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脫縛

第五十五章 脫縛

現在他雖常常能從那個囚籠出來,但身上仍有這套枷鎖鐵鏈,被它束縛住身體,不得伸展。雙手枷在耳畔不說,兩隻腳也被鐵鏈所限,一次只能邁出數寸。

似這樣重重束縛,哪怕以塗生之能,也是可以拚命,無法逃脫。

塗生要的卻正是脫身逃亡,去見小玉姐,而不是跟這些差役拼了這條命。所以在塗生看來,現在將他和小玉姐隔開的,便是一把小小的鑰匙!

這把鑰匙不在李頭兒身上。李頭兒只有一把開啟那囚籠的大鑰匙,串在個鐵環上。若枷鎖鑰匙也歸他保管,定然也和囚籠鑰匙一樣串在那個鐵環上。

從聽到的話看,這人雖然精明,卻對這一趟差事頗有些不滿,怪吳寨主仗著和黃大人交好,沒給他們多少油水。塗生幾次聽他對差役說,又沒好處,哪用做那麼仔細。

既然如此敷衍,怎會不怕麻煩,將鑰匙分開存放。還一把在明處,另一把藏在暗處。

那套枷鎖自上身以後,從未開啟,所以塗生從未見過那一把鑰匙,更不知在誰手中。但他不需要知道,一猜便中:定是那個張經辦。

那個人棘手。塗生鎖在籠子里時,還見過他攀著柵欄察看。自從出了囚籠,張經辦再也沒靠近過他。有什麼事要和差役說,都遠遠地喚人過去。好像在塗生周圍畫了個圈子,永遠小心翼翼站在圈外,絕不進來。

但他也有個缺點,足以致命。

這天夜裡下了場大雨,路上泥漿滑得如抹了油一般。天還沒亮,差役們就在帳篷里議論:「今天行不得了。」「就在這裡住一日,雨停了以後,還要等地面乾燥,那時方好上路。」

誰知劉師爺執意趕路。塗生在囚籠中聽見張經辦從劉師爺帳篷那邊趕來,吆喝眾人:「都行動些!」又將李頭兒拉到一旁,讓他催促手下。

李頭兒道:「還不如就在這裡歇著,天氣好了再走。前面不遠就是黑河三岔,往北岔路再走一天便是黑河鎮。既已到了此處,何必急這一兩天。」

張經辦想了想,道:「我從小到大沒出過多少次遠門,李頭兒在路上的經驗更多。你說不走,我便報給師爺。」

見張毛兒答應得爽快,李頭兒卻反有些狐疑。這幾日來,他和張毛兒爭相巴結劉師爺,都將對方視為對手。又是在衙門混了這麼些年的人,知道對頭如果說好,對自己定是不好。「張經辦慢點,我問一句:劉師爺是想今日走呢,還是等雨停了再走?」

張經辦暗罵一聲老狐狸。又不能假傳聖旨,因李頭兒隨時能當面詢問劉師爺。「劉師爺當然是想越快越好,只是若你覺得不合適……」

李頭兒已全明白了,大手一揮,道:「劉師爺說走,我們便走,天上下刀子也走。」

才走到黑河三岔,大車便陷在泥坑裡,一步也走不了了。

差役們照例忙著四處尋找樹枝石塊填坑,讓那囚犯扛車。但因今日泥土尤其濕滑,犯人在坑裡掙扎半天,每次將車輪推起一點,總是又滑了下去。

「要將這泥坑多填些才行。」李頭兒叫喊著讓差役們多拉些大石頭、樹枝過來。「那邊不是段大木頭?拉過來拉過來。」

幾個差役去拉那棵被大風刮斷的大樹,「我們哪裡拖得動它?讓犯人過來。」

塗生爬出泥坑,揪住樹枝拖那棵大樹,故意裝得跌跌撞撞,一步一打滑,彷彿不堪重負,隨時要昏倒一樣。待將那棵樹拖到路上,塗生一個趔趄,搖晃一下,一頭倒在地下。

「還不快起來!」

「你看這死囚,竟敢……昏過去了?」

「不要說他,連我都累得要發昏。下著恁大雨,還催逼著上路,真不把我等當人看待。」

李頭兒吼著讓差役一起拖開那棵大樹。這些人哪個肯真正出力氣,亂了半日,那棵樹仍是橫在路上,阻斷了交通。

每日趕路,向來是差役們早早動身,劉師爺卻要到日上三竿方起,穿戴洗漱,這才從容上路。他那輛馬車十分輕快,要趕路時隨時能趕上來。只是他要在車裡飲茶讀書,為免顛簸,馬車常常龜速慢行。

