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鐵面

第三章 鐵面

學思殿的后側,是一處類似於演武場的地方,寬敞平整的土地每天都用專門的人負責打理,一片落葉都不能有。按照姜昭的學習計劃,他將要在這裡初步學習御車與射藝。

說是姜昭學習御車,但實際上的駕車者卻是武瑕。姜昭實在是太小了,於是便坐在馬車的正中位置,由武瑕控制著馬車在演武場里打著轉。

八十名甲士在演武場的四周站立,拿著早已在戰場上被淘汰多年的青銅戈,故作神色凝重的姿態,齊身唱喝著戰陣之曲。

每當這種時候,武瑕都會不由的抱怨起東泰國宮廷的故作莊嚴肅穆的儀式。他和姜昭不同,學習騎馬的時候就是一個人駕馭烈馬,在家鄉後山的平野上一跑就是一天,直到人和馬一起精疲力盡。

姜昭卻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一向喜歡這種車馬飛馳而過的感覺。也喜歡在沒有史官、禮官的時候和鐵面一起獨處。

身後的姜昭似乎聽到了武瑕抱怨的嘆息聲,心思細膩的他也看出了武瑕的不耐煩,於是小心的問道:「鐵面叔叔,你不喜歡這樣嗎?」

武瑕嘆氣道:「御車而已,何必弄的如此複雜?」

「鐵面叔叔當初學習御術很快嗎?」

「如果公子問的是騎馬的話,那我卻是學的很快。」武瑕搖頭,「但我沒有學過御車,或者說現在天下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去學習御車之術了,從西秦到荊楚,大家都是在學習騎馬。」

「為什麼?」

「因為沒用。」武瑕猛的一甩鞭子,加快了馬速,「現在除了王畿、東泰、衛、豫、宋這幾個國家還保留有幾百乘的戰車作為儀仗外,其餘的諸國都改用騎兵了,大部分國家都將御車改為了考校騎術。」

「東泰國不改嗎?」姜昭看著自己馬車上的四匹戰馬,都是青一色的烏黑色良駒,價值千錢一匹。他很喜歡這種高大卻溫和的動物,如果可以直接騎著它們一路在宮殿狂奔,那該多好。

武瑕聽出了姜昭的想法,笑了一聲,「東泰國當然也改了,只是公子沒有改而已。當然,公子也無需在意,您的車駕出行時,自然有成百上千的騎手作為您的護衛,力士為您抗著旗幟,女官隨行在您的左右,那可比我這種單騎走馬的驍將威風多了。」

姜昭嗯了一聲,然後沒有再說話了,神色有些失落。

武瑕似乎有點不忍心,趕忙寬慰道:「公子也不必如此,一會學習結束后,我可以為公子安排一場演武,公子可以好好看看我東泰國的軍武之盛。」

「是什麼?」

武瑕摸了摸鐵面,笑道:「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技擊騎士。」

姜昭追問道:「他們很厲害嗎?」

「厲不厲害我不好說。」武瑕大笑道:「但很好看,也肯定會讓公子滿意的。」

「為什麼今天突然想讓我看這個了。」

「公子是國君的孩子,而我奉命來教育公子御射之術。」武瑕揮了一下馬鞭,再一次加快了速度,讓演武場外的南狐恪看的擔驚受怕,「何為御射之術?我華夏古來戰陣之道也,雖然我恐怕沒有辦法把公子培養成和我一樣的勇士,但作為未來的國君,早點了解一下戰陣之道也未嘗不可。」

姜昭似乎還是有些失望,略帶憂鬱的問道:「我沒法成為鐵面叔叔這樣的勇士嗎?」

武瑕握著馬鞭的手緊了緊,半晌后才緩緩說道:「在我的故鄉荊楚,人們追求浪漫而藐視禮法,所以那裡的人對命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態度。公子,你只需要記住一點,雖然你離勇士的命運遙遠的就像西秦與東泰之間的距離,但誰又敢下斷論,命運不會讓您成為東泰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勇士哪?」

御術的學習結束后,武瑕請興緻勃勃等著看演武的姜昭坐到了演武場外的一張木案前,然後看著那個一本正經的史官南狐恪。

「讓技擊騎士在公子面前互搏?」南狐恪聽到了武瑕的打算,幾乎想都沒有想的拒絕了,「以人命為戲,勇士互搏取樂,後世之人會怎麼樣看待公子?此舉有暴桀之惡,萬萬不可。」

隨後,南狐恪又正色道:「如果武大人執意如此,恪唯有奮筆直書,國君知曉,安能不治罪於你?」

武瑕有點想要笑,明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偏偏言語像個老學究一樣。有時候他在想,這些史官家族出來的孩子不累嗎?

