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兀那輿圖,交出你的秘密
在玲瓏閣輪流當值的羽士級別最低,也資歷最淺,還體會不到這個場景的詭異之處。只是這老朽輿圖又是放光又是吵鬧,讓人不得安生,只好報告自己的師兄。
師兄看了,雖然同樣莫名其妙,但隱隱覺得是件大事。千萬年沒動靜的東西鬧成這樣,應該趕快請師父過來看看。
師父知道這張無用之圖,也明白眼前這一幕絕不應該出現。不該出現之物卻出現在眼前,讓師父頭皮發麻。當即便請他這一輩里更有見識的師兄過來參詳。
就這樣一級報告一級,不多久,整個玉宗都驚動了。
這個門派的日常事務都由幾位核心築基輪流負責,輪到的稱為掌印。當值掌印白正偉對著這幅濁世人情圖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只好請有資格掌印的幾位築基修士都來玲瓏閣,會商此事。
這幾位掌印修士自然也是玉宗最高階的幾位築基,平時都在玉宗範圍之內自尋名山寶地修鍊,有的甚至在遠離宗門之處擇地結廬。白正偉用手中的掌門令牌宣召,這些人方才老大不情願地紛紛趕來。
玉宗精英,匯萃於玲瓏閣,一雙雙大眼小眼,將那幅濁世人情圖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待大家都驗看完畢、一無所獲之後,白正偉這才道:「圖我已經仔細看過,還怕有什麼疏漏,所以請各位兄弟都來看看。既然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就是說目視觀察查不出什麼了。」
眾人都點頭,「我等看不出來什麼。叫文斌兄來看看吧。」
「正偉老弟,就這麼件事,叫文斌兄來看看不就行了?非拉著大家一起,生怕我們冤枉你似的。」
「正是!白耽擱大家時間,我好好一爐丹正煉到火候……」
玉宗是修仙界中的所謂「世家」,都是一個祖宗傳下的後代,只是輩份不同,飛升時間也不相同。認真算起來,這些人中間,年齡差著上千歲,輩份跨了幾十代。
在仙界,像這樣的情形,大家都以修行論排行。同是羽士,級別相差不多,大家就都是兄弟;級別相差較大的,馬馬虎虎稱個「叔」「伯」之類。至於築基,人數本來就少,便都是兄弟相稱。
不然的話,在場這些人的親戚關係要一本厚書才能說清,日常稱呼根本沒那麼準確的叫法。
白正偉笑嘻嘻地,這邊一聲哥那邊一聲弟敷衍過去,然後,「那就請文斌兄到玲瓏閣來看一看。」
白文斌本來長得老相,又留著兩撇稀稀疏疏八字鬍須,更像個小老頭子。但再怎麼顯老,前些年還是羽士時,在這些築基面前也只是個「老侄」。一旦築基成功,雖然僅僅是個初階,境界還未穩定,輩份卻已一躍而起,從「侄」成了「兄」。
雖然級別較低,但因功法不同,從他還是個羽士時,便有了一樁連築基都趕不上的本事。
白文斌先向各位白家兄弟們告聲得罪,這才祭起功力,兩隻眼睛漸漸顯出金光。
白文斌睜著這雙怪眼,朝濁世人情圖望去,卻只見輿圖仍是那張輿圖,看不出任何異樣。
才晉陞築基不久,能夠和眼前這些人兄弟相稱,白文斌一心顯露些本領。見「神察」之術不能奏功,白文斌運轉神識猛聚靈氣,化為靈力,用這股靈力沖向囟門。
「錚」的一聲,白文斌前額正中睜開一隻眼睛。這是將神察術發揮到了極致,開了天眼。
天眼加上另兩隻眼睛,三道金光匯聚,照射著那幅濁世人情圖。但觀照之下,仍然一無所獲。片刻之後,白文斌支撐不住,天眼一閉,前額平復如初,只是因消耗過大,面色灰敗,神情頹唐。
其他築基兄弟們看得出白文斌已盡全力,沒有誰責怪他。就算有誰笑話,也都藏在自己肚裡。
另一位築基道:「文斌兄雖然沒成,但他這麼一弄,倒提醒了我。待我來試試看。」
其他人有搖頭的,有苦笑的,「唉,這是一幅輿圖,又不是墳地,你能看出什麼來?」
「老哥省點精神,待會替兄弟我看一塊地皮。我現在那一處洞府實在是不成,想另尋個靈氣聚集之地。」
「對對,靈氣聚集,英魂不滅。早早將你這個厭物埋了也好。」
原來這一位擅長的是勘輿之術,最能鑒別山川地理。但下界俗人理解不了這門術法中的至理大道,將好端端的勘輿術弄成了看風水、擇墳地。這位築基的一眾兄弟常常用這個和他打趣。其實人人都要請他幫忙選擇佳地,以便建造洞府。
