。五個娃娃，三男二女。」
塗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這、不是、沒有、我們哪裡有娃娃……」
小玉皺眉尋思，忽然尖叫一聲：「哎呀，你個壞蛋！」揮起粉拳就打，塗生向後一跳，「還敢逃！」
可憐塗生哪裡敢逃。小玉捶了幾拳，嫌打得不狠，又跳起朝頭上打。塗生不敢抵擋不敢躲閃，還要彎下腰來讓小玉姐夠得著。「哎喲，哎喲，饒命！」
越是求饒，顧小玉越是生氣。「還裝模作樣，還笑話我！」打了幾拳不打了，氣憤憤地，把地上盛飯的罐子、盛水的木桶一頓亂踢。又怕真踢壞了東西，胡亂包成一包，提起來，扭頭就走。
塗生搶到頭裡攔住，「小玉姐……」
「別擋道，滾！」
塗生小狗似的跟在身後，沒口子認錯、賠不是。顧小玉一個轉身，立眉瞪眼，「再說？再跟？再跟著我？我看你敢！」
見顧小玉神色俱厲的樣子，塗生哪敢說話。閉嘴搖頭，嗚嗚有聲，肚子里無數的話，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
眼看小玉去得遠了，塗生急得轉圈推磨，跟上去兩步又站定，站定一會又趕兩步。又過一會，稍鎮定了些，跑進旁邊樹林深處，遠遠兜個大圈子，再向小玉的方向繞去。
身軀這般龐大，樹林如此茂密，他卻能在林中健步如飛，如履平地。大樹擋路，側身掠過，低矮樹叢縱身躍過。常人用力揮刀才能砍開通道的密集枝條、藤蔓，塗生只需徑直衝撞過去，頓時如分波劈浪一般，在枝條藤蔓間沖開一條路，飛奔而去。
仙家法術打造的天兵，就是這般強健。
轉眼便到小玉數十步外。塗生唯恐姑娘察覺，放慢腳步。
現在怎麼辦？剛才一心追上來，追到近處，卻不知如何是好。
想不出主意，又不願放棄，只得悄悄跟著。走著走著，只見小玉的臉朝這邊稍稍側了一點。
那張美麗的臉上，綻放著喜悅的笑容。仗著天兵遠超凡人的聽力，還能隱約聽見姑娘輕輕哼著一支輕快的小曲。
小玉姐沒生氣！小玉姐心裡其實很高興！
塗生興奮得一蹦老高，在空中猛一揮拳。
她願意跟我成家、生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