武瑕嘆了口氣,保證道:「騎士互搏時都使用銅劍,身穿鐵甲,而且我找來的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會鬧出人命的。」

「不!可!」斬釘截鐵的說出兩個字后,南狐恪沒有再理會武瑕的辯駁,而是橫過身去,不在看他。

武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昭。

姜昭心領神會的拉起南狐恪的一隻袖子,也不說話,只是帶著淚容的看著南狐恪,一邊搖著他的袖子。

武瑕也趁熱打鐵的說道:「嘿嘿,南狐小子,你們南狐家不是有那種類似的筆法嗎?就是凡事換個說法,把事情變得好聽一點。」

南狐恪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一個不是史官家族的人,懂什麼史家筆法?

武瑕憨厚的笑道:「比如,就寫,大虞歷九百二十六年,武瑕為公子昭演武,講解戰陣之道,其間有勇士奮起,以劍舞祝興。」

南狐恪對武瑕怒目而視,卻發現對對方不痛不癢之後,乾脆的背對過去。

眼不見為凈,就當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武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對姜昭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姜昭興奮的點點頭。

武瑕將兩根手指放在嘴邊,吹起了一陣輕快的口哨。

兩名騎手立刻從演武場外沖了進來。

姜昭向著騎士看去,卻發覺一陣強光刺眼,那是太陽光線反射在騎士甲片上的光芒,刺眼奪目。第一次,姜昭是如此渴望向這些人一樣,騎著高大的戰馬,整個人像是沐浴在太陽之中。

騎士的戰馬很高大,是標準的高頭大馬。身體上披掛著金屬甲片串連成的鐵衣,頭上戴著打造成虎頭樣式的鐵盔,一隻手握著一根一丈左右的長矛,另一隻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在太陽的沐浴下,如同傳說中的烏金鳥行走在人間一樣。

武瑕來到姜昭的身邊,正色道:「公子,接下來武瑕為你講解的都是真正的戰陣之道,請您耐心的聽著。」

「老師請講。」姜昭畢恭畢敬的答道。

武瑕點點頭,隨後指著其中的一名騎士,講解道:「所謂技擊之術,指劍戈矛鉞等使用技巧,每一名技擊騎士皆受訓三年以上,馬戰步戰皆可以一敵十。身負三十斤鐵鎧,手操鋼鍛武器,坐騎皆是燕北大馬。以十二人為一隊,十隊為一卒,十卒為一師,東泰國全國共有技擊騎士前師、后師、右師,共三千六百人。」

武瑕隨後敲擊了一下案板,喝道:「請公子下令!」

姜昭學著武瑕的樣子,小手猛的拍了一下案板,「演武開始!」

兩名騎手橫過長矛,恭稱道:「尊公子命!」

兩名技擊騎士分別拉開戰馬,向著兩個相反的方向跑去,在拉開足夠的距離后,二人拉過戰馬,相互在馬上行了一禮,隨即開始了演武。

技擊騎士相互之間開始了衝鋒,兩匹戰馬以極快的速度開始了衝鋒,雙方的長矛之前,就是對方的胸膛。

演武場上激起了厚重的揚塵,兩道相互對立的揚塵,塵土之中是兩名英勇的技擊騎士,他們的盔甲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他們要撞上了!」姜昭焦急大叫。

但武瑕沒有動作,南狐恪也背對著姜昭,兩名技擊騎士發出的揚塵最終還是撞擊到了一起。

隨著一聲鋼鐵碰撞產生的劇烈響動,兩道揚塵又一次分開了。

兩名技擊騎士都沒有受傷或死去,除了兩人矛刃上的一道豁口,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隨後,又是一次劇烈的碰撞,兩名技擊騎士的矛刃再一次「親吻」在了一起,隨著一聲更大的響動而斷裂。

但騎士之間的廝殺還沒有結束,他們似乎開始了……跳舞?

在姜昭的眼中,這就是跳舞,是鋼鐵的舞蹈,技擊騎士在矛刃斷裂的同時丟下了矛桿,然後不約而同的拔出了青銅劍,雙方的馬匹也隨著主人的意志開始了小幅度的奔跑與跳躍,於是技擊騎士們在一個很小的戰圈內開始了搏殺。

就像舞蹈一樣的搏殺,青銅與甲片的光芒依舊是那樣的奪目,戰馬與騎手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每一次躍起時騎士便會下刺,每一次停住腳步時騎士便會躲閃。

自始至終,技擊騎士的盔甲都沒有被利劍刺中,雙方靠著高超的搏擊技巧互相導演了這樣的一出舞劇。

「啪啪啪啪。」一陣擊掌聲在姜昭的耳邊響起。

姜昭看去,卻發現南狐恪已經轉過身來,也在欣賞這舞蹈。

「不愧是技擊騎士。」南狐恪也不由的讚歎道:「技擊之術,名不虛傳。」

武瑕卻沒有面露喜色,而是跪倒在了姜昭的身邊。

「公子,這就是武瑕教您的第一件事情。」武瑕抬頭直視著姜昭的眼睛,「這就是您的權力,這兩名技擊騎士都是有爵位的士族,苦練技藝也有十年以上,但他們都願意來到這裡,為您演武,並視作莫大的榮幸,就是因為您高貴的身份。」

「您是未來的東泰國君,這是您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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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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