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貨郎
鹽稅司不似許家富麗堂皇,但也不似縣衙那般破舊。
府中青磚瓦房,鳥語花香,讓人看了就開心。
趙柯然聽著鳥叫,聞著花香。心裡舒坦的不行,計劃著後面一切安頓好了,就把縣衙修一修。他將竹籃遞給小廝,封竹制止了趙柯然的動作,「縣令大人,無功不受祿,東西還是帶回去吧。你想說什麼,說便是了。」
「也沒什麼,都是些我做的吃的。」趙柯然將竹籃上的布掀開,裡面放著一系列豆製品。不過沒有豆漿和豆腐腦,容易撒。
封竹看了一眼,全都不認識,看樣子也不是什麼金貴物。他轉頭看了眼趙柯然,對方滿眼期待的盯著他。封竹暗罵這小矮子裝可憐,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小廝收下了,「既然是吃食,便拿去食堂吧。」
兩人進了議事廳,負責伺候的人給兩人上了茶后便離開了。
趙柯然開門見山,「封大人,本官此次前來是為鹽之一事。」
封竹喝茶的手頓了頓,來了來了,送命題來了。他要堅持住,千萬不能被迷惑了。不然丟官事小,丟命事大啊。
「哦?本官沒聽說縣衙管鹽事啊?」封竹溫和的笑著。笑的趙柯然覺得如沐春風,就是說話帶刺。
「是不管鹽事。只是本官與許家交好,他家中有人在軍中任職。不方便來鹽稅司走動,所以便讓本官來牽個線。」
世族家中既然有人在軍中任職,那確實是不太方便。大元官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他們這種管著金錢命脈的府司是不可以與軍中有任何私下的交集。上面的人,怕又有錢又有兵。尤其還是在邊關,兵比別的地方都多,防備的也就更嚴些。邊關要是想反,那可比別的地方容易多了。
趙柯然見封竹對他少了些防備,便立即趁熱打鐵,「許家主近日得了個鹽湖,想要來做個登記。」
「登記?」封竹覺得眼前的小矮子在給自己下套,就等著他往裡鑽,「若是只登記的話,倒也不必這般避嫌才是。」
趙柯然點頭,「是啊,登記的話自然不用。只是因為這鹽湖啊,許家主無意發現了一個更好的『製鹽』法子。這法子與其他海鹽,湖鹽製法不同。不需薪火,直接靠著日光和風力便能制出鹽來。」
趙柯然將那灘曬法拿了出來,遞給封竹。封竹本不信這世間有這麼個神仙法子,見趙柯然遞來布帛,也不是很在意的打開了。
可越看封竹就越心驚。
這灘曬法環環相扣,除了需要大量鹽工以外,再挑不出任何不好。可在景陽,不,是在大元任何一個地方。需要的人越多,就代表著有更多的人有活干。
這是個利國利民的好法子啊!既解決了鹽的問題,還能讓百姓多一條謀生的道路。
封竹想到自己的大哥,他是江南鹽運司的鹽運使,負責海鹽的產出,運輸,售賣。海鹽雖產出的多,鹽質量也很優質。但是,每年耗費的柴火,木炭也是巨大的。上次見面,大哥就隱隱向他透露,今年江南怕是要遭山洪。
因為年年砍伐樹木,栽的不夠砍的。大哥已經做好了丟官的準備,與他透露,也只是為了讓他放心。至少提前知道了,早做準備,不會因為過多的傷亡,而丟了性命。
封竹能夠看得出來,這灘曬法,海鹽也可以用。甚至可以不用水車引水,直接利用漲潮便能將海水引入納潮。
他眼神亮的嚇人,他承認,趙家這小子,成功的賄賂了他。
「這灘曬法,許家想用什麼來換?」
既然這製鹽的法子趙柯然拿了出來,就代表著他只要答應要求,這法子就可以拿去用。
只求對方提的要求,不會要了他的命吧。
趙柯然本來只是想證明灘曬法真的能製鹽,沒想到封竹想要這法子。他以為還要再說上一會呢,他開心的說:「許家的鹽湖已經開始曬鹽了,只是希望以後『許鹽』之名能傳入大元的每一個角落。」
這要求簡單到不可思議,可封竹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是送鹽稅,又是送製鹽法子,只是為了流芳傳名?事出反常必有妖,謹慎起見,封竹多問了一句,「趙大人,這法子真的是許家的?」
趙柯然一頓,用指尖搓了搓衣服,「對啊。封大人何故問這個?」
封竹盯著趙柯然看了一會,最終也沒看出什麼來,便搖了搖頭,「沒什麼。」
趙柯然舒了一口氣,嚇死他了。如今趙家形勢不明,他能感覺到皇上想要治趙家。如果這時候他太出風頭的話,怕是要槍打出頭鳥。
「只是封大人,你要這灘曬法是做何用?」趙柯然有點怕封竹想藏私。
封竹這次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趙柯然的心思,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還是個能為民著想的,「本官有一兄長任江南鹽運司鹽運使,江南海鹽年年都要砍伐大量的樹木,是個不解的難題。這灘曬法正好能解決樹木問題,為民生之大事,本官絕不會藏私。」
趙柯然沒想到對方看出了他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頗為尷尬的乾笑兩聲。
「許家的鹽曬好后,可以直接拿來。本官會替許家以『許鹽』之名呈上去,若想讓『許鹽』大元皆知,這灘曬法也得一起呈上。陛下看出灘曬法的價值,『許鹽』必然天下皆知。」封竹想了想,又說:「只是,趙大人的名字怕是不能提及。縣衙的官,是不允許管鹽稅司的事的。」