張經辦騎著匹馬,往來於劉師爺和差役之間。見差役們停住不走,他也上來指手劃腳,吵嚷半天,到劉師爺馬車駛近,交通仍未恢復。

見前面擁擠喧嘩,劉師爺甚是不快。他自命風雅,最厭煩這種場面。剛才多麼好,雨中逍遙緩行,卻被一群粗人叫罵連天,敗壞了詩情畫意。

劉師爺真想令馬車掉頭往回走幾里,離這裡遠些。但哪怕是他,也知道這樣做實在彆扭,像小孩子賭氣。但就這樣坐在車裡,聽著外面叫罵連天,著實讓人煩悶。

劉師爺推開車門下車,張經辦忙搶過來,在頭上撐起雨傘。「老爺還是在車上安坐的好,下車被泥水濕了靴子。」

劉師爺道:「不妨。」朝前走去。準備用軍師的頭腦,指點這些蠢材做事。

李頭兒驚呼著上前,張著手虛攔,「劉師爺,這怎麼使得,怎能讓你老人家……」

劉師爺不理不睬,徑直向前。在旁邊殷勤打傘的張經辦看了,心裡暗覺痛快。本來也在勸說,這時偏不勸了,伴著師爺,氣昂昂地從李頭兒身邊走過。

越過李頭兒,後面便是差役們。這些人更不會攔著,都慌忙躬身後退,讓開一條路,放劉師爺和張經辦通過。

走過差役,張經辦看到了倒地不起的那個囚犯。

平日里,張經辦從不敢離那個人太近,更不會讓劉師爺到如此近處。今天場面太亂,又和李頭兒爭寵獲勝,得意之際,竟忘了這件事。

「老爺退後,不要離他太近。」

劉師爺不僅沒退,還將拉他的張毛兒一把推開,不顧頭上雨水腳下泥水,快步走近倒在地下的塗生。「不是要你們這班殺才好好養著他么,怎的死在這裡?還不快……」

話音未落,塗生在地下一滾,將劉師爺撞倒在地,將項上那面鐵枷壓在劉師爺脖子上。

劉師爺仰面朝天倒在泥漿里,塗生斜倚著他,眼睛盯著張毛兒,道:「拿鑰匙過來,給我開了枷鎖。」

李頭兒和眾差役蜂擁而上,「張經辦,休聽他的。」

塗生上身略偏,將那面鐵枷的下緣稍稍偏離頸根,壓在鎖骨上,向下輕輕一按。

劉師爺放聲慘叫。

塗生:「叫張經辦給我開了枷鎖。」

塗生早看清了,張毛兒的致命缺點,就是劉師爺。

劉師爺嚎叫著要張毛兒快快開鎖。李頭兒和差役們卻連聲喊叫「開不得」。李頭兒還怕他不明白利害,「這犯人力大無比,這幾天我們看著他扛這輛車。那頭牛都把車拉不動,他卻能抬動。這麼大的力氣,放出來如何得了!」

別的差役還想到了吳寨那些傳說,「吳寨的都說這人甚是了得,殺人只當碾死個螞蟻。此話怕是有幾分真。張經辦,萬萬使不得啊。」

張毛兒何須這些人替他解釋。但他抱定了一個宗旨:萬事只要和劉師爺站在一起。若沒了劉師爺,他去哪裡找好日子過。「顧大郎,你是好漢,你給我立個誓來,不傷我性命,我便給你開鎖。」

塗生道:「我只要逃命。你若不傷我,我傷你作甚?」

這邊的李頭兒見勢不妙,先發制人來撲張毛兒。只恨是個酒囊飯袋,笨手笨腳,被張毛兒閃過。張毛兒拔腿要跑,卻被其他差役堵住去路,一咬牙,索性奔到塗生身邊。

「老爺,小人拼著性命救你來了!」

劉師爺哭叫得涕淚滿臉,「快快,快拿鑰匙出來。痛殺我也!」

原來鑰匙被張經辦用根繩子穿著,掛在脖子上貼身收藏。張經辦取出鑰匙,正要開鎖,突然想出個緩兵之計,立即假裝手抖,讓鑰匙總也對不準鎖眼。這是要拖延時間,看差役們那邊有沒有辦法。

那邊幾個差役仍在叫喊「張經辦使不得」,李頭兒卻借著嘩嘩雨聲遮掩,低聲吩咐道:「趁著鎖沒打開,待我說一聲『害死我們』,大家便一起衝過去,將顧大郎殺了。」

想了想,又道:「一定要快要狠,不要縮手縮腳怕傷著劉師爺。殺不了那人,我們大家都是死。」

兩邊相距不遠,所以李頭兒將聲音壓得極低。他卻不知道天兵聽覺之敏銳,這番話一字不落,都聽在塗生耳朵里。

塗生是多麼聰明的人。一聽此言,不僅知曉差役們要如何發動,還連帶著明白了張經辦為何總開不了鎖,連同應對之策,都一瞬間便有了計較。

塗生也低聲道:「張經辦,劉師爺,李頭兒正在安排差役衝過來殺我。」

還沒等劉師爺、張經辦心裡生出希望,塗生接著道:「他還說,殺我之時,趁亂將你們兩個也殺了,事後盡推在我身上。若留你們二人活著,劉師爺定要怪他們見死不救,將他的死活不放在心上。」

劉師爺驚怒交加,剛罵了一句「狗賊」,張經辦已將鑰匙插進鎖眼,扭了兩下,打開了鎖鏈。還沒來得及打開箍著脖子的那面枷,只聽對面李頭兒悲悲切切,喊了一聲「放他出來,豈不是害死我們!」

隨著這聲暗號,十來個差役冒著大雨,一起猛撲過來。

塗生踴身跳起。隨著嘩啷啷一陣響,纏腰鎖腿的二三百斤鐵鏈脫落,死蛇般堆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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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術不敵高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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