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娘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元香才停下揮動手中的刀。
洪啟仁早已經沒氣了,男人的血流了一地,滲進了古舊的地板縫裡。好多血點子夾雜著零散的碎肉崩的滿牆都是,甚至連天花板上都有血跡。
這棟房子外面看是磚瓦小樓,內部卻都是木製結構,是他們柳家的祖宅,據說是從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
當年媽媽說,這房子是政府返還柳家資產中的一部分。柳家還有其他財產和房產都被媽媽放在了她的名下。
說是等到她二十歲成年了才可以動用。
曾經她不是十分喜歡這老房子,她總覺得內部的木製結構看起來很老土,樓梯也因為是木頭的,而經常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現在,柳元香不再嫌棄這棟老房子了。
她的親人仇人都已經不在,唯有這棟老房子記錄著她這一生的愛恨情仇。
丟下手中的刀,柳元香走到樓下廚房,打開了煤氣,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了房子里的窗帘。
木製結構的房子遇到明火,不一會兒整棟房子都燃起了熊熊火焰。
柳元香走到二樓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平時這個不起眼的小房間一直都被當做雜物間使用。
其實在那小房間的後面還有一個暗間。這個秘密只有柳元香和她媽媽知道。
那個暗間里應該供奉著什麼東西。柳媽媽在柳元香小的時候帶她來放過供品,上過香。
後來柳媽媽死的突然,柳元香當時還是個小孩子,也就不記得再來上香了。
柳元香都已經二十多年沒有進入這個小小的暗間了。
小暗間里還跟她小時候的擺設一樣,一個看似佛龕的木頭牌位,一張小小的供桌。
供桌上的小香爐和那些早都成了乾兒的供品上落滿了灰塵。那牌位也同樣灰撲撲的,柳元香只知道那牌位上寫的是古纂,但具體寫了什麼她也不認識。
柳元香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自己挑選在這裡等待死亡。
可能這棟房子也就這小小的暗間沒有被後來的裝修覆蓋,也只有這裡還是她原本家的樣子。
火舌追著柳元香的腳步已經燒到了二樓,木製的樓梯地板都因為烈火而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反正我媽讓我給你上香還磕過頭。
這麼多年沒來,怠慢您老人家了,是我的不對。
今天一起多給您上一些,希望您能原諒我這個柳家的不孝女。」柳元香從供桌上拿起香燭,就著已經燒到門口的火焰點燃了,插進供桌上的香爐里。
火苗已經燎到了柳元香的頭髮,躥上了她的衣服。
柳元香身上很疼,但是,她的心卻從來都沒有這麼平靜過。
她在火焰中彷彿又看到了媽媽,媽媽不再是那具被江水泡的青白恐怖的屍體。媽媽還是那個經常對她笑,給她唱搖籃曲的年輕女人。
她還看到了次香,次香還是那麼美麗,雖然目光有些發直,但是,柳元香知道她的妹妹次香是個純潔善良的精靈。
時光匆匆而過,媽媽和次香還是那麼年輕貌美,而自己卻已經滿目蒼夷,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柳元香了。
一滴淚水滑過柳元香的臉頰滴入她身上的火苗中。
她還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從小就護著她,既像她的兄長,又像她的父親。
在她入獄期間,只有那人經常去監獄探視她,次香的消息也都是他帶給柳元香的。也只有他一直堅信柳元香沒有殺人,沒有殺害他的親爺爺。
後來柳元香能順利逃出監獄,也完全憑藉那人的幫忙。
那人原本想要送她出國,可是柳元香拒絕了,她不想放任迫害她的人逍遙自在。這可能是她柳元香最後的一點自尊了。
倔強地不再接受那人的幫助,自己東躲西藏,自己找機會報仇。
她的啟明哥哥不應該跟她這個在逃通緝犯攪合在一起。
柳元香整個人都在燃燒,她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記憶中,沒有看到那被供奉的牌位上,用古篆體寫的字開始閃爍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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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啟明早晨照例來到公司,他的生意做的很大,事情自然也就多。洪啟明習慣把重要的事情放在早晨處理。
這時候,人的大腦最為清醒。
助理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洪總,昨天晚上福華路8號發生了火災。消防隊滅火之後,在裡面發現三具屍體。」
一向泰山壓頂都能面不改色的洪啟明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說什麼?三具屍體,都是誰的屍體?」
助理被自家總裁的行為嚇了一跳,他給洪啟明當了五年助理,還是頭一次聽到洪啟明說話破音了。
「其中有兩具屍體是洪啟仁兩口子的,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還有一具女屍應該是,應該是柳元香的,是被燒死的。」助理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彙報給洪啟明。
洪啟明高大的身形不自覺地晃了晃。他終究是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沒有護住那女孩。
當年如果他再強硬一些,再果敢一些,是不是那丫頭的命運就不會如此悲慘了?