這個趙柯然明白,他巴不得自己是個小透明,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不打緊。」
趙柯然這一副不為功名利祿的模樣,著實讓封竹另眼相看。這污濁的官場,竟然出了一個他封竹想要結交的人來。
談妥了之後,趙柯然哼著小曲離開了鹽稅司,打算準備準備去拜訪畜牧司。
他的小超市裡東西實在太少啦,除了準備賣去坑大元各個世族錢的雪花膏。他準備再做點肥皂,香皂之類的。要是可以的話,再做些低配版「香水」,就是通過蒸餾花瓣得出的一些花香精油。到時候定製個小瓷瓶裝進去,讓許家裝上,和雪花膏,靈核一起拿去賣。
不過,他一個人做有些做不過來。得再找個人幫忙,找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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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芬!我回來了!」樊城將擔子挑進屋裡,小心翼翼的放在家裡最乾淨的地方。隨後又擔心不安全,拿著茅草蓋了蓋。
張翠芬聽著聲,菜也不種了。連忙從屋后回來,手上全是泥。
「樊哥,成了?」
樊城用下巴點了點剛剛茅草蓋的地方,咧著嘴笑的憨憨的,「成了!咱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張翠芬激動的流淚,她想掀開茅草看一看。但又怕自己手臟,便打消了念頭,只拿著袖子抹眼淚。
樊城見不得媳婦哭,他家裡有個卧病在床的老母,家境也不富裕。張翠芬可是張家村出了名的好姑娘,因給去世的父親守孝三年,耽誤了出嫁。可是,看中了他,那也算是下嫁了。
兩人成親后,不僅幫他伺候老母,還從不抱怨,也不嫌棄他窮。他一個賣貨郎,連塊好地都沒有,何德何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啊。
他把張翠芬抱到床上,握住她因沒鞋穿而受傷的腳,樊城心裡難受的緊,「翠芬,這批鹽賣出,拿了那甚工資,就給你買雙漂亮的繡花鞋。我媳婦穿上,一定好看。」
男人的大手包裹住女人的腳,張翠芬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回抽,「哪能瞎花錢?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活計,攢著些錢給娘多買幾帖葯也是好的。」她推了推樊城的肩膀,催促道:「你回來還沒看娘呢吧?快去看一看吧,娘擔心著呢。」
樊城點了點頭,便笑著走了。
張翠芬看著那兩筐鹽,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
如今景陽不如以前景氣,前些日子樊城差點因為賣不出貨,不做賣貨郎了。可家裡也沒個好地,不做賣貨郎,那就要去做苦力,那是個要命的活計啊。
就在家裡揭不開鍋,心灰意冷的時候。衙門裡竟然要招賣貨郎做工,樊城因為各個村子跑,錯過了之前的招工。他知道后懊惱不已,不然他倒想報名做個護衛。
報了名后,就聽負責的小書生說要考察,考察合格便可以去縣衙簽甚麼合同。
怎麼考察的樊城不知道,他只知道昨天有人來他家通知他今天去衙門簽合同。他為了等消息,已經好幾天沒出去賣貨了,雖然出去了也賣不了什麼。
和他一起的還有四個賣貨郎,他都認識,都是些熱心腸,心眼好的。他們不識字,便有專門的人讀給他們聽,說是一天給他們三十文,一個月給一次。每個月固定賣十筐,少一筐扣十文。一月內賣出十筐后,多賣一筐便加十文。這叫提成。衙門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他們不能私自吞鹽,要是查出來,就要全家都關牢里。
五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一句話,還有這等好事?深怕這天大的好差事黃了,五人迅速的按了手印。
簽了合同后,衙門留一份,他們自己留一份。
樊城看了自己的老母親,說了他謀得了給衙門賣鹽的好差事,病中的老人高興的面色都紅潤了不少。
吃了飯後,樊城將那合同讓張翠芬藏好。說這可是傳家寶,寶貝的緊。張翠芬知道其重要性,連連點頭。還用破布頭縫在一起,弄了個布袋子來裝著,然後才藏起來。
忙活完后,看著已經熟睡的丈夫,張翠芬柔柔的笑著。
這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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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設定,不負責製鹽,運鹽,售鹽,只負責收稅的叫鹽稅司。鹽運司是全部都負責的,他們產的叫官鹽。大元皇帝為了有更多的鹽,減少朝廷壓力,便開放了私鹽。私人可以有鹽礦,鹽湖,但是要交很多的鹽稅。鹽稅司就是專門負責收私鹽鹽稅的。鹽運司屬於他們的頂頭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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