勘輿築基脾氣甚好,也不和大家鬥嘴,「試試看,試試看。」運轉靈力,激發功法,還將雙手放在輿圖上方,隔著一段距離,來回輕輕撫摸。
眾修士們知道,雖然這位兄弟看似輕描淡寫,只是「試試」,其實已經使出了全力,甚至要以身體為法陣,用肢體動作強化靈力。
剛才被天眼觀照時,濁世人情圖浴在金光中。現在,這幅輿圖卻蒙上了淡淡一層白光,過了一會又轉為青綠。
片刻之內,顏色變了五次。白、青、黑、赤、黃,對應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黃光最後一閃而逝。修士收了功法。
「如何?」
勘輿修士搖搖頭。
掌印白正偉對玉宗功力最深的六階築基道:「大哥,全看你了。」
六階大哥頗有自知之明,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也就是白長了幾階,其實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功法,這裡兄弟們都是知道的。」
級別最高的不肯,另外有人卻自告奮勇。「我這量天尺也能鑒定物性,待我去敲它一記。」
白正偉唬得大喝:「住手!濁世圖是件古物,普通敲打都怕禁不起,你還要附上靈力?兄弟還是退下吧。」
這個兄弟卻有些倔性,「他們都能試試,憑什麼我就不能?」
眾人有罵的,有笑的,正在不可開交,玲瓏閣外站班值勤的羽士飛報進來:「掌門真人到!」
白正偉忙令眾人依修行級別排班站好,恭迎掌門。「弟子們無能,擾了掌門真人修行。」
白真人道:「好了,大家都坐。這件事情,你們是怎麼做的?」
掌印築基白正偉立即向掌門報告,說到要用量天尺敲打時,白真人眼睛一瞪,「如此魯莽,哪裡像個修道之士。」
嚇得那個魯莽修士跳起來謝罪。白真人道:「你要敲打它?還是敲敲自己的腦袋,看能不能開開竅。」
訓斥了這人,白真人才道:「沒有靈氣的濁世怎麼會有靈氣爆發,這一點無法解釋,於是你們便想是不是這張輿圖有什麼古怪。其實那就是一張輿圖,本身沒什麼特異之處,自然看不出什麼。」
用了種種查探之術以後,眾築基已經知道這輿圖並無古怪。大家點頭附和,等著掌門說下去。
誰知白真人卻說起了另一件事。
「五派圍攻華陽,這個都曉得吧?」這句話不用回答,像這種千年未見的大事,九重天上,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
白真人接著道:「滅絕一個門派,連華陽仙山都炸成齏粉。」如此慘事,即使說起,都讓白真人語氣一滯,頓了頓才道,「苦荊天人降下法旨,違拗不得。」
白正偉身為掌印,這時候必須說點什麼。「天人有令,修士謹遵。這一點絕無二話可言。師尊不用多慮。」
白真人搖搖頭,「你們會錯意了。我不是要辯解。這件事情,我們這批結丹修士事先便知道,也都是贊同的。」
華陽之變過去未久,許多內情還諱莫如深。今天白真人主動提起,白正偉順勢問道:「想是因為那個地靈的緣故?」
白真人點頭道:「人間仙界,都將毀於這個地靈之手。這是何等大事。只要能知道這個魔頭的下落,區區一個華陽何足道哉,毀了也就毀了。」又指了指那張輿圖,「今日之事,也和地靈相關。」
築基修士們精神一振。難怪白真人另起話頭,說起華陽之事。
「像這樣的輿圖,仙界各派都有。」白真人道,「乃是元嬰們於各派創立之時安排設定,目的就是指明地靈的活動。」
元嬰!
一幅沒人在意的老舊輿圖,來頭竟然如此之大。這讓人怎麼想象得到。
白真人也是從羽士到築基,再到結丹成功,從這條路上一步步走過來的。築基修士的想法,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將它不當回事,這沒什麼。說不定這也是元嬰老祖們的有意安排,免得爾等知道原委,白白受了驚嚇。我也是從結丹成功以後,才蒙天人傳授機密,知道了人傑地靈,以及這幅指示地靈的濁世圖。
「人傑倒還罷了,那只是個接引,引導緊隨其後的地靈。」
築基修士們心裡打鼓:說得這般輕飄。倒還罷了?華陽之戰以後,大家都知道了人傑是誰。天人普洛。
一位天人,竟然只是個帶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