洪啟明彷彿失重一般,高大的身體摔進椅子里。
「洪總!」助理叫道。
洪啟明對他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想要自己待一會兒。」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辦公室,陽光低下高大男人的左眼看起來木訥又僵硬,那儼然是一隻做的逼真的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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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香感覺熱,簡直太熱了,渾身都汗嘰嘰的。周圍一絲風都沒有,又悶又熱。
難道這是被燒死鬼魂的後遺症嗎?可是怎麼跟盛夏睡午覺時的感覺那麼像?
伸手抹了一把額頭,還真讓她擦了一手汗。
死人也會出汗嗎?柳元香也沒死過,所以她把這些都當成死後的正常反應。
她殺了仇人,自己也自殺了,像她這樣的鬼,會不會被扔進油鍋里炸,又或者是被閻王爺砍成十段八段的?
柳元香還在天馬行空的形象,一隻微涼的手突然敷上了她的額頭。
我去!鬼差來了!來拉她去上刀山下油鍋。
她殺的都是害她的人,也不知道閻王爺會不會酌情輕判一些。
可是那隻微涼的手沒有拉她的胳膊或者拽她的腿,那手只是蓋在她的額頭,說實話,還挺舒服的。
好半天,柳元香感覺那手沒什麼動作,自己先綳不住了,睜開了眼睛。
這一眼,差點沒把柳元香的魂兒直接嚇飛。
為什麼次香會坐在她的床邊,把自己微涼的手蓋在她的額頭上?
難道是次香來找她這個不稱職的姐姐算賬了?可是為什麼次香的手雖然涼,但還是帶著體溫的,鬼也有體溫嗎?
「姐,姐你醒了嗎?」一陣敲門聲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次香還木木地坐在床頭。柳元香也木在了那,柳珍香不是已經被她殺了嗎?而且,柳珍香自打她進了監獄后就再也沒叫過她姐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一切都亂了套了。
「姐你醒了我就進來了。」柳珍香笑吟吟地推門進入到柳元香的卧房。
柳珍香這是返老還童了?怎麼她看起來才十幾歲的樣子,她被自己捅死的時候,都已經三十歲了。
此時的柳珍香梳著少女的雙馬尾,穿著一條碎花連衣裙,十分青春少女地走到柳元香的床邊。
次香沒有動的意思,柳珍香就推了次香一把。
「你幹什麼?」柳元香猛地坐起來,狠狠地推了柳珍香一把。
就算你是個鬼,老娘也不怕你。反正老娘也死了,老娘也是鬼了。大不了,老娘再殺你一次。
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的柳元香惡狠狠地瞪著被推的後退了數步的柳珍香。
柳珍香一臉活見鬼地看著柳元香,「姐,你這是怎麼了?是睡糊塗了,還是被夢給魘住了?
不是你讓我這時候叫你起床。你說啟仁哥這個時候下課,你要去他學校請他吃冰激凌。
姐,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柳元香的腦袋裡面嗡嗡亂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姐姐,吃冰激凌。」一旁的次香低聲說道。
「次香想要吃冰激凌嗎?好姐姐去給你拿。」柳元香伸手去牽次香的手。
兩隻同屬於十幾歲青蔥少女的手牽在一起,不是吧?柳元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突然一縷長發垂在了她的胸前。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結婚後,自己就再也沒有留過長發。
因為洪啟仁說不喜歡長發女孩,她就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留了多年的長發給剪了。
此刻一縷泛著烏黑光澤的長發垂在前胸,難道她也返老還童了?
柳元香起身來到穿衣鏡前,一個長發圓眼的青春美少女正站在鏡子前。少女時代的自己眼睛里還帶著青春期特有的神采。
這種神采恐怕連柳元香自己都早已經忘記了,在那段痛苦的婚姻里,在監獄里的那八年,她每天看到的都是一對死氣沉沉的眼睛。
這樣亮晶晶充滿朝氣的眼睛,她也是多年不見了。
柳元香在穿衣鏡前轉了個圈,她這是回來了,回到了一切錯誤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沒有踏進那個毀了她一輩子的騙局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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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呦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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